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淹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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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辰光透过窗帘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寸时也在那一刹那睁开了眼。
揉揉太阳穴闭眼再睁眼。她已经忘记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似乎只要苏纵在身边，自己总会不自主地放下防备，以至于似乎……抱着那个人的脖颈忽然睡了过去。
一件蠢得让她一大早醒来想起来就有些头疼的事情。
沉默着躺了一会儿，寸时还是妥协了，慢慢爬起来穿上拖鞋洗漱完毕后打开了卧室的门。
熹微的破晓阳光勾勒出那个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低头看着文件的人，微微皱着眉，一只手无意识转动着手中的笔，鼻梁上一架温文又冷清的银框眼镜，手边放着一杯正冒着热气的咖啡。
寸时沉默着坐在了她的身旁。
苏纵从手中的文件上移开目光，看向她。
寸时也看着她。
那个人望向她的眼眸折射出窗外微光，很明亮，很动人。
寸时低下眸捧起桌上那杯咖啡抿了一口。
瞬间皱了皱眉。
苏纵见状，微微弯起了眼，浅浅笑了出来。
“什么味道？”
“……苦。”
寸时皱着眉，低哑的嗓音回复了她。
苏纵唇边的弧度似乎更大了，问道：“喜欢吗？”
寸时皱着眉思考着，有些疑惑地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咖啡杯，半晌，只是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那些丰富的感情，也不存在喜不喜欢。
“不知道吗。”苏纵并不意外，想了想，又道，“今天有些事。”
寸时抬了眼，安静地看向她。
“受邀参加一个剪彩仪式。”苏纵将手伸到了她的手旁，问道，“有兴趣去吗？”
寸时想了想，在她的手心写道：好。
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写道：可以带上林别吗？
“嗯。”苏纵应道，收回手低下头在纸上写了几笔，忽然又抬起头，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手和胳膊……感觉还好吗？”
寸时一怔，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
左手以及右胳膊上的绷带一圈一圈，只是想起来的时候能感觉到一些疼痛，她对这些的感受一向有些迟钝，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苏纵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她露在绷带外面的手指。
寸时疑惑地抬头向她看去。
“……抱歉。”苏纵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随即慢慢松开手去。
寸时却指尖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指，收拢在自己的掌心。
是一种很温柔的温度。
——会喜欢吗？
寸时在她的手心很轻地写。
那人眼底蕴起深深的笑意，安静地瞧着她。
寸时沉默着，敛下了眸。
指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触觉，那人微微倾身靠近了她，笑着捏了捏她的指尖。
“很喜欢。”
耳边拂过了一阵轻风。
早上八点，林别被敲门声惊醒。
开门，门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林别好心情地打招呼道：“早上好呀小博士，刚下班你就来找我了，怎么？想化个妆吗？给你打个九九八折？”
寸时见怪不怪地沉默着，只错开身露出了身后的苏纵。
两相对视，苏纵淡淡笑了笑。
林别打了个寒战，话到嘴边看见那个笑容硬是咽了回去，随后又暗斥自己条件反射，这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有什么事？”林别是不期待从寸时这里得到什么回答了，干脆地看着苏纵问道。
“一个剪彩仪式，阿时希望邀请你一起去。”苏纵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莫名其妙且尴尬至极的话。
林别顿了顿，却是眸光深了些许，转而看向寸时。
寸时轻微地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好吧。”林别妥协道，“相认第二天就来折腾我，我帮你就是了……帮你就是了，唉，等着，我去给你找东西。”
寸时又点了点头。
林别认命地转身回了屋子折腾，寸时歪了歪头，看向苏纵。
“饿吗？”苏纵也歪歪头，看向她。
寸时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那一瞬间她只是想起来了，上辈子每当她偶尔这样看向苏纵的时候，苏纵都是不动声色的淡漠神情，却又问她，想吃糖吗？
在那个物质匮乏，衰败得回不来的世界，人人为生死奔忙，可那个人却始终在自己身旁，看似冷淡又偶尔唇边掩下的笑意温然，也会轻声问自己，想不想要吃一颗糖。
以往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
而这个剪彩仪式上又会发生什么？
让前世这个向来不动声色的人都会痛得在自己面前失了分寸。
“怎么了？”
面前人站立的身影笔直，浸染在阳光里。
一切都依稀是很美好的样子。
寸时恍惚了瞬间，随即低下头在她的手心写道：要什么时候到？
苏纵笑了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都可以。”
寸时顿了顿，继续写道：是很重要的人吗？
苏纵顿了顿，随即回答道：“是一个朋友，如果不想去的话就不去了。”
……一个朋友？
寸时摇了摇头，收回手沉默了下来。
苏纵随着她的目光望向林别的屋子，将手背向身后，指尖轻轻划过手心。
而清风乍起，苏纵微微低下眸，眉梢眼尾被阳光描画得寥长，扎起的长发微扬，似温柔时光。
林别一通刨找，最后终于坐上了车，边打开车窗吹吹风边向寸时伸出手，掌心躺着一个小小的耳机。
“小博士，虽然我知道你特别厉害……但也请你有些分寸。”林别忽然严肃地说了一句。
寸时面无表情地接过蓝牙耳机，带了上。
苏纵安静地开着车，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也不过问他们要做什么。
“喂喂喂……”林别低着头，边摆弄着手机上的接收装置边问道，“你确定了一定会是今天吗？……时间已经太迟了。”
寸时心中一动，明白了林别话中的隐喻。
虽然一切与重来之前的那次一模一样，但是从他们醒来那刻起，已经有太多东西会随着他们而改变了，就像今天的剪彩……其实已经错过了上辈子苏纵到的时间。
……会吗？
寸时低着头，摇了摇头。
不会。
如果有人心怀鬼胎，自然多久都不会错过，她又何必担心。
不得不说，苏纵的面子还是很大的。
剪彩整整推迟了三小时，然而到了之后仍然是热情的笑脸相迎，寸时看着那个人眉目温淡地微微点头，面上不表露出丝毫情绪。移开视线转眼环顾四周，都是正常的景象，彩带飞扬，几十辆彩炮车安静地停着，周围的一圈来宾也都看起来是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注视着剪彩仪式时不时聊几句……有些想不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主持人上台主持，林别撇撇嘴，百无聊赖地模仿着那公式化的口吻，见寸时目光扫视着四处的大厦，也左顾右盼看了看周围景象，一本正经问道：“看见什么了？”
虽然四面都是大厦，但也有细微的区别，寸时忽然想起了最后的那个下水道，侧头回看的瞬间瞄准镜在遥远的阳光下晃出的光芒刺眼欲盲。
台上仪式进行得如火如荼，主持人满面笑容地迎上苏纵，彩球在风中摇动。
寸时心中忽然多了些说不清的预感。
“那么，接下来，就准备剪彩了，准备好了吗？”台上似乎是苏纵朋友的年轻男人熟稔地笑问道。
苏纵微微点了点头。
“三！”
……
“二！”
……
“一！”
——苏纵！
寸时脱口而出的嘶哑喊声淹没在礼炮的轰鸣之中，没有想到的是苏纵却似乎真的听见了，瞬间转过了身。
——叮叮叮当。
只是那微小的一点距离，子弹角度偏移，擦过苏纵的胳膊打落在地，留下一个深深弹坑。
鲜血转瞬染红了苏纵的衣袖。
……是谁？！！
寸时攥住了手，眸光一瞬间冰冷，漆黑的瞳孔燃起不可置信的暴戾火光，铺天盖地淹没了向来的淡漠平静。
角度有偏差就无法击中——狙击手在身侧——楼层应该不是太高——枪声被礼炮声遮挡且本来就有消音器无法判断来源，来不及查看弹坑——左、右？——四周大楼，左，右……
——右！
寸时猛然转头视线扫过右侧大楼，粗略扫视一周后将目标暂时确定在几个可疑范围，逆着人群奔跑而出！
一条道，两条，右侧，楼梯，上楼……
一众工作人员奇怪地看着这飞快奔跑上楼的陌生人。
……那个人想走最大的几率会伪装成员工……在哪里……
他，他，她，她……
——找到你了。
“林别！”
苏纵被林别拽着跑到了人群中，寸时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别没有搭话，放开苏纵就打开手机屏，气急败坏地大喊道：“寸时！”
那边当然没有回应，传来的只有员工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不知道寸时做了什么，那讨论声一点一点减小，变成了一阵一阵的风声。
直到周围安静了下来，蓝牙耳机那边才传来一个低哑的嗓音。
——“谁。”
那是寸时的嗓音。
苏纵心底忽然漫上一阵说不清的恐慌，努力在保安维持秩序的大喊中分辨出手机那边传来的微弱声音，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风声猎然。
那边终于传来了答复，是一个男子的嗓音。
——“我觉得你并不敢杀我。”
回复他的只有一声利器剖开皮肉的渗人声响。
林别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
寸时的语气毫无波澜。
男子的嗓音多了几分咬着牙的笑意。
——“你还能怎么样？”
随即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苏纵紧皱着眉：“她在哪儿？！”
林别急得额角冒汗，快速调试着手机中的软件。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响。
随即传来男人清晰带着笑意的嗓音：“有两下子，眼神很可爱，让人舍不得动你。不过，雇主的名字自然不能透露，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叫丹燕。”
GPS定位还未显示出来，苏纵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声音，咬着牙，镜片后的眼瞳深黑，转身看向右侧大厦，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