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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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是自得其乐的讽刺家的种族。虽然猫也跟人跟东西玩耍，但那是出于在心里略略瞧不起对方的快乐而玩。
——卡雷尔·恰佩克】
“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何明澈一边小心地避开地下的水坑和石子，一边问前面带路的栾青。
“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栾青头也不回地说，“等会儿你就知道啦。”
自从答应了她帮这个小忙以后，何明澈已经跟着她离开公爵府邸走了快半个小时了。栾青并没有告诉她要帮什么忙，这让她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勒沙公爵家后面有一个漂亮的小公园，栾青带着她走了进去，令她吃惊的是，这个小公园深处还有一个像防空洞一样的隧道，栾青用随身带着的铜钥匙打开了铁门，里面曲曲折折幽暗潮湿，不知道通往哪里。
“跟我来吧。”她只是这样说。
何明澈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她进了洞。这隧道非常长，何明澈打开了自己手机自带的手电筒，靠着这一点光亮跟着栾青向前摸索。
“等会儿大概会有点小麻烦，阿澈，”栾青低声说，“不过你不用怕，我会解决掉的。”
“栾老师，你到底是要我帮忙什么呀？”何明澈不解地问道。
栾青笑笑。“别担心，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你只需要帮我拿着一样东西，站在旁边就行。”
“就这样？”何明澈迷惑。
“就这样。”
终于，这条隧道前面露出了一点光亮。但何明澈伸长脖子努力看了看，似乎这段旅程的重点仍然是地下的一个巨大的溶洞。她跟着栾青走了进去，抬头的时候发现这个溶洞似乎被巨大的盘根错节的树根包围了，而这些树根上青的蓝的跳动的脉络，让她想起那个跟栾青一起在血池庭院的晚上，不禁叫了出声：“东……东岳之树？”
“嗯。”栾青点点头，摩挲着这巨大的搏动着的生命之树，“这里是血池庭院的正下方，是东岳之树的根部了。”
“栾老师，你到东岳之树的树根来做什么？”她迷茫地问道。
“除虫啊。”栾青扭头冲她灿烂地一笑。“我们在阳世界的时候，种树不也都是要浇水、施肥和杀虫的吗？在地狱里，这些事情肯定是要城主们来做了啊，这是我们的义务。”
“哦。”何明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里有个阴阳结，”栾青说，“等会儿你帮我托着它，我念几个咒语，东岳之树根上的虫子就能清理干净啦。”
这时，何明澈才留意到东岳之树的根部上长着一个脸盆一样大的树瘤，里面蓝色青的紫的魂潺流纵横交错。她自言自语地说：“真的呀，东岳之树也跟普通的树一样，生了虫就会长树瘤子呢。”说着，她就要伸手去碰那个五颜六色的树瘤。
“当心！”栾青忽然说。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着溶洞顶的尘土簌簌而落。何明澈吓得倒退了几步，再抬头的时候，只一眼便目瞪口呆——
她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身子长得像是苏门答腊虎，但却有九条长长的脖子；每个脖子上都有一个笆斗一样大的人的脑袋，满脸横肉，奇形怪状，更比说每个脑袋上面还长着一只角。
在地狱里跟东北虎一样大的猫，何明澈已经见识过了；但这种像是弗兰肯斯坦博士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怪物，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由自主地啊地一声，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尔等何人？”怪物开口了。“为何擅闯母树根基之所在？”
“树、树、树瘤成精了！”何明澈磕磕巴巴地说。
“哦，”栾青不动声色地仰头看着这九个头的怪物，“是你呀，开明兽。好久不见了，你精神还是这么好，我真是为你高兴。”
“千万年来，吾奉命在此守护大地之母之根基，未尝有失。”怪物的声音低沉且沙哑，“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母树，否则格杀勿论！”
“虽然想跟你叙叙旧，但我这边可是有要紧的事要做呀。”栾青平静地说。
“速速退去！再靠近一步，莫怪吾即将汝等就地格杀！”
“栾老师，”何明澈吓得牙关都在微微打战，“这九个脑壳的老铁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在意，这是地狱的野兽跟人类打招呼的常用方式。”栾青笑着说，“在向你表达它的欢迎呢。”
“是吗，但是它刚才明明说了‘就地格杀’这种话吧。说这种话也不要紧吗？”
“嗯。地狱的野兽表达欢迎的话，就是说‘就地格杀’哦。”
“……栾老师，它好像很生气的呲牙了，这样也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你没听出它的咆哮声中带着认识新朋友的喜悦吗？”
“栾栾栾老师，它向我冲过来了，这这这样也是在表达欢迎吗？”
“没错。所以这个时候……”栾青微笑着抬手，一下子稳稳抵住了开明兽怒不可遏地冲撞过来的角，顿时尘土四溅。“……也用我们地狱的方式，回以同样的问候就好了。”
一声巨大的炸裂。开明兽整个被她掌心发出的气劲，生生推后了五六尺。它四爪奋力抓地反抗，还是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凹痕。
“小东西，虽然你很是可爱，但面对地狱的平等王的时候……”栾青的脸上，虽然还是微笑着，但一双弯弯的笑眼里，隐约透出了些杀气。“还是要讲点礼貌的呢，毕竟我还有客人在这里啊。”
开明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要摇头摆尾地狂怒着往这边冲来。栾青不慌不忙，反手低语：“破！”
只见一道红光从她掌心发出，直冲开明兽最大的一个脑袋而去，发出一声巨响，在它的头上炸开了花。开明兽晃了几晃，轰然倒地，尾巴左右无力地摆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用、用一只手就……”何明澈目瞪口呆。
栾青笑吟吟地转过身来，用食指在唇边摆了一个“嘘”的手势：“别怕，这小东西不太听话，我让它睡着了。”
“怎么看都是你把它干掉了吧……”何明澈呆呆地望着地下的开明兽，大气也不敢出。
“没有啦，就是睡的时间比较死罢了。”
“但是它为什么口吐白沫了啊？”
“睡太熟谁都会流口水的吧。”
“但是它好像没呼吸了——”
“它睡得太沉啦。”栾青摇摇头，“不要紧的，开明兽这种东西，就算掉了一两个脑袋，抹点芦荟胶就又长出来了。你就让它在那里躺上几年吧——阿澈，你过来，帮我扶一下这个阴阳结。”
何明澈答应了一声，懵懵懂懂地把手放在了那个五彩斑斓的树瘤上面。
“别动哦。”栾青一面说着，一面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何明澈的肩膀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撒手，不然……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啊。”
这个时候何明澈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忽然想起菲塔他们和阎王说的话，但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感觉到栾青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有热量传了过来，有一道强而有力的热流似乎是径直涌入了她的心脏。她讶异地“呀”了一声，心脏里汇聚的热量慢慢地越来越多，她有一种胸腔快要被烧着了的错觉。
“别动。”栾青说。
“栾老师，那个……”她忐忑不安地说，“你在给我艾灸理疗吗？”
“别动！”栾青又说。何明澈马上乖乖地不敢动了，但她听见栾青低声自言自语，声音似乎还带着点激动的颤抖。“太不简单了……太不简单了……只知道她灵魂容积很大，但一次能容纳这么多魂潺流也太……”
“你说啥？”何明澈不解地问道。
还没等她说完，她扶着的这个名叫阴阳结的树瘤，已经在她手底下炸开了。何明澈吓得倒退了几步，马上被栾青护在了身后。
她看见无数道魂潺流从这个炸开了的树瘤里涌了出来，纷纷望东岳之树的根部涌去。
“好了。”栾青以低得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乖乖出来吧，伽罗神。”
“栾老师，”何明澈弱弱地问，“东岳之树除个虫这么惊心动魄的吗？”
栾青的手从她肩膀上移开了，她心脏里那种烧得难受的灼热感也瞬间消失了。
“诶，好啦。”何明澈回过头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她温柔可人的笑容。“所以怎么说这事只能由城主来做呢。”
“你说的要我帮忙的事情，就是这个？”何明澈问。
“是的呀。”栾青笑眯眯地，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仰头看看东岳之树，拍了拍手，“多亏你了，阿澈。”
何明澈挠挠头。她隐隐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太对劲。
“我……总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没事的，相信我。不过是除个虫罢了，看把你吓得。”
何明澈抬头看着这棵生长了亿万年的古老的树木，它依旧沉默着，斑驳突出的表皮下，蓝的绿的魂潺流汩汩而上。
“我们走吧，”栾青转头对她莞尔一笑，“菲拉公爵家的晚宴就要开始了，让别人久等可不好。”
……
“何明澈！”
她刚一到公爵府的宴会厅，就看见肉丸子一样的小九气鼓鼓地向自己冲了过来。“你跑到哪里去啦！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以为你又摔到哪条沟里去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何明澈抱歉地摇摇手，“栾老师找我有事，所以……”
“我管你有什么事！中二大少爷说今天晚上有龙头虾吃！天大的事能有龙头虾重要吗？”小九嚷嚷着，“我连打包的饭盒都准备好啦！”
“你还打算连吃带拿的啊？”何明澈说，“很有想法，帮我也找两个饭盒吧。”
“我跟大少爷说好了，以后一到饭点，我就来公爵府找他玩……”小九还想说什么，却见何明澈从兜兜里拿出一小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给你。”
“这是什么？”小九不解地拆开纸包，顿时惊呼起来。“何明澈！你个败家子！你买不三不四家的牛磺酸糖豆啦？”
何明澈挠挠头：“难得高兴，顺路买的，拿去吃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还剩了多少钱！你现在兜里怕是一个子都没有了吧？！”
“怕什么，今天晚上不是有龙头虾吗？”何明澈嘿嘿地笑了两声。
小九的耳朵尖一抖一抖，变得通红。“何明澈，败家子！败家子，何明澈！”
“诶有本事你别拿！”何明澈说着，假装伸手要去抢。
小九一猫腰，把牛皮纸包护得死死的，一溜烟往别的猫咪堆里跑去。何明澈隐约听见她在跟那帮小猫咪炫耀：“哼，我家的傻子今天给我买了好吃的——”
“还真的跑去昭告天下了啊。”她叹了一口气。
菲拉公爵家的宴会厅正中间是一口巨大的喷泉，这泉水据说是从铁牙城旁边的平都山上直接引流下来的，到喷泉泉眼之后从一只景泰蓝石雕成的狮子嘴里涌出。何明澈偷偷撩了一把这泉水，非常清凉。仆人送上来的三文鱼、北极贝和帝王蟹，都放在盘子里，浮在喷泉的水面上，这样拿起来吃的时候比刚上桌更清爽。
“有钱人就是花样多。”何明澈一边啃螃蟹腿一边想。
她看见菲塔跟茶茶两只喵亲密地站在喷泉旁边，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对于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来说，半天的功夫已经足以变得非常亲密了，更何况这俩人意外的聊得来，没旁人的时候茶茶似乎也没有那么害羞，小耳朵快乐地一弹一弹；就菲塔现有的直男指数来看，这不得不说是一件神奇的事。何明澈觉得，她大概已经要被迫接受这个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单身狗这种残酷的事实了。
不过她也明确地知道了菲拉公爵对茶茶这个小网红不是很满意，但这事大概也在意料之中。照吉吉他们说的，菲拉公爵为了培养这个弟弟花了不少心血，从小就望弟成龙地把他关在训练室里才教出了这么个铁牙城的猫王；那么在弟弟脱单的问题上，他肯定也有一套固执的想法。比起茶茶这样在舞会上认识的不知道哪来的网红小母猫，他必然希望自己未来弟媳至少是个贵族或者官二代什么的——这是何明澈根据阳世界的经验得出的结论，更别说看菲拉盯着茶茶的眼神，紧锁的眉头已经能夹死绿头苍蝇了。
而此刻的公爵，正蹲坐在宴会席天鹅绒的垫子上，愁眉不展地跟栾青低声谈论着些什么。
“也不是没有平民嫁给贵族的例子嘛。结婚又不是做生意，最后还不是性格合适的才能走到一起去，看看我们灵长目的那几个格蕾丝王妃凯特王妃什么的……”何明澈一边这样想，一边啃着螃蟹腿往菲塔他们那边走；她发现放在金笼屉里的说好的龙头虾已经没有了，准备冒着当电灯泡的风险，喊这个少爷再从后厨搬两只来。
“大白狸——”她刚举手想招呼他，无意中却看见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猫仆人走到了他们身边，把手里的金托盘往喷泉里面放。
“何明澈？”菲塔和茶茶看见了她，双双抬起头来。
就在他俩视线移开的一刹那，他们身边的猫仆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伸出脚轻轻在茶茶的后腿上钩了一下。
“唉！小心！”何明澈吃了一惊，喊道。
但是来不及了。身材娇小的茶茶毫无防备，被这一钩顿时失去了平衡。她身子晃了晃，惊叫了一声，噗通掉进了宴会厅中间的大喷泉里。
“干什么？！”菲塔愣了一下，随即便冲仆人发火了。“你上菜就上菜，毛手毛脚的是在干嘛？！”
骂完仆人，他也不管自己这个大少爷会不会被弄湿，毫不犹豫地就下去捞人。喷泉四周纷纷响起了尖叫声。不管是宾客还是仆人，都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把茶茶从喷泉里捞起来。
何明澈也吓一跳，心想这天气掉下去怕是要感冒，连忙围上去想要帮忙。但忽然间，把喷泉围得水泄不通的一群吵吵嚷嚷的猫咪似乎说好了似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何明澈觉得奇怪。“让一让，让一让。”她千辛万苦从猫群的缝隙中挤到喷泉边上以后，却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景象。
从喷泉中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茶茶，哆哆嗦嗦地披着菲塔给她裹上的小毯子。令人震惊的是，她身上白得像雪一样没有一点瑕疵的被毛，颜色已经褪得斑斑驳驳，似乎是被喷泉里冰凉的水洗掉了铅华，透出了原本的底色。
何明澈吃惊地张了张嘴。
茶茶……原来不是白猫？
她全身的毛……原来是比最黑的乌鸦的颜色还要深的……黑色？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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