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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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找我做什么？”林别边说边打开了门，踩着一双拖鞋哒哒哒地寻找着茶盒，“随便坐。”
林别似是已经习惯了寸时的没有回答，自顾自地一溜串说着话。
“想做什么？知道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我看你好像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不过能来找我我已经很意外了，倒是不该再埋汰你了。”
语气熟稔而自然，丝毫不像初次见面的人。
一旁的苏纵听见这熟稔的语气，轻轻抬了抬眼镜。
两杯茶被摆在了两人面前，林别抬了眼看向苏纵，微微笑了笑道：“更让人意外了。”
苏纵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色不动。
而寸时则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桌面，林别转头向她看去，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林别似是有些遗憾道：“真是不巧。”
真是不巧，只有你我二人重回过往。
寸时拿起了杯子，抿着茶水。
林别熟练地拿过一张纸一支笔，放到寸时面前，问道：“来，我一条一条问，你一条一条答，首先，你来做什么？”
——找你。
“哟。”林别坐进沙发，悠闲地跷起了二郎腿，“小博士，你这答案可不行，虽说我看见了很开心，但你也不能跟我打太极啊。”
苏纵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寸时来做什么，但这两人的关系很明显非比寻常，可据她所知，寸时六岁左右就进入了医院，此后再也没出去过，认识这个人应该只能是六岁以前，但六岁以前……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又为什么会被称作“小博士”？
她什么都不知道，可让她有几分高兴的是，寸时并没有回避她的意思。
然而再一转眼，那张纸上却多出了两个让苏纵惊讶的字。
——苏纵。
林别也看见了那两个字，顿了顿，没有说话。
而寸时抬起了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林别是知道的，前一世的苏纵因为末世初期的一些事情，落下了一个病根子，是因为这个吗？可是他不明白。
“找我做什么？”林别低了低眼，“你告诉她，就能解决。”
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指自己吗？还是谁？
苏纵心中一动。
寸时却并不理会这句话，只是重新动笔在旁边又写下两个字。
——苏纵，我，你。
林别看向那四个字，忽然无声地笑了。
那笑意越来越大，逐渐蔓延上整张俊朗的容颜。
“小博士……”林别带笑的嗓音染上几分叹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重来一次，你还要再看一遍吗？”
寸时丝毫没有犹豫，只是平淡地写下了那最后一句话。
——眼见他楼塌了。
林别沉默了下来。
这回小博士想要眼见他们楼塌了呢，真是让人意外啊……这个本来什么事都不在意的人。
“为什么？”沉默许久，林别还是问出了这个疑问。
为什么，这一世偏偏想要亲眼看见他们楼塌了？上一世是自己拉着她看着起高楼宴宾客，嘲讽着，喋喋不休地将自己的评价与讽刺说给她听，也不介意她是否听见了又或者只是当作耳旁风，反正那个人一向安静，很适合做一个听众，而自己就是那个置身事外肆意评判的说书人。
寸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停留在那张纸上。
林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那一行字。
——苏纵，我，你。
上一世，他们三个人的小团体，曾经坚不可摧。
但林别当然不会认为关自己什么事，刨去自己，这一行字可不就只剩苏纵和她了吗？
“小博士，戏外人入戏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林别笑意盎然。
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寸时却轻微地摇了摇头，落笔写道：生死如常，戏里戏外，都只在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么……”林别笑声清朗。
……一念之间，是说自己决定的那一念，还是说戏里戏外本就不分，从末世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人能置身戏外？
枉他学了那么久，最后似乎还是输给了面前的这个人。
——“林别，为你效劳。”
走出房门之时，苏纵依旧很安静，什么都不问，也不表露出任何疑惑的态度与情绪，只是淡声道：“还想去哪里吗？”
寸时心底微微一动，低下了头。
她真的什么都不问。
或许现在自己的态度，就已经让她有些开心了吧。
虽然她也什么都不说。
寸时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写下几个字。
——不回去。
苏纵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去我公司吧，那里有许多书，累了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儿，我今天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寸时安静地点了点头。
苏纵已经习惯了那天晚上她醒来后对自己的态度的突然改变，所以看寸时忽然很乖巧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意外，为寸时打开车门，自己坐上驾驶座，又取下眼镜擦了擦。
后视镜中寸时已经安静地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苏纵轻轻地放慢动作，启动了车。
车快开到公司，在下意识地瞥向后视镜时，苏纵忽地发现寸时靠在后座睡着了。
微微一怔，苏纵浅淡地笑了笑，直到这时才敢放松下来，流露出眉梢眼角掩下的温柔，放慢了车速，左转偏离了去往公司的路，转而漫无目的地慢慢开了起来。
寸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还未睁眼已经感受到了那个人熟悉的气息，一时半会儿意识还陷在前世的梦里，感觉十分不真实。
苏纵看到她眼睫轻颤，知道她已经醒了，等她适应了一会儿后才轻声问道：“想去哪儿？”
寸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还在苏纵的车上，而车子正平稳地向前开着，周围是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她曾无数次从楼上望下去看见的街道。
苏纵知道她难以回复自己，所以尽量挑着只需要摇头点头的话问她。
“饿了么？”
点头。
“不回医院了？”
点头。
“那……跟我回家吗？”
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做饭给你吃？”
点头。
苏纵见后视镜中那人乖巧的样子，忽然在想如果这时候自己问一句她喜欢自己吗，是不是她也会点头。
却也眼底多了几分无奈，转变道路，向家的方向开去。
这还是寸时第一次来苏纵的家里。
苏纵的房子使用的装修风格十分简约，大多是黑白两色的设计，东西的摆放有条不紊，赏心悦目。
“想吃什么？”苏纵拿出一双新拖鞋递到她的脚边，平淡问道。
寸时不知道。
“可以先想一想。”苏纵也没有再问，只是等她换好拖鞋后示意她坐到沙发上。
寸时坐得笔直。
苏纵面上装着平淡，心底却忽然多了几分忍俊不禁，轻轻靠着沙发背，给寸时适应的时间，同时也在思考着寸时这几天的变化。
她和林别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去找林别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而……那天晚上突然停在自己颈边的刀刃，她似乎认出了自己，褪去了眼中的暴怒血腥，那只轻柔地拭去自己眼泪的手，曾在几分钟前扼住自己，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可……明明自己该是她最讨厌的人。
一意孤行想要接近她……不依不饶，不管不顾。
苏纵沉思着，垂下的视野中，忽然多出一个小本子。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苏纵一怔，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人深黑的眼瞳。
那里似乎不再那样漆黑难以捉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松动，向自己露出一条缝隙。
“有的。”苏纵眉梢眼角神色松动了几分，问道，“想吃什么？”
寸时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收回本子的动作一顿。
片刻，却是迟疑着，又动笔写下几个字。
一个突如其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苏纵，什么是喜欢？
苏纵看到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地敛下了眸遮住情绪，淡淡回答道：“喜欢，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
——那你呢？
苏纵没有回答，低垂的眸更低了。
——你喜欢我吗？
这个完全出乎苏纵意料的问题，一时之间甚至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寸时微微倾过身来，似是等待着她的回答。
但是苏纵知道，她不懂。
她没有正常人所有的情绪，她不懂喜怒哀乐，更不会懂“喜欢”这种更复杂的感情。
可苏纵还是抬起眼看向了她，嗓音很轻很轻，却又温柔。
“对我来说，喜欢，就是你。”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忽然如释重负。
也不再遮掩眸底的温柔深情，只是定定地看向寸时漆黑平静的眼瞳，心底多了一分叹息。
寸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取下了她的眼镜。
苏纵怔住了，那人靠得很近，眸中神色专注又认真，呼吸轻柔地落在她的颈边，显得柔软而撩人。
没有预兆地，寸时的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眼眸。
苏纵下意识地微微闭眼，却隐约看见了那人漆黑的眸底一闪而逝的愉悦，像是找到了什么令她十分开心的东西一般，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的眼角，又停下不动。
与此同时，那人眼底现出了一种近乎眷恋的欣赏和喜悦。
苏纵不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话时，眼眸到底是怎样的温柔似水又情深暗许，像是有繁星落进那双眼里，昳丽如一片璀璨花海。
寸时看得很清楚，很专注，忽然间，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
一下，两下。
……苏纵。
她在心底再次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漆黑的眼眸渐渐被点亮。
这就是苏纵口中的喜欢吗？可以让一个人流露出这样美好的神色，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那里千千万万种生动的情绪，只属于自己。
真好。
寸时不知道什么是开心，却知道人开心的时候会笑，她想让苏纵知道，现在的她心情很好，于是尝试着微微勾起唇角，指尖下落到苏纵的唇边，轻轻抚过她的唇角。
苏纵怔住了，一时之间，心跳如鼓。
忽地，也弯起了唇角。
为了寸时的这一个微笑，她已经等待了十五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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