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逃逸》罗从元

2、第 2 章

　　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仍是春寒料峭时，大中小院校陆续开学了。整个寒假，卢正都在带二姨家的弟弟妹妹补习，弟弟安安在本市重点高中读高三，妹妹心心也在同所学校读高一。放假带两个高中生，假期结束又回到本职岗位，卢正几乎是一天也没休息，好在两个孩子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让他还算欣慰。
　　上班的第一周，没有教学任务，卢正早早回到青年公寓收拾行李打扫卫生，新年的喜悦还没散去，他心情十分不错。临近中午，卢正下楼到小超市买菜，走到后勤管理处楼下，转过弯迎面碰见了后勤管理处的王主任。“小卢，过年挺好的吧。”王主任很热情，卢正连忙问好，“王主任，您好，过年好。”“好好。”
　　大腹便便的王主任与卢正错身的工夫，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回头喊到：“小卢等等，你是不是在学校公寓住啊？”卢正连忙停住脚步，“是啊，王主任，我在青年公寓住呢。”“你在几楼？”“顶楼，王主任。”“太好了！”王主任胖脸上堆起了笑容：“我代表学校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音乐学院新请了一个钢琴教授，安排在青年公寓顶楼。学校非常重视，还专门在住处给配了钢琴，你代学校多照顾照顾他啊。”“哦好，您放心，都是同事，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好好，我跟你说，这位教授可不得了。人刚从美国回来的，得过很多国际大奖，好几家超一流高校的校长亲自上门聘请都没请动，不知怎么单单看中了我们明大，哈哈哈。”“哦？那是大师级的人物吧，是谁啊？”卢正在脑海中搜索几位年过半百的钢琴大师，好奇学校请到的是哪位。王主任莫名兴奋，止不住笑：“哈哈哈，肖逸。你应该听说过他，著名的青年钢琴家。”“肖逸？”卢正愣了两秒，猛地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青年，没想到他就是那个蜚声海外的天才钢琴家。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转眼开学一个月了，肖逸始终没有来报道。卢正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毫无波澜。周二上午，卢正有四节课，两节高等数学（上），两节高等数学（下）。上完前两节课，他发现没有后两节的教案，是昨晚拿回公寓，早上疏忽忘记装起来。还好发现的及时，趁课间卢正赶忙回公寓去取。
　　出了电梯，就见楼道里摆了好些东西，有人在搬家，正是自己对门那间公寓。卢正快几步走到自己门口，边开门边往对门打量，一个背影正擦地，阳光晃眼看不太清。莫非是肖逸搬来了？卢正有心想上前打个招呼，里面的人正好转过身来，只可惜不是钢琴的主人，是位保洁人员。保洁瞥他一眼，又埋头继续干活。卢正囧了一瞬，也不太好再多看，只得按下期盼，开门回家拿教案。
　　出来锁了门刚转过身，对门有个人在逆光里向他走了过来。“你好啊，卢老师。”仍是笑容明媚，仍是嗓音好听，这人正是肖逸，刚刚一直在卧室所以卢正才没有看见。“你好，呵呵呵。”卢正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搬来了？”“对。之前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延迟了一个月来报道。”“哦。”见卢正局促的样子，肖逸眨眨眼，调笑说：“以后就是同事兼邻居了。卢老师，请多多关照。”别客气。王主任特别交代我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好啊，”肖逸笑弯了眼睛，“多谢学校关心。”
　　刚说几句话，卢正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有课，急忙跟肖逸告辞：“不好意思我还要去上两节课，回来再聊。”肖逸点头，目送他进了电梯。电梯门刚关上又打开了，卢正探出头来喊道：“那个，中午我请你吃饭啊，给你接风。”没等肖逸回答，电梯便关门下去了。
　　从青年公寓到逸夫楼，卢正一路疾走，好在踩着铃声进了教室。站上讲台平平喘息，便开始讲课。高数是门重要的基础课，卢正讲课深入简出，把原理都讲得很透彻，很受同学们欢迎。下了最后一节课，有几个同学围上来问问题，他逐一解答完，时候已经不早。卢正连忙拿出手机，准备先问问王主任肖逸的号码，然后打给他约他吃午饭。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是同一个陌生号码，他静音了一上午没听到。
　　不知是谁有什么急事，卢正边下楼边回拨过去，对方秒接，但是没有说话，卢正礼貌问道：“喂？你好。”“你好啊，卢老师。”话音在听筒内外同时响起。楼梯拐上来一个人，一袭黑色风衣，内搭象牙色高领衫，脊背挺得笔直，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笑意盈盈，“等你请吃饭还真不容易啊，我主动找来蹭饭了。”
　　肖逸这样出现，让卢正颇为意外，“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没关系，我习惯主动。”他说得云淡风轻，卢正反而更窘迫起来，“耽误太久了，你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吗？”“听你安排吧。”卢正突然没了主意，让肖逸等了这么久，他有些愧疚不知如何表达诚意，想了又想，终于做了决定：“那个，你还能坚持一会儿吗，要不回公寓我做饭给你吃？”肖逸意外极了，但旋即很绅士地做了请的动作，“我的荣幸，卢大厨。”
　　其实卢正这个人，并不太追求生活品质，只是对食物特别重视。他认为饭吃得满足了，生活才有滋味。从前在二姨家，二姨从不让他下厨房。在学校分了公寓以后，卢正几乎每天都自己琢磨着做饭，有时是按着菜谱做，有时候出去吃饭感觉菜不错，回家就自己研究做出来，有时突发奇想做些新创菜式，厨艺也是越来越可圈可点。
　　当菜都端上桌，肖逸仍保持着笔直的坐姿，望着厨房卢正的背影。“好了，开饭。”卢正端了两碗白米饭，坐到餐桌前，腼腆笑了笑：“饿坏了吧，快吃吧。”
　　三杯鸡、鱼香茄子和山药排骨汤，普普通通的两菜一汤，不算多精致的菜肴，吃起来却格外有味。肖逸专心致志地吃着，几乎没说几句话，脸上写的都是满足。吃饭的人满足，做饭的人会很有成就感。卢正见肖逸不住筷地吃着，心里油然而生得意的喜悦。一餐饭后，两人又熟稔了许多。肖逸真心实意称赞道：“你的厨艺真的不错，以后你的另一半很有口福。”“呵呵，过奖了。”卢正再次进厨房，端上果盘，又傻傻一笑，“没房没车，哪个女孩子会看上我。”肖逸眼神暗了一瞬，微笑着摇摇头说：“会有的，卢老师不妨再多相亲看看。”卢正被他逗乐了，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看似平淡的生活，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还有很多人求而不得。这样恬淡的一餐，或者不会再重现。回到自己公寓，肖逸突然很想弹琴，坐到钢琴前，弹了一曲la campenalla，优美的音符轻轻回荡在整个楼道里，久久没有停息。
　　刚开学，课程是很紧的，卢正每天穿梭在教学楼与办公楼之间，忙忙碌碌过了一周。周三是一上午的大课，上到第四节课，同学们注意力有些涣散，卢正不自觉提高了讲课的声调，不料底下女同学的窃窃私语反而还盖过了他讲课的音量。这些女孩子，真让人发愁，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又怕她们抹不开面子。
　　卢正咳嗽两声，提醒道：“同学们集中注意，这一节很重要，是期末必考的重点。”底下的声音这才消了不少，等他一回身写板书，下面又嘈杂起来了。“哎，太帅了太帅了，我的血槽已空。”“哇，居然能见到真人！星星眼～”“又帅又有才华，简直非人类，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这么帅的男人，是不会有女朋友的，有也应该是有个男朋友，嘿嘿嘿。”“嘻嘻，明天我们去旁听哦，我早些去占座。”“嗯嗯，你真好！”第一排三颗脑袋扎到一起，声音越来越大。
　　卢正无奈停下讲课，走下讲台站到三人跟前，有些严肃地问：“旁听什么啊，比4学分的课还重要？”“哎呀……”三个女生吓了一大跳，都低着头不敢应声。卢正瞥了一眼桌上亮着屏的手机，照片上一个男人正笑得灿烂，这是明大BBS上一则帖子，标题是《明大新晋男神，不服来辩！！！》，照片中这位男神，当然就是音乐学院新入职的教授——肖逸。
　　想不到肖逸刚入职，便引起了暴风关注，卢正很吃惊，不过认真想想也不意外。毕竟肖逸像大明星一样，走到哪里都会引发关注和追捧。卢正让女生们坐下，也没有再责备，又回讲台继续上课。
　　连续几天，卢正早起晚归，肖逸的房门始终紧闭着，没见到人影。今天上午看到女生们讨论肖逸的帖子以后，卢正吃晚饭的时候，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点开看了看，《明大新晋男神，不服来辩！！！》已经被管理员置顶加精了，里面介绍了很多肖逸的信息，人物生平、获奖经历之类的很全面。更多的是照片，有各种场合各种角度各种表情的肖逸。不得不说，肖逸的颜值的确是非常高，属于在人群里非常耀眼的类型。帖子下面，各式的赞美追捧，说他好帅，说他才华横溢，说他年少有为，还有好多ID盖楼“肖逸，我要给你生孩子！”卢正看得目瞪口呆，现在的小女生实在太疯狂了，简直可怕。
　　卢正感觉女同学的三观需要矫正，忍不住在帖子下面留言：肖教授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希望大家理智一些，不要过分崇拜。发布完留言之后，卢正有些期待效果，等了好久也没有人回复他，反而很快被淹没在盖楼大军之中。卢正笑着摇摇头，赶紧吃完饭又收拾完厨房，正擦手的时候，听见“滴滴”一声，有人回复了。卢正坐到电脑前一看，差点被气吐血。他的留言下面出现了七八条回复，内容大致一样，都是在说：好酸哦，你是嫉妒吧，肯定是屌丝……卢正无语了，心想好吧好吧，算我多管闲事，直接关掉帖子，没再理会那些留言。
　　八点多，卢正下楼扔垃圾顺便遛弯，再回到公寓的时候，正好看见几天不见的肖逸在等电梯。“嗨，”卢正快走两步，走上前去打招呼。肖逸侧过头，嘴角轻微牵起了一个笑容，“卢老师。”卢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叫我名字就好。这几天你没在学校吗？”电梯到了，肖逸迈步走进去，转身答道：“没有课，我出去了几天。”“哦……”卢正想到那个疯狂讨论肖逸的帖子，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那个，最近很多女孩在讨论你，你知道吗？”肖逸微微讶异答道：“不太清楚，讨论我什么？”两人已走到了公寓门口，卢正简单说了BBS上帖子的事情，肖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上好我的课，将生活与教学分开便好。”卢正稍松了口气，问道：“明天上午是你第一次开课？届时人一定会爆满。”肖逸点点头，“对，说起来，我指导过几个学生，不过还没有教过大课。”“是嘛，明天我上午没课，有空去给你打气。”卢正很有义气的样子，肖逸淡然一笑：“好啊，如果你有时间，热烈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