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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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吃相，他从盘中近处吃起，徐徐蚕食，他不挑挑拣拣。他吃完鱼，喝汤；喝完汤，洗脸；洗完脸，倒头大睡。
——梁实秋】
勒沙公爵的公爵府不在十殿阎罗街上，而是隔着一条五爪大道。但是这里仍然是铁牙城市中心，所以热闹程度有增无减。路边不是大片的引魂花树，而是哨兵一样整齐的龙血梧桐。这些枝叶繁密、形状如同龙牙并且一年四季开着满树黑色大花的植物，划开树皮会涌出鲜红色的树汁，就像传说中浓稠的龙血。
迈上雪白的大理石，就是勒沙公爵家的大门。戴着红色领结的猫管家彬彬有礼地迎接这几位客人，与其他的猫不同，勒沙家的管家和仆人都象征性地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虽然这些燕尾服比起衣服来更像披风。他们上衣口袋里文雅地插着一方雪白的小手帕，绣着金色的小鱼。
“少爷，城主们都已经在府里了，请您也赶快到场。”管家猫低下身子鞠躬说，“您已经晚了一个小时啦。”
果然是看茶茶跳舞把哥哥忘了吧。何明澈心里吐槽说。
还没等她转身跟小九咬耳朵笑话菲塔刚才的窘样，管家猫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菲塔少爷，你可算来了，公爵在到处找你呢。”
何明澈的头脑打了一个激灵。
是栾青。
自从那天何明澈晚上跟她告别以后就没再见过她，扭扭捏捏地发了条微信说谢谢她的好意自己决定不去阿鼻城，也没有回应。何明澈一直担心她是生了自己的气，心里七上八下的。
“哟，阿澈。”见到她的时候，栾青温柔地笑了，理了理自己绣着银白色羽翼的披风。“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不，不不。要来，要来。”何明澈微微脸红，挠了挠头。
栾青却没有再提阿鼻城巡按的事，抿着嘴打量了她一眼，笑着说：“裙子不错。”
“谢谢，谢谢。”何明澈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这位是？”看到茶茶，栾青似乎有些兴趣。
茶茶连忙低下了头，菲塔解释说：“这是我的朋友，跟我一起来参加哥哥的晚宴的。”他说着，茶茶的头埋得更低了。
“哦？”栾青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他两个人。“我见过你。是最近很有名的那个‘绿眼睛’吗？真是好漂亮的小猫咪啊。就算是铁牙城里，也不常有这么好看的脸——”听到她这么说，茶茶的头是越埋越低，栾青顺势轻轻在她头顶上摩挲了一下，茶茶有些慌乱地倒退了小半步：“您、您、您好！平等王大人！”
栾青笑笑，转移了话题：“舞台剧要开始了，菲拉公爵和各位城主都在庭院里，你们也过来吧。”
菲拉公爵的府邸没有阎王殿那么大，但是华丽和年代悠久却一点也不输。光是进门处的那个蓝珀石打造的洗手池和猫抓板，一眼看去就价值不菲。猫在上面磨完爪子以后，立刻就有仆人过来把紫花剑麻草的碎屑扫掉。何明澈跟着管家猫和栾青穿过有一个巨大喷泉的会客厅和挂着勒沙家历代公爵画像的长廊，勒沙家的庭院近在眼前。
庭院里搭了临时的华丽的戏台，周围有专门给猫咪歇息的巨大的吊床；还有两个天鹅绒垫子的吊床从府邸的楼顶一直吊下来，满足猫咪登高爬低不走大门的欲望。何明澈偷偷环视一圈，看见之前在晚宴上见过的有头有脸的人和猫，此刻多半都坐在庭院里；而菲拉公爵坐在戏台正下面，身边正是那天见过的阎王，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挺括的警服。看见他们来了，她只是略略转头瞥了一眼。
“菲塔，你怎么才来？”菲拉公爵的语气里有一些责备，“准时是勒沙家的祖训之一，今晚你睡觉前，去跑个十公里以示惩罚吧。”
“好的哥哥。”菲塔答应得很干脆，仿佛跑十公里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不过，容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茶茶，她答应了今晚跟我们一起用晚饭。”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这可爱的小白猫身上。她的好看让所有人惊讶了一番，就算是菲拉公爵，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上下打量了她一回，开口道：“幸会幸会。请问，您这样端正标志，是哪一家的小母猫？”
“我……”茶茶似乎有些慌乱，不敢抬头。菲塔看了她一眼，不满地对菲拉说：“大哥！刚见面，你查户口的样子把人家都吓着了。先就坐吧。”
“好好好，抱歉抱歉。”菲拉点点头，“诸位都坐吧。依加，把点心拿上来。”
管家猫应声去了，不久，就有仆人送上来银制的盘子，上面盛满了金枪鱼饼干和冻干鸡肉卷，还有金盘子盛着的红丝绒小蛋糕和松露杯。
“我太喜欢这个地方了。”小九每一只小爪子里都抓着三块金枪鱼饼干，翘着小脚幸福地说道。“中二病少爷，我宣布我再也不讨厌你了。”
何明澈坐在栾青身边，有预感今天又是不能敞开了肚皮吃的一天。但是她却私心希望以后天天都能这样，就算权当减肥，也没什么要紧。
唯一让她有点害怕的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阎王就坐在对面，而黑白无常则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虽然她眉眼英气，黑发红唇的十分好看，何明澈却一点也不敢抬头看她，皆因马格南冰冷的枪管抵在自己脑壳上的感觉让人记忆犹新。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不被注意到，没成想阎王掠了她一眼，冷冷地开口了；虽然不是对她，而是对着栾青，但也已经让她身上打了个寒颤。
“平等王，你消息也是够灵通。几天不见，马上就跟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的风云人物混熟了，真是不可小觑。”
傻子都能听出来她话里带刺，但栾青并没有恼，依然平静地躬身回答道：“阎王大人，我跟阿澈认识倒是不假。但是有件事你可能弄错了，在她能链接两只猫的消息传开之前，我就已经跟她是朋友了。”说完，她冲何明澈微微一笑，这一笑让何明澈心里吱悠颤了一颤。
“有意思。”阎王冷笑一声，英气的黑眸里闪出一丝寒意。何明澈不小心抬头跟她的目光对上，吓得马上又低下了头。“谁不知道平等王求贤若渴，现在地府十城里但凡有点能耐的，都往阿鼻城去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大概连我的黑白无常都要归你管辖了吧。”
“不不不，”她身后的黑无常吓得连忙摇手，“我听您的。我一直都听您的。”
“哎呀，阎王大人。”栾青笑笑，“你看，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别是把我跟岐黄派的那些家伙当成了一伙的？放心，我的名字也还跟你的一起，好好地躺在岐黄派的暗杀名单上呢。”
“既然是这样，”阎王打断了她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留在你的阿鼻城。铁牙城是东岳之树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的东西。”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阎王眼里忽然透出些凛冽和杀气。何明澈鼻尖上沁出冷汗，栾青却泰然自若，笑着看她。
“哎呀，阎王大人，别吓唬我。你这样的话，以后我都不敢来铁牙城了。”
大概是觉察到了气氛有些尴尬，菲拉公爵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略显僵硬的局面。“平等王是才智过人，阎王大人雄才大略。舍弟的宿主何明澈小姐，也是天赋异禀，智勇双全。来来来，共饮一杯，共饮一杯。”
何明澈默默地举起银杯，向菲塔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哥真能吹”。
菲塔垂下眼睛，点点头。“小意思。小意思。”
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大家又开始吃吃喝喝，左右交谈。舞台剧虽然开始了，但是因为演得太无聊，音乐也不好听，没什么人在看。何明澈正盯着台上的人和猫出神，隐约中却听见菲拉公爵跟菲塔说：“弟弟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为勒沙公爵家添丁增嗣了。”
何明澈一阵恶寒，转过头来，看见菲塔也是苦瓜似的小脸皱成一团，对菲拉说：“哥，这事急不来的。”
“我知道，你是想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然而，你也是在为勒沙家选未来的当家太太，所以跟出身和品性比起来，样子长得好不好看，倒是其次的了。”菲拉公爵似乎是故意提高了声音，想要坐在旁边的茶茶听见。而显然她是听见的了，因为她的头根本就埋得不敢抬起来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了？必须得要是知根知底的那种。”
面对哥哥的明知故问，菲塔大概很不耐烦，一个劲地喝猫草汁，但并没能成功堵上他大哥的嘴。
“我现在觉得你哥有点讨厌了。”何明澈侧过头去悄悄地跟菲塔说。“大白狸子，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好当啊。”
“你有看的上的小母猫了？啊？”菲拉盯着弟弟的双眼，“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把这位叫茶茶的小母猫带回家，是准备跟我说你要娶她了？”
茶茶吓得耳朵尖抖了一下，不安地偷眼看了看菲塔。
“我——”还没等菲塔答话，菲拉已经又严肃地开口了：“弟弟哟，我们勒沙家的家教可是很严的。不比阳间那些有钱子弟，可以整天跟网红厮混。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切不可向那些庸俗的灵长目学习。所以，你的婚事，必须慎而又慎——”
“我知道，哥哥，按照家规我现在不能娶她。”菲塔点头。
他的这句话在所有人心里激起了一点小波澜。不光是何明澈和吉吉傻眼，茶茶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虽然惊恐和绝望，但还是飞快地把头低下了。就这一瞥，何明澈似乎看见她漂亮的眼睛里晶莹剔透地，泪汪汪地像星星。
“渣喵！”她用力地暗地捅了一下菲塔的腰子，有点生气了。“你带别人回来，被说了两句就当场抛弃人家！就算是没打算娶也不用渣得这么坦荡吧？人家小姑娘不要面子的啊！”
“你捅我干什么？”菲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面向他哥哥说道：“大哥，我今天下午去你书房里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下午勒沙家的家典，把上面说的勒沙家迎娶夫人的礼节都认真学习了一遍。我发现我真的太草率了，现在连饭也还没请她吃一顿，求婚的戒指也没有准备，甚至都没有正式请她做我的女朋友，就把她带到了家里来。这样不行，太不尊重她了。”
“不，我是说——”菲拉愣了愣神，但菲塔依然认真且坚持地自顾自说道：“哥哥你说得很对，我的婚事必须慎之又慎。所以，家规里那些下聘问名纳吉之类的礼节我都背下来了，挺不容易的，毕竟以前我一直没了解过。但是你放心，现在我已经滚瓜烂熟了，不信你可以随时考我。”
何明澈噎了半晌，小声道：“大白狸子，这就是直男的浪漫吗？”
菲拉无言以对，只有点点头。“好。很好。”
这时的茶茶羞得几乎要钻进地下去了。两只小爪紧紧抱住了脸，扒都扒不下来。
“茶茶，”菲塔转过身，红着脸认真地对她说，“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呃——女朋友？你得答应我，这样我以后才好——按照勒沙家的礼节跟你求婚。”
“我……”茶茶依然是羞得不肯露脸，菲塔问了几次，她都抱着小脸没有回答。这让菲塔茫然地抬头，无助地看着何明澈、吉吉和小九，嘴型似乎在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白狸子，你真是傻得让人害怕。”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何明澈长叹一声。“场外的观众，不管谁都好，来帮帮他吧。”
“蠢少爷，人家已经答应你了，”小九满嘴塞的都是金枪鱼小饼干，嘟嘟囔囔地说道。“赶紧求婚，表白吻手下跪来一套。”
“她，可是，她，”菲塔看看茶茶，又看看小九，“她还什么都没说。”
“你没救了。”小九说，“陪何明澈一起单身吧。青铜王老五协会欢迎你。”
吉吉哈哈大笑起来。他拍拍菲塔的肩膀：“兄弟，别说了，来该吃吃该喝喝吧。茶茶，你也一起啊，都快成一家人了，不要客气。”
“一家人？”茶茶愣了一下，旋即羞得把脸又深深地埋进了自己茸茸的毛皮里。“一家人什么的……我……”
菲拉公爵看着眼前这一堆拉拉扯扯的年轻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冰蓝色的双眸里流露出一丝丝担忧的神情。
“年轻真好哪。”栾青一双笑眼看着菲塔，目光又落到了茶茶身上，若有所思。“可惜，没法再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待上几天了。”
“诶？”听到这话，何明澈怔了一下。“栾老师……要走了吗？”
“嗯。刚才你也听到了，阎王不信任我，铁牙城大会也已经结束，明天我就得回阿鼻城去了。”栾青摊了摊手。“再说，我毕竟是城主，自己城邦也还有许多事务需要照看，没法长久缺席。”
“这样啊，栾老师要走啦。”何明澈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仿佛被凉水兜头泼了个遍。“你还会再到铁牙城来吗？”
“肯定还是会再来的呀，你有空的话，也记得来阿鼻城玩，好吗？”说完，她忽然双手合在胸前，作出恳求的姿势。她的样子那么温柔和俏皮，使人完全无法拒绝——特别是何明澈，看到她这样，就更加没办法拒绝了。“不过，阿澈，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就现在？”
她眼里流露出一些狡黠的可爱的光。
“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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