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郁》抬蜜与鹰粉

4、心动

　　青郁果然在这里，大概因为天气热了，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不时抬眼随意扫过，看得各色女子痴痴迷迷，不能自已。叶芸站在门口，环顾四周，不经意看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小季。她坐在靠近吧台的高脚登上，背对了门，并没有看到叶芸。叶芸不自觉的挑了挑眉，直觉不想和小季碰面，于是走到了最远的角落里，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
　　
　　这个角落的位子却是得天独厚。从这里看过去，视线毫无阻碍，不仅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青郁，连小季的半边侧脸也一览无余。叶芸叫了一杯螺丝起子，拿在手里转来转去，趁机打量起那两个人来。
　　
　　小季的目光不离青郁左右，无可置疑的爱慕，留恋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一束灯光从一侧打在吧台上，小季的脸正笼罩在灯光下。叶芸凝神看去，小季脸上的妆比平时浓些，着重强调了妩媚的唇线，上身一件大V字无袖衫，下面是一条热裤。若不是叶芸对她比对自己姐妹还要熟悉三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平时文文静静的小季。
　　
　　青郁还是一样，对就在眼皮底下的美女视若无睹，自顾自的把调酒器抛着玩。叶芸暗想，收回刚才的想法，聪明女人固然多，蠢女人可也着实不少。不凡如小季，居然也会情迷心窍，做起蠢事来。这里何曾缺少艳丽女子来着，小季这副打扮，实在是降低了自己的品味，也低估了青郁的智慧。其实她的淑女样子说不定更有可能打动青郁。
　　
　　不过话又说回来，叶芸知道青郁在凌云的另一面，了解青郁更多一些。但是这里的各色女人只怕都以为青郁不过是个无行浪子吧，哪里想得到这个挑酒师其实还有另外一副样子呢。
　　
　　叶芸看着这样的青郁，看着沉迷的小季，心里百味陈杂。她想看到青郁，但是并不是这样的青郁，叶芸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惘然，无论如何，她的心绝对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平静下来。
　　
　　今天的音乐是张学友的老歌，《情书》，《吻别》，《当我想起你》，一首接一首唱下去。叶芸静静的听着，想起了小MAGGIE刚刚伤心的分手，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那些爱恋，忽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恰在这时，一首叶芸绝对不愿听到的歌又唱了起来，张学友震撼人心的声音一字一字敲进她的心里。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
　　男孩为了她彻夜排队
　　半年的积蓄买了门票一对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叁年的感情一封信就要收回
　　她记得月台汽笛声声在催
　　播我的歌陪着人们流泪
　　嘿… 陪人们流泪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二十五岁恋爱是风光明媚
　　男朋友背着她送人玫瑰
　　她不听电话 夜夜听歌不睡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成年人分手後都像无所谓
　　和朋友一起买醉卡啦OK
　　唱我的歌陪着画面流泪
　　嘿… 陪着流眼泪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在叁十叁岁真爱那麽珍贵
　　年轻的女孩求她让一让位
　　让男人决定跟谁远走高飞
　　嘿… 谁在远走高飞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她努力不让自己看来很累
　　岁月在听我们唱无怨无悔
　　在掌声里唱到自己流泪
　　嘿… 唱到自己流泪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四十岁後听歌的女人很美
　　小孩在问她为甚麽流泪
　　身边的男人早已渐渐入睡
　　她静静听着我们的演唱会
　　
　　一个女人的一生，浮光掠影，不过是歌声里反反复复的一声叹息。叶芸觉得自己也被唱的心醉，唱的心碎。好像一个瞬间之前，她还是歌里十七岁的少女，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轻狂，不过是一个目光转换的时间，已经过了夜夜听歌不睡的二十五岁，也许下一秒就会是看着身边的男人入睡，陪着小孩流泪的四十岁了。
　　
　　往常当成橙味汽水喝的螺丝起子今天却变得像是陈年的烧刀子。叶芸的胃忽然抽痛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饭没吃就空腹喝酒的缘故。好像有一只怪手，抓着她的胃一缩一放。
　　
　　叶芸勉强站起身来，双手按在胃上，踉踉跄跄的往洗手间走去。刚刚关上洗手间的门，叶芸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中午在公司匆匆吃了几口客饭，晚饭压根没吃，其实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拼命把刚刚喝掉的半杯螺丝起子吐了个干干净净，叶芸已经一头一身冷汗，全身再没有半分力气。
　　
　　叶芸斜靠在洗手台边的墙上，闭着眼睛努力安抚翻腾的胃。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叶芸想，这样不是办法，还是趁这段平静的间隙快点回家吧，至少可以倒在自己的床上。叶芸抬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苍白的像个鬼。
　　
　　推门出来，对面男洗手间的门口站了一个人，目露凶光，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的门，好像一只大熊。叶芸吓了一大跳，不会是遇到什么变态狂了吧。叶芸苦笑，她现在这样子，只怕连逃的力气也没有了。
　　
　　大熊看到叶芸出来，立刻朝这边走了过来。叶芸把手伸进包里，抓住了随身带的摩丝。如果他敢有什么不轨的动作，叶芸准备把摩丝喷到他的眼睛里，再趁机逃走。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叶芸却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大熊走过来，口气却出奇的柔和，“叶芸是吧？青郁说你好像不舒服。”叶芸舒了一口气，原来是□□熊。可是青郁怎么知道她不舒服呢？叶芸以为青郁应该一直没有看到她才对。
　　
　　□□熊老兄很绅士的扶着叶芸，从员工通道的门走了过去。叶芸知道他是青郁的朋友，放心了很多，把大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他。又推开一道门，里面应该是员工休息室，叶芸看到青郁的外衣扔在靠墙的长沙发上。
　　
　　□□熊扶着叶芸到长沙发一边坐下，顺手把青郁那件外衣丢到办公桌上，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着，“见笑见笑，一堆垃圾。”叶芸勉强对她笑了一下。看出叶芸不对劲，□□熊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嘱咐她休息一下，就告辞走了出去。
　　
　　叶芸无力的斜倚在长沙发上，眼睛又闭了起来，她觉得似乎这样可以集中精力对抗痛苦。门轻轻的响了一下，叶芸努力把眼睛睁开一点，是青郁。青郁的眉头微微皱着，走过来用手试了试叶芸额头的温度。
　　
　　叶芸用尽全身力气，摇头道，“没发烧，胃痛。”青郁点了点头，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手里拿了一个大的空酒瓶。叶芸看着他认认真真把酒瓶内外清洗了几遍，接着灌满了热水，又仔细的包上了一块毛巾。
　　
　　青郁走到叶芸身边，蹲下来，把灌了水的酒瓶放到叶芸的胃上，用眼神示意叶芸拿好。叶芸感激的看着他，真是个细心的人，亏他想的出来，做这么个简易的热水袋。热水的温度透过毛巾和衣服传递到身体里，作怪的胃终于放过了叶芸。因为隔了毛巾，叶芸拿在手里，并不觉得烫，意识渐渐朦胧起来。
　　
　　等叶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青郁还蹲在她面前，温柔的看着她，如水的目光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叶芸以为她只是打了个小盹，可是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时针和分针水平的叠在一起，已经三点一刻了。
　　
　　叶芸坐直身，对青郁微笑道谢，“麻烦你了。”青郁含笑摇头，想站起来，却没想到一下居然没站起来。看他扶着长沙发的靠背慢慢站起来，孩子气的用力跺了跺脚，叶芸不禁想他究竟蹲了多久。
　　
　　叶芸冲口而出，“你不是一直没动过吧？”青郁似乎有点羞涩，并不答话，一跳一跳的跳到桌边，拿了纸笔，又跳回来。青郁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把纸举到叶芸面前。叶芸明白他是问为什么会胃痛。
　　
　　“老毛病了。大概因为没吃晚饭，又喝了点酒。”叶芸看到青郁微微皱起了眉头，忙又补充，“多亏了你的热水袋，已经好了。”青郁连鼻头也皱了起来。叶芸觉得青郁很像她以前养的猫咪，看到不爱吃的东西就会皱鼻子。
　　
　　青郁把叶芸拉了起来，带她向后门走去。叶芸任由他牵着她的手。青郁的手并不算大，但是很温暖，叶芸感觉到青郁手上薄薄的一层茧。□□熊正好推门进来，差点撞到他们。看到青郁和叶芸手牵手往外走，□□熊夸张的把嘴巴变成了“O”字。叶芸有点窘，但是并不想把手抽回来。青郁根本把他当成不存在，自顾往外走。叶芸听到□□熊在背后嘀咕了一声，“有异性没人性。”
　　
　　青郁牵着叶芸，熟门熟路的拐进了一家小吃店。老板娘显然和青郁是相熟的，迎上来打了招呼，又端上几碟小菜。青郁拉了老板娘到一边，写了几个字，老板娘会意的点了点头。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送到了叶芸面前。
　　
　　青郁拿了两双筷子，两把调羹，逐一用开水烫过，又用纸巾擦干，这才递给叶芸。叶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了头默默吃粥。凌晨的小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老板娘已经躲到柜台里继续瞌睡去了。
　　
　　叶芸的头发滑了下来，眼看要浸到粥里了。青郁的手及时伸过来，帮她把那一绺头发拨到耳后。青郁的手划过，虽然没有碰到叶芸的脸，叶芸却清楚的感觉到了那股温暖的气流。叶芸觉得脸好像红了，几乎要手足无措。
　　
　　青郁却顽皮起来，一手托了腮，盯着叶芸不动，嘴角已经可疑的往上翘了起来。叶芸恼怒的在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上轻敲了一记，“有什么好看的。”手敲下去，忽然觉得此举太过轻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青郁轻松的反手一抓，握住了叶芸的手，再不肯放。叶芸无计可施，只好闷头吃粥。青郁就笑吟吟的看着她，自己也不时动一动筷子，十次里却有八次是为了跟叶芸抢菜，甚至把自己的筷子伸到了叶芸的筷子上。
　　
　　叶芸觉得陪最难缠的客户吃饭都没这么累，可是心里又十分舒畅，连那碗白粥也分外香甜。好不容易吃完，叶芸才想起来，这应该是青郁在酒吧上班的时间吧？忍不住问了青郁。青郁狡猾的笑着，写给叶芸看，“没事，刚刚老板不是没意见吗。”
　　
　　叶芸一怔，马上明白了，“原来那个□□熊就是EYES ON ME的老板。”青郁听到叶芸叫那人“□□熊”，笑得更可恶了。叶芸倒不好意思起来，忙解释，刚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歹徒，所以在心里叫他大熊，后来发现是只善良的熊自然叫□□熊了。青郁越发笑的东倒西歪，叶芸也只好任他笑了个够，并不生气。
　　
　　好不容易笑够了，叫醒老板娘结了帐。两个人牵着手到路口等车，青郁几次忍不住又笑起来。幸亏青郁笑起来无声无息，否则半夜里人家不以为他们神经病才怪。
　　
　　叶芸把头轻轻靠在青郁肩上，青郁的手自然而然的绕上了叶芸的腰，把叶芸整个圈在怀里。平时并不觉得青郁高大，叶芸靠在他怀中，却真切的感到这个胸膛的宽阔。大概因为青郁太清瘦了吧，以前只觉得他单薄，叶芸暗想。
　　
　　两个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互相交换着体温。出租车司机从反光镜里偷瞄着这双璧人，毫不掩饰赞叹的目光。
　　
　　到了叶芸家的楼下，叶芸自然的道别下车，并没有罗嗦车费的问题。叶芸相信亲兄弟明算账，从来都和朋友AA。但是叶芸却觉得消夜和车费都由青郁来付是十分自然的事，她甚至直到躺到床上了才意识到这件事。
　　
　　叶芸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来，不知道青郁什么时候看到她进去，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为什么又叫□□熊到洗手间门口等她。一会儿又想到青郁可爱的顽皮样，忍不住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