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赵暄 ...
-
赵暄正尝着一口炙肉,就见赵昉掀帘而入,回到了雅间。
他嚼了嚼焦香嫩滑的肉块,缓缓咽下后,才问赵昉: “方才你去何处了?转身就不见你。”
“是晚妹的堂姐,她就在外面散席。许久不见她,过去攀聊了一会儿。”说话间,赵昉也拾起竹筷夹了一块嫩炙肉。
“宋晚的堂姐?”
“就是前两日,我提起的那位,少时爱躲在我身后的姑娘。叫宋宁的。她和晚妹就在外头吃饭。”
赵暄记起来了,他之前还记错过,以为小时候的宋宁是如今的宋晚。
“你们少时就认识?”一旁沉默寡言的赵旼忽然开口。
赵暄未多想,直言道,“少时母妃经常叫些姐姐妹妹来宫里玩,你很少与我们玩在一处,所以都未见过。”话茬聊到这里,赵暄忽然好奇,他放下竹筷,看着赵旼,问道:“说来也巧,三哥是如何认识宋姑娘的?”
赵旼伸手摆弄转动着面前的茶盏,静默片刻后,才应道:“缘分。”
“缘分?”赵暄见赵旼还说得一本正经,只想放肆大笑出来,若论与宋晚的缘分,谁人能及得上他?不过碍于身份,他也只能轻淡一笑。
此时,赵昉接道,“三哥也认识晚妹?”
“何止是认识,你三哥还作画送了人家姑娘。”赵暄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他知道,在赵昉与赵旼听来,此话尽是小家子气,好似他嫉妒赵旼,走了心一样。
“真是凑巧,所以,方才晚妹见过的人是——”赵昉的话音有所停顿。
“是我。”赵暄悠然地定定回应,却见赵昉面上明显闪过狐疑神色,赵暄问,“怎么?你疑惑什么?”
赵昉看了眼赵旼,又看了眼赵暄,摇头道:“没什么。”
三人各自低头吃菜,好一会儿的沉寂后,赵暄先道:“三哥接下来如何安排?还要继续留在孟阳么?”
赵旼回复,“还未有计划。或许即刻便走,或许再留下几日。”
“不如随我一道回京。不久前父皇还念及你,说有数月未见过你了。”赵暄提起了皇帝,实则在给赵旼施压,他可不想让他这位仪表堂堂的兄长继续留在孟阳,整日绕在宋晚身边。
这一世,赵暄还不清楚接下来一切是否会按照前世的走势。不论如何,他回京之后,短期内,都见不到宋晚了。再次重逢前,心爱的女人若被人挖了墙角,他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气。
“多谢五弟邀请,待到年关时节,我自会回京觐见父皇。”
“那还有半年之久。”赵暄不由得去想,一年多以后,明年的秋天就是父皇定安山意外坠马事件。如果这一世、一切不受控制地归原,那么赵旼所说的年关再进京觐见,大约就是他最后一次见父皇了。
“我向来散漫惯了,父皇也清楚,他会理解。若有责怪,我自己担着。”
赵旼这话算是彻底的回绝了他的提议,赵暄没有办法,也自知自己劝说不动赵旼,便不再多言。
这次在悦君来酒楼约见赵旼,赵暄本以为兄弟三人在外乡同聚,是一大乐事,却不想几番对话下来,赵旼的态度一直不温不火。不是沉默不语,就是一句终结。虽然他与赵旼接触也不多,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赵暄没料到竟至于此,还不如宋怀礼来的亲切。
反而是赵昉,愈接触愈自在,赵暄着实喜欢他这位六弟。赵昉从拘谨,变得随和,一切言行都展示出他的坦率真诚,这些赵暄都看在眼里。
至于宋晚,那姑娘简直比孟阳城的青花椒还麻人。如果宋晚心怀异心,定不会处处针对他,冷淡他。相反地,她应该徐徐而图,使得他放下警惕才对。
赵暄想,这次来孟阳,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已经决定,暂时放下宋晚与赵昉,回到京城后再仔细探查他人。
思定后,赵暄起身走到纱帐旁,拽了一下帐帘上的绳垂。绳垂上方是一铜铃,随着赵暄的动作,铜铃叮咚地发出脆响。
不消一会儿,店小二便哈着腰地钻进了雅间,抱歉着道,“贵客官,还有四样菜马上就端上来,久等久等了。还有其他吩咐么?”
赵暄回身指向桌案上的三道菜,道:“这三道,连同另外四道,再备一份送到宋姑娘桌上。账算我的。”
“好嘞,贵客官真雅量!敢问宋姑娘是——”
“身着湖色裙裾,头戴白玉素钗。”末了,赵暄又补了句,“很美的那位。”
“湖色裙,白玉钗。好嘞,小的记住了!这位宋姑娘,可有口福了。”店小二笑呵呵地退出了雅间。
赵暄也不顾赵旼与赵昉惊异的神色,重新坐回案前,抄起茶盏,示意道:“别愣了,咱们兄弟继续喝酒谈天。”话音刚落,他自己却愣了,片刻后讪笑道,“咱们怎么还饮茶呢,一会儿要叫小二打一缸酒来。”
待菜式上齐了,小二也扛来了一缸酒,三兄弟饮起酒来,又多聊了些。
只不过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暄觉得醉了,才在侍卫的陪同下,回到了府邸休息。
一夜过去后,次日一早,赵暄仍觉得昨儿吃伤了,腻腻得不舒服。早膳便只叫下人端了碗清粥,就着爽口小菜吃了几勺。
正喝着粥,侍卫孙承进来通传,说是府邸外有位名叫宋怀书的人求见。
“我不是说了,在外极易树大招风。除却昉弟,一概不见?”
“可对方说自己是宋怀礼的弟弟,小的就想,毕竟是殿下的师傅,或许殿下有其他斟酌……”孙承拱手道,“小的这就打发他回去。”
赵暄忽地放下粥碗,正色问道:“他说自己是宋怀礼的弟弟?”
“是。”
“叫他进来,到侧房等我。”
“好。”孙承得令后即刻退下了。
赵暄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清粥,在下人伺候下又盥手完毕后,才朝着侧房走去。
候在房外的孙承示意赵暄,来人已经在侧房内候着了。
赵暄推门而入,就见一体态偏圆的中年男人正躬身候着。
“你是宋怀书,宋怀礼师傅的弟弟?”
“小人正是,是怀礼兄的堂弟。”宋怀书躬身弯腰更甚,几乎要将头埋向了地底。
赵暄做太子时,不喜欢旁人在他面前太过卑躬屈膝,“你起身说话,否则就不要多言。”
“多谢太子殿下。”宋怀书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的。
“你求见我是为何事?”
“小人想请殿下可怜可怜,为小人安排个劳心劳力的官职,为邻里邻外的亲朋们谋谋福祉。”
赵暄不由得长眉深锁,此人若不姓宋,此话一出,他定是会让孙承撵他出去的。不过看在宋怀礼与宋晚的面子上,他还是决定多听一听。
“你现在做什么营生?让我安排,也总得知道你的所长。”
“小人不识字,谋官职处处碰壁,务农务商又太减怀礼兄的面子,想谋个营生实在难。好在怀礼兄愿意接济,才得以周全一家人。”
听着宋怀书说得头头是道,赵暄打量着他的体态,倒觉得此人看上去,倒比宋怀礼还要富态。想必宋怀礼接济了他不少。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赵暄挥了挥手,示意宋怀书离开。
宋怀书明显是因为没从赵暄这里得到确切的答复,心有不甘,离开的步子都格外缓慢。
赵暄回身,对已经拉开房门的宋怀书,补道:“宋师傅清廉正直,所拿也不过每月薄薄俸禄,且还要供养宋府上下。你赶紧寻个营生,自食其力,不可再收宋师傅的接济了。”
宋怀书含糊应了后,退了下去,由小厮送他出府。
赵暄于原地静立许久后,才走出侧房,对着候在外面的孙承道:“稍后你去一趟府署,替宋怀书安排个不起眼的末位官职,俸禄够养一家人即可。不必叫任何人知道这是我的意思。”
孙承答应,“小的明白。”
孙承领命后,却并未立即退下。
“还有事?”赵暄察觉出。
“小的也不清楚——”
“在我这里,有事就是有事,无事就是无事。你还不了解我么?”赵暄瞥了他一眼,见孙承将手伸进了怀间。
孙承掏出了一张叠着的麻纸字条,他犹豫着将字条递给了赵暄,解释道:“小的一早便在殿下的房前捡到了这个。”
赵暄伸出手,接过字条,展开后,稍一阅,便瞠目结舌。
他惊异地问孙承,“怎么回事?这么轻的麻纸怎么会在我房前?”
“麻纸上本来用细绳绑着一块石头,想必是谁从院外丢进来的。小的起初也不知着字条是写给谁的,便擅自打开看了一眼……”
“此事还有谁知道?”
孙承连忙摇头,“应该没有旁人,我今儿起得早,天才刚亮,我就捡到了这个。也不知是不是什么恶作剧,便没有立即交给殿下。”
赵暄暗沉了目光,垂眉凝视字条上的几个字。字迹虽然歪歪扭扭,却十分清晰,明显是有人刻意用左手书写。
字条上的内容才让他惊惧。
上面不加句读地写着:当心侏儒老三武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