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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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个作家都必须面对孤独和沉默中，只有猫能够从中找到一席之地，并在某种意义上陪伴他缓慢地写作；只有猫能成为与世隔绝的那个人的同谋或伙伴；对他来说，只有猫才能扮演必不可少的守夜人和批评家的角色。
——弗雷德里克·维杜】
“天哪！”何明澈惊讶到合不拢嘴，“下……下雪了？这个天气？”
“是暴风雪。”阎王抬眼看着几乎压到了头顶的雪云。
凛冽的寒风越来越放肆，卷起鹅毛似的雪霰，咆哮着几乎要将人类脆弱的皮肤割得千疮百孔。何明澈把手缩在袖子里捂住自己的脸，但没办法，还是冷得要命。身上虽然披着阎王的制服，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她觉得如果自己再在这种环境下呆上一两个小时，可能会像卖女孩的小火柴一样冻死在雪地里。
“他妈的！”白无常大声咒骂道，“要给爸爸冻死了啊！”
小九和阿哞哥他们长着一身厚厚的天然皮草，但也冻得够呛，小脚丫子踩在雪地里凉得不住跳脚，被迫缩回地道里挤在一起取暖。
“老大，”黑无常打着摆子问阎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到秋天突然下雪？”
但此刻的阎王反倒是万分镇定。她把手插在兜里，淡然地说：“别怕。我们有救了。”
有一刹那何明澈觉得她是不是寒风太冷冻裂了脑壳，可接下来她说的话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猫选之子’的使者，铁牙城的猫王到了。”
“怎么会……”何明澈睁大了眼睛。
“整个地府唯一能召唤暴风雪和火焰的觉醒形态，就是菲塔少爷的‘苍空狮子’。”阎王目视着远方，“他就在附近。你们要是觉得冷，就进地道里避一避，我去找勒沙公爵家的少爷。”
“这……这是那个中二病的小少爷干的？”小九也目瞪口呆，从地道口伸出小脑袋看着已经变成雪乡的枉死城。
“刚才何明澈说心脏发热，不久后我们就感觉到了冷。勒沙少爷应该是回你们藏身的地方没找到人，又拿不准你们去了哪，索性先觉醒了召唤暴风雪驱散闻风而来的街猫吧。”
“啊他这个愣头青！”小九愤然说道，“他的大脑能多长哪怕两百个细胞吗？没想过会连我们也一起冻死在这里嘛！”
“那我们现在得去哪里找他啊？”风声太大，何明澈只能声嘶力竭地说话，感受到了嗓子眼里不停灌进来的冷风，一直凉到肺里。
“你们进地道里避一避，我去。”阎王说。
枉死城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猫，被皑皑白雪覆盖。之前闻风集聚的街猫们，在肆虐的暴风雪之下已经全部逃得无影无踪，干干净净。何明澈看了看衣衫单薄的阎王，担心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算了吧。你还是——”
阎王话音未落，眼前原本平坦的雪地里忽然有一只巨物轰然腾空而起。它怒吼着向这几个人扑来，四散飞溅的雪尘足有三米高，小九受到惊吓，在何明澈身后发出蛇一样的嘶声。
“小心！”何明澈尖叫道。
阎王虽然受伤，仍然反应奇快，侧身一闪，一脚蹬上对手的肚腹。他在半空中打了一滚，腾然落地。他眼睛和胡须上都落着雪碴冰凌，却还掩盖不住那凶悍的蛇一样的澄黄色眸子。何明澈看见这白练一样的雪地里忽然出现一抹耀眼的黄，失声喊道：“伍百万！”
“别想溜走，‘猫选之子’。”伍百万咯吱咯吱地磨动尖牙，“事情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可不能功亏一篑。”
“你别过来！”何明澈色厉内荏地试探着威胁道，现学现卖：“知道这场暴风雪的来历吗？铁牙城的猫王马上就到，等他来了……”
“闭嘴。”伍百万说。
他的话里杀气很重，黑无常和白无常不约而同地亮出了武器，一根杀威棒一根哭丧棒拦在她面前，把她跟阎王护了个严严实实。
“伍百万，这里的街猫已经跑光了，你一只猫对付我们几个没有胜算的。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今天没打算杀你。”阎王说。
“我不能走。”在这场肆虐的暴风雪里，伍百万的牙缝里挤出丝丝热气。
“为什么这么执着？”阎王问，“就为了让枉死城的街猫得到觉醒之力？”
伍百万不再回话，咆哮着向这几个人孤注一掷地冲过来。
可是即使是身手再好的野兽，也很难冲破两个地府无常的防线，更别说再加上一个铁牙城的阎罗王。伍百万左冲右突，激起漫天的雪霰，仍然无法得手。他依然不屈不挠地频频发起进攻，却每一次都被黑白无常娴熟地挡下。几十个回合下来，可以看出他口角已经流着口涎，整个猫焦躁而且疲累。
“只是为了让自己手下的街猫获得觉醒之力……”何明澈倒抽一口寒气。“有什么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明明可以跟着别的猫一起跑的……”
“别打了！”在漫天风雪中她口齿不清地喊道，“你的兄弟已经都跑了……”
“关你屁事！”伍百万咆哮。
终于，在精疲力竭中，他一个疏忽，被黑无常的杀威棒重重打中嘴角。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的他身子终于晃了几晃，轰然倒在了雪地里。白无常提着哭丧棒，一步一步地向倒在雪地里挣扎的伍百万走去，看样子是想给他来一个痛快的了结。
何明澈怔怔地看着。虽然曾经被他带着街猫围追堵截，但她现在觉得自己似乎对这只臭名昭著的街猫头子并没怀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看出了企图以一人之力对抗强敌的一点壮烈，她竟然有些钦佩。更何况这面貌凶恶的胖子曾经在墨兜的会心一击之下救过自己的命——不管他是不是出于私心。
“放他走吧！”她忍不住冲着白无常喊道，“别赶尽杀绝。”
白无常哂笑一声：“猫选之子，你跟这种强盗头子讲骑士五德，迟早害死自己。”
何明澈还想争辩两句，阎王开口了：“老白，别动手。我们这次来确实不是为了对付流浪猫的。加上这家伙是枉死城这么多街猫的头头，杀了他，暴动的街猫会打到铁牙城去的。”
“行吧。”白无常干脆地答应了，收起哭丧棒。“既然阎王大人都这么说了。‘黄於菟’，算你运气好。”
但此时的伍百万已经耗尽了力气，趴在地下粗重地喘息着。后腿蹬出的雪尘落在他橘黄色的脑袋上，像盖了一层白霜；磕破的嘴角流出的鲜血，在雪地里染出一朵小小的梅花。
“走吧。”阎王说，“事情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会死吗？”何明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
“不会。”阎王说完，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伍百万。“枉死城的‘黄於菟’哪有那么容易死。何明澈，你看前面，是苍空狮子到了。”
“白狸子少爷？”何明澈大喜过望，赶忙抬眼望去。
躲在她背后的阿哞哥和小球两个小毛孩听说猫王到了，又是好奇又是兴奋，一时忘记了外面暴风雪的肆虐，把一大一小两个脑袋争先恐后地挤出地道往外面张望；连一直在抱怨冷的小九，即使牙关打战也忍不住探出头去看。
果然如阎王所说，远处的风雪中隐隐现出一个巨大的雪白的身影来。那是一只足有三四层楼高的通体雪白的巨型狮子，踩着数尺厚得积雪徐徐走来。他每走一步，巨大而有力的爪子在雪地里便留下一个骇人的印记，带起飞旋的雪尘。厚实的长鬃毛一直延伸到背部，在风雪中泼泼洒洒，威严而肃穆；他的双眼，左边像是澄黄的烈炎，右边是一片的冰川；他在暴风雪的中心缓缓出现，威武倨傲有如天神。
忽然，他前脚一跺，仰头发出撼天动地的狮吼声。
何明澈感觉到自己头顶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下落，五脏六腑也在隐隐发颤。“苍空狮子”四周的暴风雪随着他的这一声怒吼，狂啸着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天地为之变色；而他岿然不动地站在风雪里，探知着空中最微弱的一丝熟悉的气息。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苍空狮子的觉醒。”白无常赞叹道，“老黑，你看看，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如果菲拉公爵能看到这一幕，大概又要给他弟弟大张旗鼓地办个宴会庆祝了。”黑无常点头。
“我的……”何明澈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如史前巨兽的生物，错愕得说不出别的话来。“……天哪。”
“中二病的少爷来得也太晚了！”小九嘟哝了一句之后，像兔子一样从地道里跳出来，扯着嗓子冲觉醒了的菲塔嚷嚷：“大少爷！看这边看这边！我——们——在——这——里！”
她的叫嚷起了效果。菲塔缓缓扭头看向这边，何明澈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跟这头巨大的白狮子四目相对，他的眼睛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甚至有点肃然起敬。
“差不多了。”阎王说，“我们过去吧，是时候让少爷把这场雪停下来了。”
“必须的！”小九抱怨着，“我都要感冒了！我要得猫鼻支了！”
临行之前，何明澈又回头看了一眼伍百万，他阴沉的蛇似的眸子盯着她，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带着点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快滚吧。”她听见他嘶哑的声音极其低沉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人类。”
何明澈背后一寒。她咳嗽了一声，连忙跟着阎王他们的脚步，向菲塔那厢赶了过去。
对于现在的菲塔来说，这群人和猫就像是地上的烟头一样不起眼。走近了，何明澈才看见吉吉站在菲塔脚底下，特别耀眼夺目。
“臭吉吉！大傻子！”小九一下扑到他身边，一口咬住他的颈毛。“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跟傻子何明澈，差、差、差一点就被做成串联电池啦！要不是阎王大人他们——”
“乖，乖乖。”吉吉安慰着委屈成一个球的小九，温柔地舔着她额头上的小杂毛，“我们到了落脚点，发现你跟阿澈都不在了，空气里全是陌生的街猫味道，知道大事不好。本来想循着气味找你们，但是这些街猫很狡猾，故意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把气味痕迹都破坏了，让我们没法追踪。菲塔少爷找你们心切，只有冒险觉醒，用暴风雪把附近街区的街猫全部驱离，希望暂时保护你们的安全，并且根据街猫逃跑的路线找到你们的下落……”
“可是他差一点把我变成天猫生鲜了。”小九委屈地说。
“菲塔少爷，”白无常向苍空狮子鞠了一躬，“街猫已经都跑了，您可以收了神通啦。”
他话音一落，何明澈觉得那种像刀子一样割自己耳朵的寒风瞬间消失了。她抬头，看见那头巨大威武的白狮子，渐渐如同融化了的雪人一般消解下来，最后融化成阴间的猫的正常大小和模样。这只猫抖了抖身子上残留的雪，又恢复了她熟悉的菲塔的样子。
“大白狸子！”何明澈欢快地喊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你没事吧，何明澈？”现出原形的菲塔望着她，“其实我一直在担心，我的觉醒会不会让你的心脏负荷过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胸闷吗？胸痛吗？”
“没事，完全没事。我可是猫选之子，阎王大人说我是个巨大的沼气……巨大的军火库呢。”何明澈逞强地拍拍胸脯，但还没等她强行吹嘘完，她的鼻子十分不给面子地就是一个巨大的嚏喷。
“对不起，冻着你了。”菲塔马上道歉，“我忘了你没有毛，头发也比较少。”
“接受你的道歉，但请你去掉后面那句。”何明澈没好气地说。
“不管怎么样，现在阿澈这边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吉吉温和地说，“黑茶的下落也打听到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分头行动。阿澈，我们马上出发，一起去把黑茶找回来吧。”
“好啊。”何明澈紧绷的神经，终于有点点的松弛空间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希望茶茶她现在一切都平安……”
接着，吉吉又转向阎王和黑白无常：“阎王大人，无常大人，如果我没猜错，小九和阿澈被围困的时候，是你们出手帮他们解围。真的非常地感谢你们。”
白无常跟黑无常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但是，能不能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吉吉盯着他们的眼睛，“诸位……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到枉死城来？”
黑白无常又对视了一眼。黑无常用眼角瞥了一下何明澈，咳嗽了一声。白无常看了看阎王，刚要说话，被她抬手阻止了：“还是我来说吧，老白。”
白无常行了一礼，退到她身后。阎王走到何明澈面前，略略抬了抬下巴。“抱歉了，何明澈。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此行到枉死城的真正目的。”
“啊？”她的语气，让何明澈莫名地有些害怕，茫然地望着她。
“其实，我们不是来救你的。”阎王说。
“没关系。”何明澈挠挠头，“我本来也没想着你们是专程来救我的。不过不要紧，你们就算不是想救我，实际上也是帮了我大忙，我还是非常感激你们……”
“——而是来抓你的。”
她话音一落，何明澈的双手，咔擦一下被铐上了一副银光闪闪的□□。
事情发生得太快，何明澈一时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阎罗王。
“阎、阎王大人，你们是不是哪里、哪里搞错了？”这个突发的巨大变故，让小九吓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阿澈她、她犯了什么事啊？”
“你自己应该知道的。”阎王盯着何明澈的双眼。
“我——我不知道——”吓傻了的她连连摇头。
“你跟栾青，对东岳之树做的事，需要我提醒你吗？”
“你是说……给东岳之树除虫的那件事？啊，我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那只野兽……是叫开明兽吧，真的死了吗？但是不是我杀的它……阎大人，你知道的，我哪有本事干掉那种怪物……”
“除虫？”阎王不屑地哼了一声，“栾青是这么哄骗你的？告诉你，开明兽倒还是小事。就算被杀，九九八十一天以后也能无恙复生。”
“那……？那我还做了什么？”
“你协助那个女人，炸了母树的阴阳结。”阎王低声道，“母树体内的毁灭之意念——伽罗神，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制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何明澈连连摇头。
“现在还算有时间，简单解释一下也无妨。母树里其实有两种意念存在，司‘毁灭’的意念名为伽罗神，司‘生存’的意念名为娑婆神。这两个神以阴阳结为媒结合在母树体内，互相扶植和制约对方。伽罗神负责毁灭生命，娑婆神负责制造生命。天地之间就这样生生死死，循环不息。但是，因为阴阳结的被毁，母树中的这两股力量已经失去了与对方的连结，‘毁灭’不能再影响‘生存’，‘生存’也再无法制约‘毁灭’。”
“我……”何明澈张口结舌。
“现在还不知道平等王把伽罗神解放出来是想做什么。”白无常悠悠地补充道，“但联系到岐黄派的主张，我们阴司初步推测是跟他们有关。毕竟那群疯子一直觉得人类是世界毒瘤，想要来一发狠的斩草除根，让世界回到没有人类的原初状态。”
“……怎么会？你们的意思是，栾老师是岐黄派的人？”
“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何明澈，你可能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但是现在，我，铁牙城的阎罗王，必须先以勾结岐黄派的嫌疑罪名，正式拘捕你。”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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