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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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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剑平连历剧变,此刻伤痛过甚,反而哭不出来,只觉心中一片空白,呆了半晌,手上越来越重,无力抱持,只有将父亲遗体放落,双膝酸软,跟着跪倒,额头抵在母亲玉棺之上,触处一片沁凉,冷得连一颗心也似冻结了。
过了半晌,他才支持着起来,心中一片茫然,只记得父亲曾有吩咐,要和母亲合葬,他木然的脸上竟自掠过一丝微笑,想道:“无论怎样,以后是谁也不能将你们分开了,就算命运播弄也再不能。”
他上青霜峡时已值向夕,这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洞中光线昏暗,不过片时便已陷入了一团漆黑之中。忽然听得峭壁上脚步声响,有人叫道:“剑儿,剑儿!”冰岩外火光闪动,温氏姐弟等人已出现在洞口。
原来温虹见表弟借了自己的剑出去,越想越觉不妥,忙即去告诉父亲姑母。温珉对这个外甥本来也没多少爱护之心,但一来弟妹新死,不免也觉内愧难过;二来这外甥总也是一家亲戚,万一有甚好歹,做舅父的颜面何存?眼见等了许久尚不见甥儿归来,于是同了众人上崖找寻。到得冰洞之外,只见萧剑平抱膝呆坐在洞内,火光照耀之下,却看到右首那具玉棺棺盖已然推开,影影绰绰似见到另有一具尸身同竹琬遗体并头而卧。天山派历代掌门入殓时常有诸物殉葬,因此派中专为掌门人后事而制作的玉棺规格尺寸也即分外宽绰,并躺两人也是饶有空余。但这番情景委实太过怪异,洞外众人无不吃惊,齐叫:“剑儿,你干什么?”
萧剑平回过头来,看见姨舅诸亲,却也不加招呼,良久才淡淡的道:“没什么,爹和妈现下葬在一起了,我陪着他们一会儿。”
众人听得萧鹤已死,不禁又是一惊,彼此看了一眼。但天山门下对这位昆仑掌门本来都无好感,虽然震惊,却是谁也没有悲戚之意。温珉皱眉喝道:“剑儿,你不要胡闹!这是本派的禁地,他姓萧的凭什么葬在这里?还不赶快抬出来,各门派的大事,你小孩子家也不要来乱搅一气!”说着抢入洞中,伸手便要搬开萧鹤尸身。
萧剑平陡地跃起,大声道:“不许上来!谁敢碰我爹爹妈妈一下,我就跟他拼了!”温珉见他拦在玉棺之前不肯让开,伸手便将他推开一边,叱道:“站开,不要碍事!”萧剑平精神涣散,被他这一推竟跄踉了一步,眼见他手掌已碰着了父亲身体,陡然大叫一声,拔剑便向他刺去。
温珉入洞时未携兵刃,听他这一剑来势甚急,只得闪身让开,怒喝:“你好大的胆子,反了么?”萧剑平叫道:“滚出去,不许你碰我爹爹妈妈!”刷刷刷三剑疾攻,连环而至。温珉想要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下他长剑,但洞中狭窄,腾挪不开,看见他俨然拼命的架势也觉忌惮,避了几招,嗤的一声,衣襟已被剑锋削落了一块,只得狼狈不堪的逃出洞外。萧剑平奔去猛地将棺盖推上,仗剑在手,仍是大叫:“谁也不许进来,谁也不许拆散了我爹爹妈妈!”
众人对看一眼,都想:“这孩子怕不是失心疯了?”南昭踏上一步,温言道:“剑儿,我是你姨父,你还认得我么?”萧剑平瞪目相视,既不点头,亦不说话。南昭叹道:“你爹爹也过世了,大家都为你好生难过。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你舅舅姨母是你的亲人了。大家也知道你伤心得很,可是这是规矩所限,谁也没有法子,你别教你舅舅为难,好么?”萧剑平道:“我没有舅舅!我的舅舅已经去世了,就在隔壁!”温珮愠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阿瑶虽然死了,你二舅不是还在这里么?”
温珉走近洞口,说道:“我也不跟你孩子家一般见识,你让开!那姓萧的不能葬在这里,青霜峡只有掌门人才配入葬,你懂不懂?”萧剑平道:“我爹爹也是一派掌门,有什么不配?”温珮怒道:“你少乱缠帐!他是昆仑掌门,跟我天山派有什么干系?”她性情急躁,又认定了萧鹤害了妹妹一世,自家父母兄弟也深受其累,对他憎恶甚深,回头喝道:“你们进去将死人抬出来,我天山派的地盘可也葬不了昆仑掌门!”两名弟子齐声答应,便要抢上峡道。
萧剑平横剑守住洞口,两眼全是血丝,大吼:“谁也不许上来!”温珉怒道:“将他拉开!我就不信今日连个孩子也管不了,姓温的也不用做长辈了!”一挥手自身后弟子手里取过长剑,当先又抢上去。
但这青霜峡峭壁绝险,萧剑平守在冰洞入口,实是一夫当关之势,洞外之人举着长剑,竟自无从下手,温珉虽怒,毕竟也没到了要跟外甥血溅当场的地步,只有戟指喝道:“你让不让开?再不让路,休怪我们使暗器了!”萧剑平冷笑道:“你要使暗器,我就不会暗器?”
温珉一噎,南昭赶忙也抢上来,说道:“孩子,你这是何苦来呢?你二舅也是为着你好,又不是要跟你拼个死活……”萧剑平道:“他不是我舅舅!他当初就逼着舅舅赶我下山,现下再拼个死活,有什么了不起?温二爷,你上来!索性将我杀了,成就你的长辈声望,可不是好!”
温珉听他提及当年之事,不由得一张脸胀得猪肝也似红,想起竹瑶业已故世,又觉心伤,一时踌躇难决,向前踏了一步,萧剑平立刻长剑一指,蕴势待发。温珉沉着脸道:“我不跟你计较!你就算目无尊长,却也该知道众寡不敌,还是乖乖的自己让开罢,不要闹得两下破脸,于你姓萧的也没什么好处。”
萧剑平长剑指着他,却自凝然不动,火光闪耀,照在他惨白的脸上,犹似一尊大理石像。外面诸人看见他一副绝望疯狂的神色,都觉心下发冷,洞内外忽然一片死寂,只听峡口风声呼啸,有如悲泣,远远的直传过来。
峭壁上又有步声响动,有人呼道:“温师姐,温师兄,出了什么事?”一行人走近冰岩,领头的却是盛泓,后面跟着的全是子侄辈,温珮的一双儿女南雯南霆,温珉的女儿温虹,都在其内,余人萧剑平却均不识。
温氏姐弟一时无言,南昭道:“盛兄,你来得正好,快帮着劝劝剑儿,这孩子固执得紧……万一真闹出什么事来,我们如何对得起阿瑶阿琬?”盛泓道:“固执得紧么?也算是小师妹的遗风了。”这时已有弟子低声向他禀报萧鹤去世、萧剑平坚欲父母合葬之事,他点点头,走上一步,说道:“孩子,你下来罢!我天山派派的事可不能由你说了算的,况且叶落归根,你怎能教令尊葬在客地,岂非太也不孝?做师伯的担保将萧掌门的遗体妥善送去你天墉城便是,你不必担心,放下剑出来罢。”
萧剑平对他没有好感,更不答话,只是持剑守在洞口。盛泓弟子何云深叫道:“小子,我师父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萧剑平冷冷的道:“我没有聋,听得见!”
盛泓大怒,手掌一挥,南昭急道:“盛兄,且慢!” 盛门的几名弟子已一齐拔剑,只是山道狭窄,一时抢不上去。温珮恼道:“盛师弟,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想作甚?”盛泓道:“好啊,既是贤姐弟的家事,我有什么置喙之处?盛某倒要看看二位如何处置这等家事,以后也好依例约束自家的子弟。”温珮之子南霆抢着叫道:“这有什么难处置?这姓萧的小子……别说他一个人斗咱们不过,就是斗得过,他能守一时,还能守得一世不成?”
萧剑平听得此话,一横心,长剑圈转,便往颈中抹去。南昭等人齐声惊呼:“使不得!”萧剑平横剑架颈,冷然道:“你们不就是要逼我死么?那好,我死在这里,里面的事就随你们去,反正你们对不起我舅舅妈妈的事很多,也不争在这一桩!”
温珉怒喝:“你……你敢要挟我们?”上前一步,萧剑平便即长剑一送,颈中皮肤已然割破,鲜血登时沿着剑锋滴落下来。众人料不到他是当真,齐发惊呼,温珉忙即后退。南昭连叫:“使不得,使不得!你……你这样,可不是陷你姨母舅父于不义么?快点放下剑来,大家有话好商量……”
萧剑平长剑停在颈间,剑锋上鲜血未凝,仍自滴滴垂落,这等形相委实令人心中发抖。温珮颤声道:“你……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大家也算对你仁至义尽……”萧剑平冷冷的道:“你们大家当然是仁至义尽的了,不然舅舅怎么会死?他和妈妈生前救了你们一派,你们现下尽可以逼死了我,日后传扬天下,都知道天山派知恩图报,也算是个大好名声!”
众人但见他双目红赤,眼神散乱,都知他此刻正在疯狂之境,只怕当真便会做出自戕的事来,他要自戕也就罢了,偏生这一番话说得狠辣决绝,正打中诸人痛处,纵使连盛泓这样对他生死全不在意之人也不由变了脸色。南昭急道:“你别这样!最多大家跟你立誓……”温珉怒道:“跟他立什么誓?要是个个都拿死要挟……”萧剑平叫道:“我不要你们发誓,我也信不过你们!”温珮跺脚道:“那你到底要怎么样?难道非要教本派坏了规矩……”
一时众人又复哑然,静寂中似乎听得到血滴滴在地面冰层之上,发出极轻微的嗒嗒声响,知道萧剑平剑刃割喉虽不致命,但血流不止,迟早要支持不住,可是当此情景,却又如何解这僵持之局?
南昭看见温夫人及温虹站在最后,知道这几日都是她母女照料萧剑平,想必还能劝解一二,于是过去低声向二人说了几句话,温夫人便道:“虹儿,你去劝劝表弟罢,或许他还能听我们一句半句。”温虹答应一声,举着火把掠上峭壁,柔声道:“萧表弟,是我啊,我是你温家表姐,母亲和我一直照看你,对你决无恶意的,你能听我说几句话么?”萧剑平抬眼看她,眼底全是一片决绝惨厉之情。温虹声音放低,极轻极轻的道:“你这样是没有用的,大家决不会为你破了旧例,除非你能将这冰洞封死……”
她这一句话说出口来,众人登时大哗,南霆正在旁边,扬掌便往妻子面上掴去,怒喝:“要你多嘴!”幸好温珉站得近,举手架开了女婿这一掌,一时气得脸皮改色,竟不知是先骂他还是先骂女儿的好,温虹已将火把直掷过去,大声道:“封死了冰洞,谁也不能再进去了,那是你一人所为,须不是本派故意坏了祖师的规矩!这里都是你母亲的亲戚同门,没有人存心害你,你非要寻死觅活,岂不是教大家都下不来台?”
她素来温柔腼腆,于本派大事从不多言,这当儿忽然作出如此惊人之举,连温夫人也是预料不到,众人失色之余,南昭猛然叫道:“不好,快退!”但见萧剑平接了火把,只微微一怔,便即举火去炙冰洞岩壁。
众人都知这冰洞乃是新开凿就的,四周岩石难免有松动之处,全仗着这峭壁间万年不化的冰雪凝结相连,被他这举火一炙,怕不便要塌方?本来大家立即冲上去阻止也还来得及,但一来忌惮萧剑平那股疯狂之态,不敢逼人太甚,二来峭壁绝险,何苦为这痛痒不关的事拼上性命?听南昭这一声叫得紧急,众人不假思索,登时纷纷逃下崖壁。一口气直奔到峡谷之中,才听得两声闷响,知道定是冰洞岩石塌落之声,忍不住回顾,只看到峭壁之上火把余焰闪了一闪,犹如流星飞坠般直飘而下。
萧剑平这一番创深痛剧,被姨舅等人救回后,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渐渐好转。最初几日一醒来便即失声大叫:“不要碰我爹爹妈妈,不要拆散了他们!”温氏母女柔言安慰,说道:“那冰洞都教你封死了,谁也没法再移动令尊遗体,你还担心什么?”温珉盛泓等人也来探视了两次,只是面情淡淡,不无敷衍之意,好在萧剑平精神不健,也一样是淡淡以对,全不理会。他连遭巨变,死里逃生,一时心意散乱,竟有痴迷之症,温氏母女同他说话,他只是瞪目出神,偶尔答上一句两句,也是言语混乱,辞不达意。温氏母女怜他哀痛过甚,也并不见怪。
这日下午,温夫人有事出去,温虹不便和表弟同处一室,于是坐到外室去做针线。萧剑平昏昏躺着,心内身外都是一片沉寂,过了良久良久,猛听有人在外重重咳嗽了一声,大声唤道:“虹妹!”温虹忙答应道:“好,我就出来,你别吵醒了病人。”那人仍是粗声大气的道:“吵醒了又怎样啦?莫非我还说话不得?”
萧剑平虽然闭着眼睛,却并未睡着,于外间说话一句句尽皆听在耳中,依稀记得这粗豪的声音正是温虹的丈夫,也是就自己姨家的表兄南霆,向来对自己颇不待见,听他语音中充满了厌烦愠怒之意,而且提高了嗓门,显然有意要人听见,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温虹声音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好啦,你有事找我,咱们出去说便是,表弟是病人,不要惊吵了他。”南霆道:“怎么,这里是我家,你是我夫人,说话还要避出去说,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也没有旁的事找你,只想问上一句,你表弟的病打算养到什么时候?”
萧剑平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头有如一刺,猛地坐起身来。只听温虹道:“他受伤不轻,加上过度伤心,总得再要十天半月才能痊愈。”南霆冷笑道:“是啊,最好养上个十年八年,也好让我的脸皮丢得更干净点,你就遂了心不是?”
温虹不悦道:“你怎么说这等话?是父亲婆母念着叔叔姑姑,又怜他身世凄凉,这才请母亲照看他,我不过是帮忙,也只当他是亲兄弟一般看待,怎么就丢了你的脸了?再说,他可也是你的表弟。”南霆冷笑道:“我是不敢高攀,也不敢掠了你的情分。”
温虹又叹了口气,道:“你这人,少说几句成不成?表弟在里面,给他听见了什么意思?”南霆道:“你有本事啊!倒敢教我少说几句起来了?我也不怕他听见,这小子若是有些廉耻,也就不会赖在人家装病不走,我没撵他滚蛋,已是看在三舅小姨的死人面子上了!好歹这家也该我做主。”说到最后几句,嗓门又大了起来。
温虹仿佛也觉不快,声音倒仍是安静平和,说道:“我方才说过,这是温家留他的,你要做主,不妨去对婆母说话,犯不着向我使气。”南霆道:“你抬出娘来吓我,当我怕啊?你温家的事,我姓南的管不得,难道连你我也管不得?”温虹道:“不敢。”南霆大声道:“少跟我装腔作势的,都知道你厉害,那回在青霜峡里算是干了件大事!我没当场打你,是存你一分体面,你就当可以欺到我头上来了?这一个月来我已经憋够了,我告诉你,别以为那一次你够大胆,够急中生智,替大家解了僵局……”温虹淡淡的道:“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心里知道。”南霆大声道:“我知道又怎样?就算是爹他们那些总爱做老好人的暗地里主张,可也轮不到你出头!你想过我的脸面没有?你……”温虹叹道:“也罢,全是我的不是,下次再有出风头的事,留着给你去长脸可好?算我求你省省事罢,整日嚷闹,没的惹人笑话,婆母知道又要大骂你一顿了。”南霆道:“你教我省事,你替我省过事没有?”口里说着话,声音却渐渐远去,想是被妻子直推出门去了。
温虹过不多时重又回转,一进门便看到萧剑平已起身到了外室,倒吃了一惊,问道:“萧表弟,你怎么出来了?”萧剑平道:“我就要走了,跟你们道别,也多谢你们照看我一个月。”
温虹见他脸上神情,已知适才丈夫说话定教他听见了,甚是不安,低声道:“你南表兄就是这个脾气,倒不是跟你有什么过不去……”萧剑平慢慢的道:“我本来也该走了,并不是为他的缘故。我这一个月,是病糊涂了,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对不住。”
温虹凄然道:“外子做事一向过分,表姐也不求你原谅了。只是……你不能就走,你的伤势还未痊愈……”萧剑平淡然道:“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呆在这里不过是自己装病。至于南大表兄……南大少爷,那也算不了什么,谈不上原不原谅。妈妈叫我以后再不要记恨,我是不会再记什么人的恨了。”温虹心中一阵悲凉,好半晌才又问道:“你……那你离了天山,又往哪儿去?”
这一句话却将萧剑平问住了,他呆了半晌,慢慢转身,道:“我总有地方去的,你也不用问我。反正这里不是我家,我不能再呆下去。”温虹道:“那你……你也不等蝶儿妹妹回来?”
萧剑平怔了一怔,喃喃的道:“等蝶儿回来?为什么我要等她回来?”温虹走近一步,柔声道:“叔叔过世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蝶儿在外面定然也听说了,哪有不赶回来为叔叔守孝的礼?萧表弟,难道你不想见她么?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听你唤过她的名字。”萧剑平心底一酸,低声道:“我叫过蝶儿名字么?当真?”
温虹劝道:“表弟,我也知道我天山确实对你有太多不情之处,你呆着也是不痛快,但蝶儿不久定会归来,你们自来交好,难道不见上一面就走?况且如今……如今你们两个能在一处彼此慰解,也是好的,为什么定要匆匆离去?”萧剑平怔怔出了一会神,却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问道:“舅母在哪里?我要走了,想最后见她一见。”温虹道:“家母……”萧剑平道:“不是你母亲,温夫人的好处,我是永远记得的。我……我想见蝶儿的妈妈。”温虹讶道:“你竟不知道么?想是我们忘了告诉你,婶婶早已过世了,就在叔叔身后没几日,她自己绝食自尽,如今已是入土为安了。”
萧剑平眼前一阵晕眩,重重打击之下,竟自欲哭无泪。他当初居住天山,两月间也不过见了这位三舅母几面,而且竹夫人久病卧床,于他也无关爱到身,原说不上有什么情谊,但乍闻噩耗,却不由替竹蝶难过,想道:“蝶儿如今竟和我一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知她又要伤心到何等境地?”念及于此,突然一阵心意动摇,便想留着等她归来,但终于硬起心肠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
温虹道:“你还是要走?我父母那里……”萧剑平道:“我这条性命还在,令尊已是很对得住我了。至于温夫人和你……我欠你们的情分没法报答,却是我对不住你们。”温虹道:“你……”萧剑平已走到门口,回头道:“温表姐,你的好处我永远记得。”转身出门。
温虹望着他孤零零的背影消失,说不出的凄凉悲伤,她心肠本软,这时忍不住满心酸楚,怔怔的也不知立了多久,一抬手才知道面颊上已全是泪珠,不觉轻轻的道:“蝶儿,蝶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