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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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老妇人告诉我们，猫对人的好坏有着最棒的判断力。他们说，猫总是会跑到一个好人的身边。
——弗吉尼亚·伍尔夫】
“一个小时过去了。”
白无常用哭丧棒点了点愁眉不展的何明澈的肩膀，“菲塔少爷真的给你说他会回来？他是不是直接跑回铁牙城搬他哥的救兵了？”
何明澈沉默不语，旁边黑无常唉声叹气：“他再不到，伍百万可能要把整个枉死城的街猫都喊来了。”
“我刚才偷偷往外看的时候，已经看见有好几只跟伍百万不是一伙的了。”白无常冲那边扬扬下巴，“他们还为了抢‘猫选之子’后续的所有权打了起来。我觉得现在不光是伍百万，其他想要分一杯羹的街猫势力也已经陆续闻风而至啦。老黑刚才教训了两波试图从石板缝里面挤进来的街猫，但我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
听见他这么说，何明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并且打了一个哆嗦。她扭头偷偷看了看阎王，看见她眉头紧锁，嘴唇可能因为受伤流血而稍微有点发白。而躺在不远处的小九则大概是累慌了，还翘着短短的小脚呼呼大睡四六不知。何明澈设想了一下，如果外面那群流浪猫商量好了要攻进来，他们能不能撑住，能撑多久；最后得出的结论让她后背一寒。
“我去楼下弄点水给你们。”她嘟哝着，拿起了白无常的水壶。
“可以的话给我烧热，拜托。”白无常在她身后喊道。“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老黑的脚气已经发作了，我稍微有点头晕。”
“胡扯，我哪来的脚气！”
“你自己当然闻不到。——别偷偷用手抠了闻谢谢！我看见了！请你住手！你以后别碰我的PS4我说认真的。”
何明澈提着水壶走下全是碎石块的楼梯，到楼下的厨房去。阎王选的这栋小楼房不错，虽然跟别的房子一样残破脏乱但胜在够宽敞，在“血夜起义”之前建造的排水和抽水系统都也神奇地还能用。她打开抽水阀门接了半壶清水，想烧水时发现这里早几百年前就断了电，也没有柴火。
“脚气大哥，委屈你们一下，只能喝凉的了。”她想。
忽然，她听见灶台下面传来奇怪的响动。仔细听听，似乎还有说话的声音。何明澈吓得腿脚有些发僵，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她脑海里飞一般地掠过无数种包括古城闹鬼在内的可能，一边想一边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灶台下面也传来搬动重物和杂乱的推搡声。何明澈觉得现在自己应该马上跑上楼叫醒小九跟阎王，然后把白无常拖着下来把灶台堵上，再让长得凶神恶煞胡茬横生还有脚气的黑无常坐到这儿辟邪。但她的腿脚软了，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碎石乱渣上。
哗啦的一响，灶台下面终于被推开了一个大口子。石头砌成的炉灶多年未用日久失修，像煤渣一样散得到处都是。
何明澈紧张得头发根倒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裂开的洞口。
一只奶油色的毛茸茸的大爪子伸了进来，上下左右地摸了摸；确定旁边没有东西以后，一张巨大的肥圆的小公猫脸从这个缺口里挤了进来。这个缺口相对于他的大脸来说显然还是太小，他费了老大劲才从里面整个钻出；但是肥肥的脸蛋已经挤到严重变形，看起来像是从那个缺口里溢出来的一坨芝士蛋糕。
何明澈躲在门背后。她不敢动，看清了这是一只身形相当巨大的深奶油色英短混血猫，身上沾了许多渣子和煤灰，钻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地甩头甩屁股。
“出来吧！快！这楼下没人！”他冲那个坑洞里喊道。他的声音跟他的体型一点也不配，奶声奶气的可爱得过分；他橙红色的眼睛有些呆呆的，天真又浑圆，胡须垫骄傲地向两边撅着，四条小腿也短，短到何明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像别的猫一样轻快地上蹿下跳。
“老大……老大！我还是有点怕！”坑洞里传来另一个稚嫩的声音，“我们、我们、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
“你说啥呢！”英短猫用他奶里奶气的嗓音嚷嚷，“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我们是反派！OK？很邪恶的内种！很会做坏事的内种！人类不管在桌子上放什么我们都第一时间给他推下去内种！OK？懂吗？懂了就快出来！”
虽然看起来体型很大，但何明澈知道，英短猫一般都要比普通家猫大个几圈，这“反派”年龄肯定很小——她皱着眉头，又看见一只全身橘黄色花纹、两只小白前爪的小奶猫从地道里吃力地钻了出来，颤颤地抖了抖身上的短毛。
“老、老、老大，我好像被沙子迷眼睛了。”小奶猫一出来就嘤嘤唧唧地哭诉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英短猫教训他说，“记住，小球，我们可是反派！”
小奶橘使劲揉了揉脸，又抽了抽鼻子，站好。这时候这俩猫终于看见了坐在门背后的何明澈，同时愣了一下。
“你们……哪位？”
双方沉默而尴尬地对视了几秒钟，何明澈开口，纳闷地问道。
“我们是……是，我们是反派！”英短猫好像有点慌张，但还是大声地回答，声音妥妥是个可爱的六七岁的小男生。“我们听说你们这里有‘猫藓之子’……”
“这里没人得猫癣。”何明澈郁闷地说，“所以呢，有何贵干？”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反派！OK？很邪恶的内种！我们当然是来做、做、做坏事的！把‘猫癣之子’交出来！我跟我的小弟要称霸咸鱼大道的三小区！”
“哦。”何明澈麻木地点点头，“猫癣，听起来挺让人害怕的，我已经浑身都痒起来了。”
“是吧！害怕了吧！”英短猫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揶揄，甚至有点得意，“既然是你们自己带着‘猫癣之子’闯进我小弟小球家里，就应当把它交出来；命中注定我事先挖通了这条偷鱼的地道，命中注定让我知道大家都在抢的‘猫癣之子’自己跑到我鼻子底下！有了‘猫癣之子’，这个冬天我是不用饿肚子了，哈哈！小球，也有你的一份！”
“不是，老，老大，我刚才听他们说，‘猫癣之子’好像不是吃的。”小球抽抽鼻子，怯怯地提醒他。。
“不是吃的？”英短猫吃了一惊。
“好像、好像、听他们说，是个人类……”
“人类？！我不信！这说不通！即不能吃，又不能换盆盆奶。他们费老大劲抢一个人类做什么？”
“可是，可是，老大，我刚才在外面听他们说，真的是个人类……”
英短猫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皱起眉头，蹲坐在原地把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可能在用他虽然庞大但脑容量极其有限的小脑袋想啊想，想啊想，保持这个姿势足足有二十秒钟。旁边的奶橘小球也不敢说话，何明澈生怕他就这样陷入无止境的冥想死机状态，咳嗽了一声，但他还是毫无反应。
“我能不能先打断一下你解决问题的思路，”她终于忍不住，用一根小指头挠了挠头，“反派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新来的，难怪不认识我。”英短猫哼唧了一声，“我叫哞哞！为了表示尊敬，请你叫我阿哞哥。或者像小球一样，称呼我老大也可以。”
“老大，您今年贵庚？”何明澈问。
“说出来吓死你！”阿哞哥骄傲地道，“再过三天我就满八个月了！”
何明澈发出长长的“哦”的一声，故作惊讶：“好厉害！”
她明白了，眼前的这两个傻子，实际上就是俩拖着鼻涕饿着肚子还会挖地道去邻居家偷鱼的小屁孩。她坏笑着看着这俩吸溜着鼻子的小奶猫，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现在换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啦，”何明澈神秘地指指自己的鼻尖，“我也是反派，而且是一个大大的反派。你们这些小反派已经落到了我这个大反派手里，得要帮我做件事，不然，我唰的一下，让你们两个都得猫癣。”
“老、老、老大，”奶橘小球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她要、要、要让我们得猫癣！”
阿哞哥显然也有点慌乱，但老大毕竟是老大，依然保持着勉强的镇定。
“你不能够让我们得猫癣！”他嚷道，“我们虽然是称霸三小区的老大！但是我们还小！你不能欺负我们！放我们走，之后如果我们找到‘猫癣之子’，可以分你一半！不，三分之一！”
“小孩子不许讨价还价！想走可以，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听好，我的条件非常简单，只有一个。”何明澈一字一顿地说，“从你们挖好的这条地道，带这里的所有人出去。”
“带……带所有人出去。”阿哞哥粉色的小舌头为难地舔了舔鼻子，“那，‘猫癣之子’……”
见他又要陷入迷迷糊糊的沉思状态，何明澈当机立断地阻止了他的入定。“你带我们出去，除了‘猫癣之子’，我另外给你们一人两个罐头。怎么样，成交吗？”
“Deal！”听到“罐头”两个字，阿哞哥一秒也不再犹豫，像变了个猫似的一口答应下来。他用力吸吸鼻子：“小球！听见了吗？快带路，我们要发财了！”
“噢噢噢！”小球一蹦三尺高，撅着小屁股就钻进了地道里。“跟我来跟我来！”
“喂！不是！听我说！”何明澈一面气急败坏地喊，一面拔腿就往楼上跑，“还有别人啊！等一下！你们等一下！阎大人！小九！快下来！我们可以溜出去啦！”
……
地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爪，何明澈他们只能靠手机手电筒发出的光照着脚下。即使是这样，黑无常还是摔了好几跤，摔得灰头土脸。
“反派大哥，”何明澈看着呲牙咧嘴的小九轻声说，“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下次你们挖地道去邻居家偷鱼的时候，鱼骨头不要留在地道里……好扎脚。”
“你不懂！”阿哞哥严肃地说，“在外面吃会被邻居发现的。”
“我妈已经发现了。”小球弱弱地说，“她前两天还在门口骂街呢。”
“不要出卖我！”阿哞哥说，“鱼头是你吃的！”
借着手机的微光，何明澈看见身后的阎王他们脸上都是或多或少的狐疑神色。在半路冒出来的这俩人是否可信这个问题上，几乎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菲塔和吉吉迟迟不到，好容易出现了一线转机，何明澈无论如何决定赌一把。
“傻子何明澈，你知道这地道通往哪里吗？”小九问道。
“只要能逃出街猫的包围圈，通往哪里都好。”何明澈说，“你看，这俩傻——这俩反派挖的洞还挺长的，我觉得跑出去没什么问题。”
“最好是啦。”小九碎碎念。
“出去以后，我得找点药吃。”何明澈嘟哝了一句，“就在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热热的特别不舒服，现在又觉得身上挺冷。发寒发热的，我想我是要感冒了。”
“发寒发热？”阎王忽然问。
“是呀。”何明澈愁眉不展。“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感冒了……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
“不瞒你说，”小九道，“我没发热……但是我现在觉得好冷。阎王大人，无常大人，你们觉得冷么？”
她话没说完，白无常就打了一个喷嚏。黑无常也把搭在肩膀上的制服拿下来裹着，骂道：“次奥，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冷。我寻思着自己也没失血过多，敢情你们都觉得冷。”
“不是我们都‘觉得’冷。”阎王盯着自己的手，缓缓呼出一口气。“是真的冷。”
她看着自己呼出来的气，白色的，像是寒冬腊月站在室外呼出来的白雾。
“怎么回事啊？”小九茫然无措，“阎王大人，这两个傻子带着我们进冷冻柜了吗？我们要变成天猫生鲜了吗？”
“你乱讲！”阿哞哥马上抗议，“这条地道我们两个走了好多次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肯定是你们啦，你们藏着‘猫癣之子’不肯交出来，这下好了，大家都要得猫癣了啦！死定了啦！”
小球呆呆地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慢慢上升，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阎王低声说，“先循着地道出去，小心为上。”
地道里越来越冷了，最可怕的是，甚至连泥土的墙壁上都结起了霜花。这下无论是谁都感觉到事情不妙，匆匆加快脚步，最后所有人都变成一路小跑，往地道的出口奔去。
“这俩傻子……为了偷吃真能挖！”何明澈恨恨地想，“地下长城都要被你们挖出来了。再挖一两年，你们可以给枉死城修地铁了！人才！”
但抱怨也没有用。离出口越近，她就感觉到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这种季节她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万年不变的宅女卫衣和牛仔裤，现在已经冻得鼻尖和指尖都通红通红，上下牙撞在一起剧烈地不停地打颤。
“还好吗？”阎王回头，冷冷地问。“快死了吗？”
“求求你别这么问我，”何明澈打着哆嗦说，“一想到你是阎王，我又是冷又是怕，抖起来就止不住了。”
阎王哼了一声，脱下了自己带着银色城徽的披风。她干脆地解了制服外套的扣子，铁牙城的警察制服外套像件风衣，她个子又高，脱下来披在何明澈身上的时候能裹到她小腿肚子。
“不是，阎大人，你——”
“穿上。”她命令道，“冻死了你我可不好办。”
她的语气冰冷又严厉，何明澈想要拒绝的话顿时被吓了回去。她偷偷看了阎王一眼，脱了制服的她只穿着一件白衬衣，领口露出修长的脖子和清瘦的锁骨，她忽然觉得，如果她不是那么严肃吓人的话……
“看什么？”阎王厉声问道。
“没、没、没什么……”她这一声把何明澈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称赞全部击碎，吓得连舌头都差点吞进去半截。
“快到了！快出去了！”阿哞哥嚷道。
好不容易跟着大家到出口，小九先人一步滋溜冲出地道。
何明澈听见她惊讶地“哇”了一声，好奇地把脑袋伸了出去。脸还没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她已经感觉到了扑在脸上的霜棱和雪花。
她惊呆了。
一两个小时以前虽然阴暗但还算潮湿温暖的枉死城，现在已经是一个漫天大雪、银装素裹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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