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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末日 ...

  •   苏纵有点儿无奈。

      自从把寸时背回来的那天晚上之后,寸时对她的态度就差不多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就像刚刚被寸时抱住后,寸时就再也没挪窝儿。

      大概是凶残的肉食性树袋熊即视感。

      苏纵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感受到怀里的人揪住自己的袖口,抬起了头。

      那双眼安静而黑沉,为她放下半分防备,映出她戴着眼镜低着眼的温静样子。

      ——苏纵,放弃一切吧。

      忽然在手心里浮现的几个字让苏纵一惊,那个人的目光是如常的平静,却忽然添了几分不知名的色彩。

      “怎么说?”苏纵低低眼,轻声问道。

      怀中人却像是犹豫了一瞬,有太过复杂的思绪次第闪过那双漆黑的眼眸。

      那人停在她手心的食指久久未动,目光安静,不露声色。

      苏纵看着她,说不清道不明地,忽然心底一疼,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道:“我不问了……不问了,你说放就放了。”

      她却不敢说出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她明白,寸时并不属于她。寸时只是暂时在她身旁安歇,随时都可以继续走向广阔的天地,她会不舍会留恋,只是不会阻拦。

      苏纵没有看见的是,寸时却是轻轻闭上了眼。漆黑的双眸掩上的一瞬间,敛下一闪而过的几分讥讽笑意。

      ——苏纵。

      ——苏纵。

      ——苏纵。

      那个人只是低着头,一遍一遍写着她的名字。

      苏纵却心底越来越慌,在第四遍前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那个人忽然抬起了头,那张平静而冷漠的清秀容颜上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漆黑的眼眸里如她所愿地流露出了几分难得的情绪。

      ——阴郁而诡谲的好奇,玩味的兴趣,深黑色没有底。

      ……让人心生恐惧。

      那个人回扣住她的手,微微笑着,缓缓坐直挨近了她的耳旁。

      ——“苏纵。”

      那嗓音里带着撩拨人心的低哑温和,发音艰涩而别扭,诡异得让人背脊发寒。

      ——“你会后悔吗?”

      浅淡的吐息轻洒在耳旁,湿润温热……又寒意入骨。

      那不是久居医院的寸时,而是那个在末世里面无表情直视所有惨淡血腥的博士。

      扭曲而恐怖。

      “我不会后悔。”苏纵低下眼坦然望进那双寒意入骨的眼眸,没有一丝惧怕,只是伸出手轻轻点触过她的唇角,低声道,“这一点都不好笑,阿时。”

      恐吓一个最爱你的人,想吓退逼走她,为此不惜暴露出最令人恐惧的自己,一点都不好笑。

      明明只是不想未来她会被自己吓着,明明只是希望她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值得被喜爱。明明只是不愿意那个人会为难难过而已。

      偏偏举动薄凉无情,好似一场笑话,结局未料却已经开始嘲弄微笑,笑那个人并未出现的仓皇逃窜和自己的信任模样。

      可这一点都不好笑,阿时。

      寸时歪了歪头看着她,收了那生动真实得渗人的微笑,微微侧头,那动作像极了轻轻吻上她的指尖。

      苏纵止住了呼吸。

      那个人收敛了眸光,安静得一如往昔。

      ——对不起,我可能并不知晓太多。

      那些正常人的感情……

      真是复杂得迷人。

      就像近在咫尺的那个人。

      “阿时。”

      那个人却只是轻轻唤了她一声。

      嗓音低柔而缱绻,指尖的温度动人。

      寸时忽然倾过身,停顿了片刻,缓缓俯下。

      那个人的眼中只是如常的温静纵容,镜片后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在自己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眉梢之时微微敛起眼睑,纤长的眼睫轻颤,指尖触觉温暖。

      ——这双眼可真迷人,越近越能看清那里面的万千风景。

      ——是否极致的喜爱之后就是极致的毁灭?世人不都是这样的么?嗯?

      ——双眼好看就剜出留存,嗓音好听就囚在牢笼,太过喜欢就四肢折断,完完全全只占有属于自己,舍不得被分享一毫一厘。

      ——可偏偏好笑之处在于,往往人们已经丧失了这样的喜欢,而仅存的,都丧失理智成了变态。

      ——可你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呢,苏纵?

      ——时间还长,让我看看吧。

      寸时伸出手,轻柔环抱住了她

      ——————————————————

      末世前一天。

      寸时晃动着试管内翠绿色的液体,凝视着灯光下粼粼闪烁着的光芒,眼眸中渐渐染上星星点点的诡色。

      “唉……总算是忙完了。”林别把自己扔进椅子,随即被那椅子刚硬的触感刺激地一阵呲牙咧嘴。

      寸时不置可否地将试管放进一只银色小盒子中,随即收拾着桌面上的实验装置。

      林别总算是闲了下来,一张嘴又开始停不下来地叨叨起来,一会儿说说这一会儿聊聊那,抱怨着寸时最后几天假也不留给他,这十几天可算是全砸在了实验室里。

      寸时面不改色地将装有钠块的广口瓶放回原处,摘下了白手套,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哎,这都是什么理儿?你说这玩意真到那时候了万一对人不起作用怎么办?”林别毫无知觉闭着眼瘫在椅子上念叨,“说实话我虽然没点儿留恋,但是也不代表我没啥事想做啊!就这几天了,好歹世界这么大,我还想看看呢。”

      寸时面不改色,简单收拾好了东西,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没有只言片语半个眼神。

      “砰。”

      “哎哎哎哎哎!祖宗!你去哪儿啊祖宗!带上我啊!!”林别被关门声惊得猛地睁开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习惯性抬脚冲了出去。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

      “叩叩叩。”

      寸时坐在病床上,安静地抬起了眼。

      推门而入的人如常地敛着眸,将手中的伞轻轻靠向墙边,迈着轻缓的步伐缓缓走来。

      寸时低下头,罕见地提前提笔在纸上写下打招呼的话来。

      ——下午好。

      苏纵看见那张纸,微微弯了眉梢,轻柔低声道:“下午好。”

      ——苏纵,这是最后一天了。

      寸时落笔写下这一行字,末了,在最后画下一个诡异的微笑。

      苏纵微微一顿,只是道:“阿时。”

      寸时停顿住了准备盖上笔帽的动作,片刻,似是有些无奈地将笔尖重新点在了纸上,写下两个字来。

      ——活着。

      活着?

      苏纵并不知道寸时提示的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但那天寸时递给她的清单却让她萌生过一个太过疯狂的想法。

      末日。

      ——苏纵,明天早上再走吧。

      ——————————————————

      如愿以偿。

      早晨苏纵很听话地离开了,这就留下了今日她待客的空间。

      寸时坐在病床上,似乎有些无聊地转动着手腕上第二轮交换得来的机械表,眉目依然安静,却说不出地多出些奇异的气度。

      八点一刻,八点半,八点四十五,九点。

      “叩叩叩。”

      随着机械表准确地走到了上午九点,病房的门,如上一次一样,被准时叩响。

      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寸时清楚地知道。

      此时此刻,外界,正发生着什么样的剧变。

      “阿时。”

      那个人坐到了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同样的女性细软的嗓音,只是这两个字的发音别扭极了……叫得人心生厌恶。

      但幸运的是,寸时现在早已感受不到什么情绪,故而也十分淡然地坐着,想听听这一次,这个人又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试图打动自己。

      “阿时,这些年,你还好吗?”

      病床边的女人似乎并不适应说这样的话,别扭而干涩地想为这次的谈判开一个好头。

      只是,她似乎暂时没有想起来,自己的女儿,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寸时当然没有回复她,依然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久久的沉默。

      “阿时。”女人不无尴尬地笑了笑,片刻后又端正了自己的心态,继续诚恳说道,“阿时,这些年确实也不是我们疏忽,你知道的,你的病我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这里的医疗水平和环境都是最好的,我们也在为了你努力。”

      见寸时依旧没有答音,女人自顾自地说着:“阿时,这些东西如果你理解不了,我们并不怪你,你忘了以前的事也没关系。只是……听说有段时间,有个人来得很频繁,你知道她吗?她叫苏纵。”

      病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寸时压下眼底渐渐浮现的笑意。

      “阿时,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女人皱了皱眉看向病房的门,又转回头,耐心地继续诉说着来意,“她的身份很不一般,而且消息封锁很严密。我们好不容易得知了这件事情,今天就急忙跑来告诉你,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让我们跟她见上一面,我们真的很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嗯?是不利,还是……你们想要利?

      病房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几乎要盖过了女人的说话声。

      这时,寸时慢慢转开了钢笔笔帽,用漂亮的字迹缓缓写下了一行字。

      ——当年,我的身后,有一个花瓶。

      女人的脸色骤然苍白。

      “阿时,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女人下意识地试图辩解。

      寸时并不想再浪费时间听一些披着温善皮的花言巧语,并不理会女人的无力解释,只继续写道——

      ——你最近是不是受过伤?

      女人微微一怔,迎上因寸时终于抬起头而展露出的,那双微带着笑意的漆黑的眼。

      寸时看着她,笔下动作放缓,却是并不停止。

      ——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女人尽力忽略自己肩膀上伤口带来的麻痒的感觉,看着她的脸,神智却渐渐有些模糊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女人咬着牙尽力让自己清醒,抬眼正正望进寸时悲悯中带着嘲意的目光里。

      她忽然意识到了,眼前的人只是得了心理疾病,却脑子并没有傻……自己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场好戏而已。

      跳梁小丑。

      女人咬紧牙,意识到这些,骤然撕破了脸!

      “我们养你十几年——你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女人的面容在扭曲,从伤口扩散开的青黑缓缓蔓延到精致的容颜上,最终定格下那个丑恶至极的表情。

      寸时微微笑了笑,却是忽然出手,试剂精准地扎在了她的脖颈!

      翠绿色摇晃。

      与此同时,房门被猛地撞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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