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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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全都崇拜地看着你们。猫全都蔑视地看着你们。只有猪把你们看作是和它们平等的。
——温斯顿·丘吉尔】
“你们吵够了吗？”菲塔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揪着小九毛脸蛋的何明澈和扒着她裤子不放的小九。“为了两个罐头吵到现在了。”
“你就说你背着我把我的羊肉罐头送出去了过不过分！”小九嚷嚷着。
“你不是也偷偷把自己晚上要吃的鲭鱼罐头送给她们了吗？！”何明澈不甘示弱，“说我干嘛！”
“那不一样！我不管！不一样不一样！”
“我说，你别是吃醋了吧？”
“垃圾何明澈！谁吃醋了！闭嘴闭嘴闭嘴！”
“冷静，冷静一点，”吉吉出来打圆场，“你们送过去的毕竟都是零食罐头，当成主食对奶猫的身体不好，照我说，还是营养配比合理的自制……”
“女人吵架的时候只会做杂碎饭的居家妇男不要插嘴！”俩人一起转头嚷道。
“我劝不住了。”吉吉转头跟菲塔说，“你试试？”
“放弃吧。”菲塔说，“不管怎样，那母猫跟她的崽暂时是不会饿死了，我觉得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找茶茶比较好。那只叫阿喵的母猫……我其实很在意，她看起来不像是寻常街猫。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从她嘴里套点关于茶茶下落的话。”
“那，我们现在就去向她打听消息吧。”吉吉说，“从茶茶逃出铁牙城已经快两天了，时间拖得越久，猫越不容易找回来。”
“我有点担心，枉死城的街猫对我们这样的外来者戒心很重，很难信任我们。”菲塔说完，转头对还在跟小九拉扯的何明澈说：“阿澈，我跟吉吉两个去找那个叫阿喵的母猫问话，街猫一般不信任人类，你跟小九就在这里留守吧，安全起见，千万别乱跑，等我们回来。”
“也好，早去早回。”何明澈看了一眼他们临时容身的地方，苦着脸说。
昨晚他们几个就睡在这间石屋的房顶上，因为这里搭了一个能遮头的顶棚。然而这顶棚也不是完美的，一睁眼就能从漏洞里看见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风光无限，相当于在春游露营。
菲塔和吉吉轻巧地跳下屋顶，一白一黄的灵活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留何明澈和小九两个人在这个漏风的窝棚里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好久，何明澈才犹豫着开口说：“喂，他俩真的不是被我们吵走的吗？”
“应该不是。”小九说。想了想，又补充道：“希望不是。”
“那还好……说起来，真想快点把黑茶找回来啊。住在这种狗窝里体验生活，昨天我一夜都没有怎么睡。”
“拉倒吧，昨天晚上我看你磨牙都磨出火星子了。”
“那咋没把你身上的脂肪点着呢？”
拌了这两句嘴，俩人就又都不说话了。小九胖胖地跟何明澈背靠背坐着，气鼓鼓地低头舔着肚皮上的毛毛。
“说起来，”何明澈自言自语地说，“没到枉死城之前，我真没想到街猫的生存环境这么恶劣。原本我以为你们天性喜欢自由，没有人类的管束会过得更加随性自在呢。”
“喜欢自由？”小九皱了皱鼻子，“傻子何明澈，对于所有动物来说，跟活着比起来，自由什么的都要靠边站。我发现你们人类特别喜欢把自我感动的臆想强加给别人，什么自由啊平等啊，在活不下去的街猫看来都是白扯。在外面流浪的时候，身强力壮的街猫还好些，一旦生了病受了伤，基本只能在枉死城里等母树感召。不管在哪里，有个大靠山绝对不是坏事，人类不也都整天喊富婆抱抱我吗？”
听她这么说，何明澈竟然无言以对，想了半天，只能点头：“好像是有道理。”
“连活下去都有困难的动物，就别奢望跟他们谈什么爱呀理想呀。”小九接着说，“要活下去就要变强，要变强就需要觉醒之力。枉死城的街猫大部分都瞧不起人类，痛恨人类，可是为了获得觉醒之力会想方设法从阳世界把人类绑架回来锁进笼子，强迫他们跟自己建立链接——这种传说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在铁牙城也听别的猫说过。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识到人类被猫奴役的样子了……枉死城的宿主和使者的关系，决不是阳世界那样。”
“真可怕……我就说怪不得街上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所以我才要提醒你，你那个什么‘猫选之子’的外号——说不定已经传到枉死城来了，我现在有点担心这边的大佬知道你灵魂容积的事以后会盯上你。要是被他们抓住关起来当成南孚聚能环，你可就惨了。”
听见这个，何明澈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知道吗，阴世界的猫觉醒以后，宿主体内的魂潺流会暴增为原来的几倍，从古至今，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魂潺流而在自己使者觉醒的瞬间心脏破裂暴毙的宿主，也不是没有，可以说，数量还不少。你想想万一你被抓走了，整个枉死城的无主猫估计都会想要来跟你链接，如果这么多猫同时觉醒……何明澈，我是不知道你的灵魂容积到底有多大啦，但是，真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能有个铁打的心脏。”
何明澈觉得自己小腿肚有点发软。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从小有点心律不齐，我们还是找到了黑茶以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我们得先等等那两个毛头小子。”小九说着，把圆圆的脑袋伸出去向街道上看了一眼，又触电似地马上缩了回来。
“干啥？被鸟屎淋到了？”何明澈问。
“别出声！”小九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有一群不认识的猫来了。”
何明澈心里一惊，她偷偷挪到墙边，扳着青石板围墙的缝隙向下看。
猫的行动果然是无声无息，不知道什么时候，空荡荡的街道上已经安静地站着二三十只大猫，还有陆陆续续的一些从远处蹑手蹑脚地走来。这些猫有的缺了耳朵，有的断了尾巴甚至断了一只爪子，身上的毛沾着灰土和泥污，有的甚至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领头的是一只比其他猫几乎大了快一倍的黄猫，绿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是两道锐利的细线，身上的花纹像蛇一样盘了一圈又一圈。他抬头向四周望望，鼻头在空气中探寻着什么，鼻翼微微翕动。何明澈看着这阵势，难免有点心惊肉跳。
“喂，”她偷偷用手肘捅了捅小九，“这阵仗，要不你下去问问他们想干啥？”
“为什么是我？你去。”
“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你死不了的，放心。”
“没有九条命。不去。不干。没门。不要搞这套封建迷信，我等下报警抓你啊。”
“在地狱里？让我不要搞封建迷信？”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能搞封建迷信，特别是现在。”
这一人一猫躲在房顶的窃窃私语，似乎并没有被这只领头的黄猫听见。但何明澈在偷偷把四周扫了一眼以后，心里愈发有点凉飕飕的：她发现他们临时藏身的小窝棚所在的这座青石屋，已经被猫群四面八方包围了起来。
“他们是不是真的冲着我们来的啊？”何明澈小声问。
“你闭嘴，”小九说，“我已经很紧张了。这些流氓真是会挑日子，偏偏趁那个小少爷不在的时候过来。”
何明澈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顺便还能从墙缝里看这些猫的动静。她看见那只黄猫蛇一样的目光向自己这边扫过来，背后打了个寒噤，似乎他真的看到了石围栏后面的自己。
“确定是在这里？”黄猫问身边的手下。
“确定，确定。”手下把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敢超过他的肩膀，尾巴也紧紧夹在两腿之间。“黄老大，‘猫选之子’刚进城的时候，兄弟们就已经盯好她了，他们准藏在这里没错。”
“把人给我找出来。”黄猫说，“要快，等勒沙家的小子回来，就麻烦了。”
“怎、怎、怎么办啊？”何明澈压着嗓子，说话都有点哆嗦了，“这群狸子真的是冲我来的，他们是什么人啊？”
“你听他小弟喊他黄老大，”小九说，“这家伙真的是枉死城数一数二的怪物，势力最大的街猫头子‘黄於菟’伍百万。菲塔少爷这张乌鸦嘴！何明澈，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蘸点唾沫写封遗书准备准备后事吧。”
“就不能跑掉吗？”何明澈颤颤地问。“他们要找的只是我，要不然，你跑得快，先冲出去找菲塔少爷来，我试着跟他们忽悠一下……”
“你找死啊！”小九骂道，“爬到我背上来。抱紧了，别被甩下去。”
“你是要……”
“赶快！”
“不行，还是你先走；如果他们要找的是我肯定不会追——啊啊啊啊！疼疼疼疼！松口！松口！你干嘛！”
不想再跟她废话的小九一口咬住了她的后颈窝，就像母猫叼起正在吃奶的小猫那样——以阴世界猫咪的体型叼起何明澈，确实跟叼着一只小奶猫没什么区别。她虽然肥硕，但这个时候身手却异常灵活，看不见的腰身轻轻一扭，四脚腾空就上了窝棚顶，然后嗖嗖地就往别的屋顶跳跃着逃跑，像一只圆滚滚却又敏捷的躲避球，从这个房顶弹到那个房顶，又跳到地上，四只小脚飞快地在地上踩出一溜烟尘。
明知道插翅难飞的小九，原本企图趁这些猫措手不及的时候能当机立断突出重围。但这样一只横空出世的肉球瞬间吸引了所有猫咪的注意，包括“黄於菟”伍百万。他一眼就看见了小九嘴里叼着的何明澈，对着身边的手下一声爆喝：“就是她！‘猫选之子’要跑了！快追！”
“快追！快追！”这二三十只街猫狂呼滥叫，一拥而上，踩着青花石路、屋檐、垃圾堆、排水渠，狼奔豕突，暴风骤雨似地向小九撵了过去。
何明澈这辈子第一次被猫叼在嘴里仓皇逃命。她其实不太看得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脖子后面火辣辣的疼，整个人被叼着在空中跳来跳去，又在地上风驰电掣，甚至开始有了失重的错觉。
“疼疼疼疼！脖子要断了！要断了！后颈肉要掉了！”
可小九根本没空理她，命悬一线的当下，谁还去管她后颈肉的舒适安危。
虽说都是四只脚，但对方猫多势众，且伍百万似乎很懂得指挥手下合作包抄——这在惯于单打独斗的街猫里是很少见的。加上小九并不熟悉枉死城的地形，虽然跑得飞快虎虎生风，但慌乱中被伍百万手下有默契地分成了几个小队的街猫，像追逐猎物一样向死胡同里驱赶。
此情此景，让何明澈想到了非洲大草原上的鬣狗或者狮子。这些天生的猎手向来无师自通地懂得围追堵截的战术，更何况这些流浪猫还有个蛇一样眼眸的经验丰富的头头在后面指挥。在小九刹那间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听见她的爪子在石板地上划出粗砺的一响，不由心里一沉；她看见面前已经无路可走，赫然是一堵高墙。而四面八方那些心怀不轨的猎人，已经将这小巷围得水泄不通，无声无息地踩着阴影逼了上来。
何明澈的后颈窝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小九把她放了下来，护在胖胖的身子后面，自己一步不让地拦在这些暴徒前面。
“老大，这人已经是我们的了，”伍百万的手下讨好地埋着头，“那只母猫怎么办？”
“屈服在人类手里的猫，已经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伍百万说，“咬死吧。”
听到“咬死”两个字，何明澈浑身一凉，旋即热血就轰地冲上了天灵盖。她骨碌爬起来，然而“你们敢动我的猫试试”这句话还没脱口而出，已经听见小九低声对她说：“何明澈，没办法，只好这样了。”
“快动手！”伍百万咆哮着，“要是勒沙家的小子回来了，我就扒了你们的猫皮垫窝！”
他话音一落，四面八方的街猫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求你千万别乱来啊，”何明澈紧紧抱住小九胖胖的屁股，吓得念念叨叨。“大不了投降，我去当南孚聚能环就当南孚聚能环，我还年轻，心脏应该还可以；千万别搞什么舍生取义，我会保护你的……”
“深呼吸。”小九说。
“干……干嘛？”
“别抱着我，身体放松。吸，吸，呼——”
“生、生孩子？！”
“闭嘴。准备好了吗？”
还没来得及回话，何明澈便觉得自己心脏忽然极其有力地搏动了一下。她活到这么大从未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现在它每跳一下似乎都在微微地燃烧，暖意从胸腔一直蔓延到四肢，她非常不习惯这种心脏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低头捂住了胸口。
“你还好吧，何明澈。”这时，小九的声音似乎夹杂着含混的咆哮，从天边传来。
她睁眼，抬头，眼前却被一团庞大的黑影挡住。看见这是什么东西之后，她一时半会震惊得说不出话，慢慢往后又坐倒在了地下。
是谁？面前的这只两三层楼高，身上全是金的褐的花斑，威武得像是史前狮子并且还在扭头看着自己、眼露精光嘴里突出八只獠牙的巨兽，是谁？
“你……”何明澈颤颤地指着巨兽，“你吃了我的猫？”
“傻子闭嘴。”巨兽说，“是我。”
“不是你。”何明澈绝望地说，“把我的胖子猫还给我。我没有养过这种像刚从健身房出来一样的筋肉怪物。”
“看见你还是老样子我就放心了。”巨兽说，“我一直担心我觉醒的时候你心脏会炸掉，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好得很嘛。”
“……心脏？觉醒？”何明澈怔怔地看着她。
“我不想跟同类动手，但是，”巨兽说，“起码得把你这傻子完好无缺地带出去吧。”
围上来的街猫们，虽然体型也不小，但面对觉醒后的怪兽，竟像一群跟猫对峙的小白鼠。看着自己头顶上的巨兽，喷出的白汽就呼在自己脑壳顶上，这些暴徒有的已经暗自心惊胆战地退了小半步。其余胆子大一些的，也不敢再往前进哪怕一寸。
“没出息的东西们。”伍百万一口利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不过是一只觉醒的普通家猫，就怕成这个样子？谁敢往后退半步，我马上咬死谁！”
听他这么说，刚才退后的街猫又被迫装着胆子，往前逼了上来。何明澈的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她平生头一回觉得猫这种东西好像也没有那么可爱。
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八只长獠牙刀剑一般映着铅灰色云后透出的冷光。动天撼地的咆哮，四周房檐上的灰尘和碎石被震得簌簌下落。何明澈傻在原地一动不动，鼻尖上的碎灰也忘了拂掉。
“我现在才相信……自己是真的下地狱了。”她心里这样想道。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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