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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热搜,真下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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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红想疯了吧,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张松嗤笑一声,摆摆手:“现在的年轻人,不想着好好努力稳打稳扎把日子过好,净想着一步登天,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事。”
唐商羽咬咬牙,手上泄了力,勉强扯起嘴角笑笑:“如果我拿到影帝了,您会给我签名么。”
就这一句,唐商羽觉得自己甚是卑微,微到尘埃里了。
解允心不在焉地四处查看是否还有需要整修的电线:“给我个理由,我凭什么教你。”
唐商羽心中一跳,后退几步:“解先生,我会唱戏,先前是唱旦角儿的,不然,我给您来一段霸王别姬,您瞧我是否有这个天赋。”
俩人都没出声,唐商羽这边先起一步,随手从地上抄起两根废弃铜线,反手持剑,莲步亦趋,翘起小指,自己口中轻声打着二六板,对着解允微微委身:
“如此妾妃出丑了。”
解允点头,蹲下身收拾散落一地的工具。
唐商羽双手持剑,剑身灵敏而转。
解允起身,抱着一堆工具进了房间。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唐商羽转身,以剑抵地:“宽心饮酒宝帐坐——”
解允关上门,那一声声长腔念唱,霎时被隔绝于门外。
一回首,楼梯口早已聚了一堆人,正举着手机对着这不知哪里来的傻缺一阵猛拍。
再看看解允,早就不见了人影。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微博热搜横空出现一组尬图,内容:
“在解允休息室门口唱京戏,就因为解允一句喜欢京戏?这人是有多想抱大腿。”
@苏苏屠夫:“醒醒吧,现在就连我爷爷都不看京剧了,你大清已经亡了!”
@解允的和谐小内裤:“刚才去小扒了一下这个唐商羽,枪花G.V影视的道具师,别说,竟然还真是满族,了不起,‘皇室’血统,但是,醒醒吧,你大清真的亡了!”
@允允爱:“太尴尬了,给我一亿都做不出来这事儿。”
要说解允的影响力那还真是不容小觑,随便跟他沾点边的阿猫阿狗都能跟着火一把,这下,唐商羽是真的有点怕了,怕那些脑残粉,怕那些出口成脏的网民。
但是一句“恕我直言,那些咿咿呀呀我他娘的真心听到就烦,就算京剧是国粹又怎样,认清事实,早点脱圈保平安吧。”
而就这一句正点中了唐商羽体内的导火索,他犹如一只火药桶,被这小小的火苗引爆,zha了个七零八碎。
“你们这些下作之人永远不配听这么好的东西,我京戏就算是亡了,衰了,也比你来得有格调。”
网民一看,这傻缺回复自己了,这还得了,但又不甘孤军奋战,马上披了马甲:
“下作?在人家允允休息室门口唱京剧,没看他嫌你烦么,亏你能厚着脸皮干出这事儿,你不下作谁下作——”
唐商羽大怒,刚想再回击什么,就听后面一阵油腔滑调:
“小戏子,听说你在网上火了?”
就这油腻腻又颇没正形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大名鼎鼎的枪花炮王。
唐商羽起身,懒得同他浪费口舌。
“别伤心,小戏子,这圈子就是这样,你但凡出一点小差错就会有人揪着不放然后无限放大,学着厚脸皮才能生存下去。”
炮王这么一说,唐商羽倒觉得不无道理。
这人虽然平时嘴碎,有时候也是能提出点实质性建议,也不仅是个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瞧你最近无精打采的,怎么样,收工后要不要去喝一杯。”
唐商羽抬头看他一眼:“收工后在后门等我。”
“我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前门等,还能掉了你架子?”
“炮王,你就算不掉我架子也得毁我声誉。”
蒋今汀笑笑,拿手指弹他一脑瓜蹦儿:“少啰嗦,哪儿来的偏见。”
唐商羽瞪着他,或许是以前唱多了旦角,这随意一瞥竟让蒋今汀尝到一丝媚意,别说,这小眼神还挺勾人,有点儿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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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唐商羽戴上手套擦拭现场留下的斑斑痕迹,把自己的道具细心整理好关了灯。
站在楼底,蒋今汀早已等在那边,正抬头望着楼顶发呆,唐商羽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独有十九楼一盏明灯,透过窗子散出温暖明亮的白光。
“在看什么。”
听到动静,蒋今汀忙收回目光,冲着唐商羽笑:“没什么,我知道个地方,那里的石锅鱼很棒,正适合这种天气暖和暖和身子。”
两人乘地铁直奔目的地,屋内人满为患,两人也不介意,冒着寒风请老板搬来桌椅,往门口那么一坐,点上石锅,叫一箱啤酒,就等大鱼游来。
“先喝点酒暖暖身子。”蒋今汀用牙咬开瓶盖,酒瓶往唐商羽面前一放。
唐商羽马上摆手:“我不会喝酒。”
“别说笑了,哪有男人不会喝酒的。”
“真的,我以前唱戏,你也知道,烟酒都碰不得。”
蒋今汀盯着他的眼睛:“可你现在不唱了,一个道具师,手上功夫行就可以。”说着就强行掰过他的脑袋,往他嘴里一个劲儿猛灌。
在这激流勇进中,唐商羽挣扎着蹦出“禽兽”二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拍摄中途开溜原来是跑解允那儿抱大腿了,怎么样,吃了闭门羹了吧,被撵出来了吧,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唐商羽推开他,酒瓶子掉在地上,他赶紧弹开,生怕弄湿衣服。
“你这人有病吧,哪有人往别人嘴里生灌的,你当我这儿是泔水桶?”
蒋今汀耸肩:“让你清醒点。”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找解允讨教下经验,我想出道想做艺人怎么了,吃你家米饭还是挡你家WIFI了。”
唐商羽喘着粗气接着道:“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戏班子出身,觉得我这人迂腐又死板,我确实,欸就是这种人,包括到现在,别人跟我面前指着鼻子骂我京戏衰亡了没救了我也还是想着哪天能复兴我梨园圈,所以,你坐拥百万粉丝站在制高点以你主观见解来教训我,试问,你懂个屁?”
眼看这俩人吵吵起来惹了白眼,老板赶紧端鱼上来希望平息这二位的怒火。
肥美鲜嫩的鲈鱼安安静静窝在热辣鲜红的汤汁中,热气袅袅,带着一丝鲜香味钻入两人鼻孔。
“破京戏有什么好听的,不看字幕我都听不懂。我说,你就那么想再回去唱戏?”
唐商羽愣了许久,一只手缓缓摩挲着酒瓶,烟影缭绕中,他的脸看得有些不真切:
“知道我爹妈怎么死的么。”
蒋今汀皱眉。
“被人活活打死的,你说他俩要是因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事被打死那也是活该,可他俩就因为顶着满后的身份,借着拖累新中一百多年发展的理由被愤青堵在小巷中围攻致死,你或许觉得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现在去网上看看,提起我们满族人还是什么满鞑子,新中罪人,真难听。”
“我不介意。”蒋今汀试图安慰。
“我介意,要不是当年戏班班主收留了我,兴许我早就饿死街头了,他给我饭吃,教我手艺养活自己,是天大的恩人,可这戏班,说散就散,我能不恨嘛。”唐商羽举起酒瓶,猛灌一口,苦辣的酒顺着喉咙流下,烫的他眼泪鼻涕呼之欲出。
“算了,不能喝就别喝了。”蒋今汀拉住他的手。
“以前我少不更事,得罪了人,戏班岌岌可危之时,求人不成,所以才成为新兴娱乐的炮灰,这些我都认了;可今天我不过是想问解允讨个签名,这么难么,他对他的粉丝就可以笑脸相迎,我怎么就不行,我哪儿得罪他了。”
眼见唐商羽就跟三流言情剧的男主一样酒一口接一口,眼神愈发迷离。
蒋今汀突然觉得把他带来吃饭根本就是个错。
怕他伤心想给他换个心情,感情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那些网民说什么,人家在乎的不过是解允的冷漠拒绝。
蒋今汀觉得,这饭钱花的冤枉。
“所以你想出道,想做艺人,就是为了能入得了解允的尊眼?”
唐商羽点头,又摇头:
“除此之外,我想着,等我火了,说话有底气,有观众基础了,才能让更多人了解,京戏是一门多么美妙的艺术,不是吊着嗓子乱喊乱唱,俗话说,只有京戏,才能在弹丸舞台上的一腔一调中领略千秋魅力,你们这种俗人,是不懂的。”
京戏是国粹,是世界三大戏曲流,但不得不说,现在确实已经没那么多人去关注了。
社会生活节奏加快,精神世界匮乏,再加其本身京腔京韵的西皮拖腔比起流行乐更是少了一丝表现力,尽管美誉其为国粹,但事实便是,几乎已经没有人再耐下性子听。
所谓的娱乐消遣就该像当下娱乐圈一样简单粗暴,你今天出个新专,明天翻拍下老电影,再加之包装营销,多烂的片子都能给你当金子一样卖出去。
所以唐商羽所说的复兴京戏也不过是个天方夜谭,阳春白雪的观众,几乎已经绝种了。
因此唐商羽一番话在蒋今汀意识中不过是笑谈,他在土里埋了太久,已经追不上这个社会节奏。
但这小人可怜兮兮的一句“我恨,我得罪谁了”倒是让蒋今汀心生怜意,不过是想保住这份情怀,却遭到众人不耻,说起来倒也悲催。
这时候怀禹把酒瓶往他面前一推:“很想出道?”
唐商羽点头。
“喝了它,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