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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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
——是人行邪道，
——不能见如来。
很不合时宜地，她却奇怪地想到了她曾说给自己的这句话。
那些过往的言笑晏晏都在岁月深处磨尽棱角，只晕开些温柔的轮廓来。
“你在想些什么？”
那个刚刚还困得不行的人没一会儿又活蹦乱跳，偏偏凑近自己，微挑着的语气昭示着显而易见的好心情。
好心情？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她现在的心情，着实不那么好。
而当她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一般没有人的心情能好得起来。
寸时勾起一抹笑来。
苏纵立刻认输：“我错了。”
寸时看着她，微微挑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我不应该骗你。”
苏纵委委屈屈。
寸时点点头，随手拖过一把椅子来坐下，道：“原来你还骗过我啊。”
苏纵一梗。
寸时看着她，眼底带笑，唇边却没有一丝笑意。
“继续。”
苏纵索性闭上了眼，梗着脖子，胡说八道道：“我也不应该天天去骚扰慕帘生。”
“嗯，很真诚。但这笔账我还是会跟他算算的。”
闭上眼后的视野一片漆黑，只能听见那人低哑的嗓音。某一瞬恍惚间也似离得很远，只剩下些疏离的冷淡。
就像她总觉得这人会一声招呼也不打，忽然就此离开，越走越远，也不回头。
好像那样决绝而漠然的她，才是那人本来的面目罢了。
没有尘缘。没有留恋。
苏纵放长了呼吸，有那么几个呼吸间，没再说话。
“寸时。”
苏纵忽然道。
一片漆黑之中，却听到那人轻轻“嗯”了一声。
应着这句无意义的唤声。
苏纵闭着眼，忽然那一瞬间，只感到一下子泪涌了满眶。
尽是些俗世的尘骸。
苏纵长出了一口气。
“我最不该，口是心非。”
寸时没有答话。
苏纵挽起笑来，睁开眼，凑到她面前，一气呵成地开口说道：“我分明觊觎寸小姐已久，却还要心口不一，撇清关系。”
寸时低敛下眼，低低呵道：“坐回去。”
苏纵不听话，偏偏眼底带着笑瞧她，蜻蜓点水般唇畔点过她绷得严肃的唇角，转瞬即逝。又转头可怜兮兮地缩头缩脑将头埋在她脖颈旁。
那人怔了怔，有那么片刻，似是没有回过神。
当然，那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她也很快就收到了那人的报复。
沾了酒精的棉球带着冰凉的寒意，冷冷擦过她颈子上摔出的伤。
苏纵疼得一阵呲牙。
耳旁的声音偏偏又温缓。
“这么久没见，原来是学会了轻薄耍赖么？”
良久的沉默。
苏纵没有回答她。
寸时顿了顿，收了手，将她从自己肩头推开，撩开垂落的长发去瞧她。
却只看见那人镜片后一双细长的眼晃满了琳琅的碎光。
“怎么又哭了？”
托着她的脸颊，低哑的嗓音也添上些恍然的温柔。
苏纵抬眼望着她，抿着唇纠着，纠着纠着，又笑，只是轻轻开口道：“你现在连靠一下也不给我靠啦。”
“胡说什么。”
寸时低下眼，静静看着她。
却也只是这低眸一眼，望落了她眼角固执晃了很久未落的泪。
苏纵不说话，只仰着头，一双眼安静而无声望着她。
“疼。”
半晌，只软糯嘟出这一个字来。
寸时叹叹气，顿了顿，才启唇道。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
苏纵乍听见这句佛经，怔了一怔，眼底神光近乎失了神。簌簌着满眼的泪，反应过来，还是展颜笑了。
“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苏纵将头抵在她掌心里，呼吸清浅得近乎消失。
“我最开始看见这句经文的时候，没太看懂，总觉得过于轻薄。”
苏纵闭闭眼又睁开，重新扬起浅淡笑意，直起身与她平视，指尖温温缓缓划过她的下唇。
“直到今天你在我面前念出这句话，我发现。”
苏纵勾起她的下颌，微微带力将她推倒在椅背。闭上眼，似笑非笑地启唇，轻轻咬在她侧颈。
“……是真的很轻薄。”
温热的呼吸拂在颈侧。第一次知道，那向来被自己欺负着的人也能这么迫人，咄咄的样子可是凶得很。
寸时向后仰了仰，配合地扶住她的肩头。
苏纵收了齿，忽然哧哧笑了，笑得喘不上气来在她肩头咳着，咳着咳着，也蓦地溅出一口血来。
落在那人正经仰着的白皙脖颈上，一路顺着领口滑下，晕入锁骨纤细，如绽开的瓣瓣红梅。
不合时宜的，勾人。
苏纵急促地喘着气，将头深深埋进她怀里，咬着牙压抑着喉底带着啸声的痒意，缓缓攥紧手。
——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寸时低下眸，轻抚着她的背，平静而淡然，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没说。
苏纵却只感到沉静的安心。
良久，迟迟止住那翻涌的血气，心跳还急剧跳动着，苏纵窝在寸时怀中，哑着嗓音仿若无事开了口，熟稔地委屈道：“我趴了一夜，你也不给我盖条毯子。看，都吐血了。”
寸时低低眼，依旧淡冷着嗓音：“还有命能吐血，想来也不是很严重。”
苏纵知道，这是责问自己在斗兽场受那么重伤来了。
背上的伤也因多次受创而尤其骇人。直到如今都难以躺下。
但她也很委屈。
“是你送我去的。”
苏纵低低软软道。
寸时微微一怔，随即又淡冷偏开眼道：“我送你去死，你也去吗？”
苏纵靠在她怀中，有些困倦地闭了闭眼，没有理会她的冷淡，只轻声断定道：“你不会的，你只会救我。”
——你只会救我。
寸时听见这句拂风般过耳的话，心底却忽地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温柔中也痛苦得血肉交加。
正愣时，却感到颈边传来些柔软触觉，带着撩人的温热，轻舐过还未凝固的血迹。
寸时猛地将她推了开。
那人唇角还沾着艳艳血色，笑意也艳艳，晃晃然叫人意乱失神。脑中只冒出些偏执想法，恨不得圈养在怀中揉碎骨肉。
寸时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抚向颈边的手只感受到指尖下激烈的跳动。
还没来得及出口训斥，那人已倾了身来，在她耳边缭缭软软地念。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
——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不能见如来。
——见什么如来？
寸时闭闭眼又睁眼，看着她早离了远去，提指轻拭去唇边血痕，转而正经端庄得一副神佛庄严相的模样。浅眉弯目素雅不谙如降世孩童，又裁出三分笑意款款。
人行邪道。
不能见如来。
寸时淡淡偏开眼，拆着一包未开封的棉签，不置一词。
“你生气了吗？”
那人问题来得很快。
寸时不答。拆动的动作不停。
“阿时。”
手腕被轻轻握了住。
寸时这才冷眼相望她。
可苏纵早与她相熟，才不会这么轻易被唬住，可怜巴巴地晃晃她的手腕。
寸时闭闭眼，偏开了眼不再看她。
“你没有生气，而棉签你已经拆开过一袋了。”
苏纵意料之中地笑了，挨近了她，柔尽了嗓音如悄悄话般附耳道：
“——那就是心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