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郁》抬蜜与鹰粉

3、扑朔

　　一直待在凌云，直到小MAGGIE通知叶芸周五回公司开例会，她才恍然发现大半个月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叶芸心里有些不安，她虽然没有工作倦殆症，但是也和一般的白领一样，从周一开始就盼着周三，过了周三意味着一周的工作已经过了一半，接下来就是盼着周五快点来，一周七天，除了周末两天，没有一天过得快。但是这一段日子实在过得太快了，叶芸几乎连日子滑过的痕迹都没有感觉到。叶芸明白，这并不仅仅因为忙着适应新环境，忙着处理公司的CASE。
　　
　　例会无非是公司各部门的大小负责人碰个头，互相通报一下工作情况。刘繁江并不是爱搞形式的人，每次例会最多半个钟头。叶芸生怕又被刘繁江抓住，一开完会立马溜回客户部，一边偷溜，一边在心里暗笑自己做贼心虚，要是刘繁江有心找她，一个电话她还不得乖乖报道。
　　
　　客户部似乎永远都是热闹非凡。还没走到门口，叶芸就听到郑离陈念这两个宝贝又在搞笑。郑离爱搞笑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可是陈念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偏偏是个冷面笑将，两个人又最爱互相挑拨，只要碰到一起，必定笑料百出。叶芸在门外，听到陈念一本正经的用他磁性的声音深情款款，“离，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所有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忍心让我又有59小时59分59秒看不到你？难道你不知道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吆。”如果不知情，一定以为这是琼瑶阿姨又准备推出的深情男主角，醉倒一片痴情少女。郑离也不甘人后，“念念，为什么连你也不明白我的苦心，你明明知道我多么多么的爱你。”
　　
　　叶芸推门进去，“小鬼，又在瞎搞什么？”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尖叫。郑离一脸惊喜，第一个冲过来，“啊，芸，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你拉。”张大了手臂，做拥抱状。小季一个巴掌打过去，“死郑离，滚到一边去，芸是大家的。”陈念闲闲的落井下石，“是呀，想叶芸不要回来想死拉。”郑离一副怨妇的样子，“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
　　
　　叶芸见惯他们笑闹，也不以为意，“陈念，你们聊什么呢？” 郑离却把脸凑上来，“我们正商量晚上的活动呢，我们都不要跟陈念一起。芸，我们二人世界去，好不好？”说着对叶芸抛了个媚眼。叶芸笑着把眼前的俊脸推开，“算了吧，我对你免疫。”陈念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陈小春唱的好呀，英雄和美人是一国的。我们这种平凡人哪，注定要被人家遗弃的。”小季柔柔的解释，“晚上我们都有安排了，没人要跟陈念一起去泡吧。”
　　
　　叶芸摇摇头，“你们也太混了吧？离下班还早呢，拜托大家装也要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吧。”郑离马上狐假虎威，“听到了吧，听到了吧，领导说了，大家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来。”一群人答应一声，作鸟兽散，各自归位。叶芸放心了，她没在公司的这些时间，看来没什么问题。
　　
　　浏览了一遍部门最近的工作记录，叶芸发觉到现在忙的水都没喝上一口，于是拿了杯子去茶水间。却见郑离一手端了杯咖啡，一手撑在墙上，头低着，因为逆着光，半边脸都在阴影里，英俊的脸上满是落寞，哪里还有阳光男孩的样子。叶芸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样子的郑离，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叶芸轻轻的敲了敲茶水间的门。郑离高大的身体一震，脸上的落寞来不及收起，看到是叶芸，才放松下来，也不再装出轻松的样子。
　　
　　叶芸看着这个弟弟一样的男孩无可掩饰的伤心，忍不住心痛，柔声问他，“出什么事了吗，郑离？”郑离沉默不语，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咖啡，半晌抬起头来惨然一笑。叶芸静静的陪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咖啡都凉了，当心胃痛。”既然郑离不想说，她也没法勉强。只是一时间心里已经百转千回，有了无数个假设，到底是因为什么？公司的事不顺，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发生了什么问题？
　　
　　待到叶芸将要走到门口了，郑离忽然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叶芸转过身来，看着他。郑离一脸挣扎，踌躇良久，才又开口说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暗恋会这么辛苦。”叶芸设想过许多原因，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郑离这样的男孩子，大概从来都是别人暗恋他吧。可是谁又忍心拒绝这样一个男孩呢，难道郑离爱上的是有夫之妇？叶芸马上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假设，这个世界有夫之妇又算什么，郑离也不是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人。
　　
　　叶芸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呀。”郑离似乎有满腹的话说不出口，嘴唇翕动了半天，似乎就要冲口而出了，但是最后还是紧紧抿住了嘴。郑离满脸痛苦，“我也明白，这不像我。可是……”叶芸只好苍白无力的安慰他说，“郑离，想开点吧。什么时候想找人谈谈了，我随时欢迎。”郑离的目光暧昧不明，似喜似悲，小小的茶水间里似乎弥漫了他的伤痛。
　　
　　陈念走过来，看到叶芸和郑离一个在门口，一个在门内，不禁一怔。郑离也发觉了，放下咖啡杯，右手摸了一把脸，低声说，“我先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和叶芸说，还是跟陈念说。叶芸问陈念，“你知道郑离的事吗？”陈念沉吟了一下，“我大概猜的到。”叶芸终于舒了一口气，“那你找个合适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劝劝他。”陈念答应了一声，看叶芸的目光甚是奇怪。
　　
　　一下班，小季马上关了电脑出门去，连招呼都没打。办公室里其他人也接着陆陆续续离开，郑离自不必说，陈念的脸色似乎也不大好看。叶芸很奇怪，小季从来礼貌周到，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郑离暗恋了不该爱上的人；陈念也不大对劲。看来她轻松的太早了，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每个人都发生了一些问题，加上她自己的事情，真是多事之秋。
　　
　　叶芸收拾好了下班，一边走一边考虑，不知不觉晃到了地铁口。叶芸心烦的很，转念一想，在外边吃晚饭算了，懒得自己回家烧了。于是转了个弯，往吴江路走去。周末的吴江路人头攒动，哪里的音响不知疲倦的唱着情歌，每一家店里都人满为患，叶芸留心看着，想找一个有靠窗空位的地方。
　　
　　忽然一张可爱的胖胖的圆脸跃入眼帘，是小MAGGIE，不过那双时常笑得眯成一线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泪水，甜甜的圆脸上早已遍布泪痕。坐在小MAGGIE对面的是个年轻的男孩子，看样子还在读书，应该是她青梅竹马的小男朋友吧。叶芸莫名其妙的羡慕起他们来，年轻真好，爱恨都可以那么肆无忌惮，而她早就失去那样的勇气了。
　　
　　叶芸暗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吧。正要走开，那个男孩子忽然站起来，懦懦的说了两句，转头走了出来。叶芸透过落地窗，看着小MAGGIE一动不动，头埋在胳膊里，肩头慢慢的抽动起来，渐渐的抽动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周围的人貌似不经意的把眼光瞟来瞟去。叶芸又想叹气了，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非要挤到一起来不可？
　　
　　叶芸走进去，拍了拍小MAGGIE的肩。小MAGGIE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到是叶芸，嘴扁了扁，几乎要痛哭失声了。叶芸低声喝道，“把眼泪擦一擦，跟我出去。”小MAGGIE的眼泪越擦越多，但是叶芸目光凌厉的盯着她，小MAGGIE终究对这位上司颇是敬畏，终于强忍住眼泪，跟叶芸走了出去。
　　
　　叶芸带着她穿出吴江路，东弯西拐，走到小区安静的街心花园里坐下。看到小MAGGIE已经有些安静下来，叶芸才开口问到，“为什么跟男朋友吵架？”似乎触到了伤心的开关，小MAGGIE又想大哭，但是实在又怕叶芸不喜欢，只得抽抽噎噎的说起来，间或停下来，拼命把泪水逼回去。
　　
　　叶芸听着她的委屈，小MAGGIE和她的男朋友从中学就要好，两个人考到同一所大学，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连两家的家长都默认了这对小情人。等到毕业的时候，小MAGGIE想和男朋友一起继续读研究生，但是男朋友却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有用，做个贤妻良母就足够了。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他读研究生，出国，找份好工作，到那个时候，小MAGGIE就可以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必出去工作了。
　　
　　于是小MAGGIE乖乖的找工作入社会，因为错过了毕业生招聘的黄金时间，最后只得进了公司做秘书，学非所用。但是付出了这么多，言犹在耳，男朋友却要分手。因为他的研究生同学追求他，那女孩粘得紧，不到半年就有了超友谊的关系，而且家世雄厚，许诺和他一起出国读书。小MAGGIE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难怪泪撒当场。
　　
　　叶芸听得冷笑。痴男怨女何其多，说爱的时候恨不得一夜白头，偏偏经不起一点点诱惑。叶芸心里有气，又怒其不争，忍不住说，“MAGGIE，你活该。”小MAGGIE呆住了，叶芸不安慰她也就罢了，还骂她？
　　
　　叶芸冷冷的开口，“你当初的勇气呢？不是觉得爱情盛过面包，愿意为了爱牺牲吗？这样自私的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上次叫你不要考研究生，这次为了出国甩了你。你还不敲锣打鼓，庆祝送走瘟神？早死早超生，不然下一次卖了你都有可能。”小MAGGIE含泪道，“我心里也明白的。可是我们都十年了，那么深的感情，不可能说忘就忘的。我一直都只有他。他也说……”
　　
　　叶芸冷笑，“只有他？那你爸妈算什么？他说，他说什么？环境所迫？被逼无奈？一时失足？其实他真正爱的是你？请你等他发达了回来找你？”小MAGGIE睁大了眼睛。叶芸到，“不是我未卜先知。拜托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借口男人都用烂了。就算你没经历过，回去看看电视剧也该明白了吧？自己要是意志坚定情深似海，谁能逼他移情别恋？什么事情能迫他和别的女人上床？也许他真正爱你，但是绝对更爱自己。你等他？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等到他回来又怎么样？人家早就娶妻生子了，你算什么？何况那时候你年老珠黄，你就那么肯定她还会要你？就算功德圆满，做了他的贤妻良母，你知道‘贤妻良母’怎么写吗？闲着没事的闲，凉快的来凉。”
　　
　　噼里啪啦倒了一大通，叶芸终于觉得稍稍出了一口恶气。她把头转到一边，数起栏杆来。小MAGGIE默默的听着，叶芸的话虽然刻薄，却是入木三分。这些事其实她也不是想不到，只是宁愿自欺欺人的不去想。现在被叶芸毫不留情的掀了出来，虽然痛，却也痛快。小MAGGIE不禁对叶芸感激起来，这些话不是人人都愿意说出来的。她本来也不是笨人，被叶芸点醒了，立刻真心的说，“芸姐，谢谢你。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叶芸不是爱管闲事得人，与公事无关的，她从来不愿过问。今天因为太多事情挤到一起，她才借机发泄。听到小MAGGIE诚心道谢，叶芸不禁有点惭愧。顿了一下，叶芸问，“MAGGIE，你有什么打算？”小MAGGIE认真的想了一下，“我想重新准备，再考研究生。芸姐，你可要帮忙呀。”叶芸笑了，“只要你不耽误工作。”小MAGGIE也笑了，“芸姐，难怪人家说你滴水不漏。”叶芸装作生气的样子，“谁说的，我扁他。”两个人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伤心的气氛终于一扫而空。
　　
　　叶芸因为有些惭愧，所以坚持要送小MAGGIE回家。临下车，小MAGGIE又一次郑重道谢，“芸姐，谢谢你。你说的对，自己过得好最重要。”叶芸感慨的想，现在的女孩子个个冰雪聪明，而且几乎都能大彻大悟，难怪亦舒要说现在的女人胳膊上能走马，拳头上能立人。
　　
　　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叶芸还是有些烦躁，不想回家去，可是到哪里呢？叶芸忽然想到了青郁。上次之后，虽然她和青郁天天在凌云见面，叶芸却再也没有去过认识青郁的那间酒吧。叶芸忽然很怀念青郁身上沉稳的气质，马上叫了出租车，直奔EYES ON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