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承诺 ...
-
保安最终还是没压住场，宾客逃窜。
苏纵将寸时从顶楼抱了下来。
新闻铺天盖地报道这一场明目张胆放肆至极的“暗杀”，警车呼啸而来。
温池快要疯了。
——仅仅只是出差两天，自家老板就差点濒临绝境，出门参加了个莫名其妙日程表上根本没有安排的剪彩仪式，结果还硬气地一个保镖都没带，最后果然受伤了。
十几个电话轮番轰炸没有任何下落，工作号关机，连私人号码也关了机。
——这感觉可真是太棒了，仿佛又回到了大学补考的前一天晚上，焦头烂额，烂额焦头。
在温池挣扎着看着间隔的时间段差不多了打出了第二十一个电话时，私人号码终于被接通。
“温池。”
那边传来的嗓音居然仍然波澜不惊。
温池下意识在颠簸着的的士上坐直了身子，回应道：“苏总。”
苏纵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温池理了理自己的思绪，随即端正心态，有条不紊地汇报道：“手头上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已经全部安排妥当，现在正在回程路上，看到新闻第一时间联系了警方，还有私下里的一些门路都问了一遍，正在调查中，三小时内将递上第一份报告。”
“嗯。”
自家老总的回应听不出喜怒，温池顿了顿，决定换一个方向：“您和寸小姐一切安好吗？”
“嗯。”
跟着自家老总打拼了几年的金牌好助理敏锐地嗅到了自家老板心情并不好的讯息，灵机一动，若有似无地提道：“昨天详细咨询了一些名医，寸小姐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了好转的前兆，医生表示希望家属可以继续谅解支持。”
——嘿！瞧瞧家属这个词用的！
温池正经地端坐着，镜片后的眼中光芒一闪，心底几分得意。
这次苏纵的回复明显顿了顿，随后轻声应了。
“汇报完毕。”
电话却并没有被挂断，温池也安静地等待着。
沉默片刻，那边传来的嗓音微沉。
“查查最近天辉有什么动作。”
“是。”
苏纵挂断电话，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寸时。
寸时也安静地看着她。
这让她罕见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似乎连生气都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而最让她在意的是，寸时跑向那座大厦前望向自己的一眼。
眼里燃起的怒气仿佛被触及逆鳞，阴郁却敛着几分看不懂的情绪……或许连那个人自己都不懂的情绪。
苏纵合了合眼，终于，闭着眼轻轻叹出一口气。
寸时并不信任她。
她大概明白了林别的那句，你告诉她，就能解决。
或许也并不是指代这件事，可是……
寸时知道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告诉她。
这很正常……理所应当。
寸时不信任她，理所应当。
指尖传来些轻微触感，苏纵睁开了眼。
对面那人的眼瞳依旧黑得没有一丝光亮，仿佛任何东西一旦陷了进去，都逃不过溺亡的结局。
——苏纵。
她写。
——你生气了吗？
苏纵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忽然有些无力地笑了笑，轻声回道：“没有。”
顿了顿，又道，“我不会对你生气。”
自己的回答似乎出乎了那个人的意料，对面的人怔住了。
苏纵微微倾身，望进她微怔的眼里，问道：“为什么当时跑去了那栋大厦？”
寸时回过了神，回复了她。
——他让你受伤了。
却是一句这样的话。
苏纵神色不动，轻声道：“这件事可以用许多方式解决。”
——他必须付出代价。
寸时如此写着，低下眸，掩示下心底的想法。
她只是不想让苏纵在自己的眼里看到那些过于暴虐的思绪……
……会不会吓到她？
只是因为想到或许有一天，苏纵真的会死去……人死了是一件多决绝的事情？什么都不剩下。
一瞬间，寸时缩在袖子中的右手小指颤了颤，克制地敛着眸，心底有莫名的感觉翻涌。
寿终正寝当然是常情，但如果是人为的……
如果是人为的……
寸时半敛的眼眸慢慢冰冷，缓缓攥紧了右手。
“阿时。”
那个人却在轻声唤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时。”苏纵收拢手指，抓住了她的左手。
寸时散尽眼底翻涌思绪，如往常一样，听见她的呼唤安静地抬起眸，眸底干净无瑕，黑得纯粹，吞噬一切。
却似乎独独对着她露出了一线温度。
苏纵忽然很温和地笑了。
带着一种抓不住的慌张惶惑。
“阿时……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寸时依旧安静地看着她，听到这个有些低微的，不抱什么期待的请求。
那个人在这一刻，有多脆弱。
那么不像她。
那么真实，那么信任的姿态。
就像把所有交给自己，剩下的都由命运宣判。
失落也好，如愿也好，释然与否都无法放下。陷得那么深，怎么样都甘之如饴了。
……是吗？
寸时不懂，她只是忽然握住了那个人轻柔握住自己左手，又在漫长的等待中克制欲松的手。
在那个人有些微讶的目光里，倾过身轻轻圈住她的脖颈，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脸颊蹭过那人扎起的长发。
距离足够近，近到让寸时可以那么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个人的气息，是一种过于温暖柔软的气息，就像那个人抱起来过于舒适的手感。
苏纵。
……谁敢伤害她？
寸时低低头，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嗅着那轻微的柔和淡香。忽然心底不知升起一种什么样心理，有一种令人浑身不舒服的毛痒感，于是听从内心的直觉，呲开牙，咬了上去。
苏纵完全没有意料到寸时的举动，轻轻抖了一下，耳后漫上一抹微红。
寸时边咬着边用左手在她的手心里缓慢地写。
——我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出于一种我完全不明白的心思。
松开牙，寸时抬起头，认真望进她的眼里。
一笔一划。
——我承诺过你。
——苏纵。
我承诺过你不会死去。
你也应该相信我。
“好。”苏纵轻轻笑了，被咬了仍然心情很好似的，嗓音低柔而婉转，温顺地轻声回复道，“是我错了，我应该相信你。”
只有苏纵知道，那个人最初咬上去的力道并不小，带着破坏一般的意图，随后却在一瞬间克制地松开齿牙，所以并没有出血，虽然看起来那四颗虎牙十分尖锐。
只剩下一种让人心尖都软下来的温柔和痒意。
寸时看着对面的人脸庞微红，轻声答应的样子，怔了怔。
有些……
“但是以后……”苏纵停顿了片刻刚想说什么，又耳后更红地顿了住，表情依然镇定，却低下头闭上了口。
——苏纵？
寸时实在不能理解，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低下了头的人，写道。
苏纵索性收回了手，不给对面的人再无意识撩拨自己的机会。
寸时纯黑色的眼瞳里全是不解。
……苏纵是怎么了？
……累了？困了？
……生气了？
那双眼渐渐被铺天盖地的茫然淹没。
苏纵再抬头看见的就是这副模样。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寸时一派冷清的目光中更加茫然了。
就像……
……一只终于被驯服的小兽，对你不再有防备和锋锐的利爪，剩下的只是柔软的皮毛和偶尔因为信任而呆傻的可爱。却偏偏看着你的目光还是很凶，凶着凶着，却又温柔。
苏纵笑得越来越开心，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说好的不能再哭了……怎么办呢。
真是太脆弱了。
寸时当然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不过也没什么非要想弄懂的心思……她当然很清楚自己懂不了，想了想，还是顺应了自己的想法，抱住了她。
也没有什么，只是很想触碰到那个人。
不再想放手。
……这是什么，喜欢吗？或者，爱？
心底是如常的平静。
却听见那个人心跳一声一声，如淅沥春雨，如擂鼓。
很动听的声响。
寸时眯着眼，安静地靠在她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苏纵从忽然被抱住的惊讶中清醒，随即就感觉到怀中人似是无意识间有些依赖的轻蹭，手足无措最后，只得无奈地抱住了怀中的人，纵容地敛下眼。
眉目都温柔。
——“小博士，你说，你到底对苏纵是怎么个态度？给我讲讲呗。”
……
——“哎，你说你要是喜欢她，怎么天天见到她都冷着个脸，有时候还非要拉我出去当挡箭牌？简直是态度极差！”
……
——“哎我跟你说你也别想跟我扯，你要是说什么讨厌她那我更不信了，是谁天天变着法整那些背后下她黑手的人？狠手下得那是面不改色啧啧啧啧……况且药剂的研究还没那么闲吧？”
……
——“哎！你跟我说说嘛小博士，你这也是天天没个人气儿的，就指望我话多给你粘上点儿了。”
……
——“你要是又喜欢又讨厌的，那我还真是理解不了了，不过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就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莫得感情的那种。”
……
——“哎小博士小博士！你别不理我啊！今天你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儿呢，这样，我也不指望你跟我分析心理了，你就哪怕跟我说一个字好不好？”
——“滚。”
——“好嘞！”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