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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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纵回到房间时，寸时并不在房间里。
苏纵在那架钢琴前坐下，怔怔地发着愣。
斗兽场。
人与丧尸厮杀。
一掷千金的豪赌。
在如今的情况下，也许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荒谬。
轻轻打开钢琴盖，苏纵将指尖放在了琴键之上，怔了许久，却也没有弹出一个音。缓缓将手抬了起来，翻过手心，凝望着那细长断续的掌纹。
阳光下，那只手细瘦而白皙，轻轻停留在琴键上宛若振翅将舞的蝶，而抬起手到眼前时，却又那么脆弱普通。仿佛从不曾拿起过刀枪。
实际上她也确实很少拿起过。关于枪械的一切都只是在曾经出国的那段时间学过。至于刀，最多也就是削水果罢了。
如果寸时从不曾告诉她这些，她很难想象，自己是否能活下来。
那只手向着窗户的方向举了起，阳光漏过指缝，屋内的万千尘埃轻缓落下。
苏纵有些恍惚地收拢了手指，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指尖触及空无一物的掌心时顿了顿，又缓缓地松了开。
房门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苏纵保持着那个动作下意识回头的样子落入了寸时的眼中。
人总是这样。
伸高了手努力去够那些求不得。
徒劳，无用，又无助。
寸时一只手收在白大褂的衣兜中，波澜不惊地关上了门，
苏纵心下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起身开口问道：“你去了实验室？他们想让你做什么？”
寸时身上这件白大褂……从何而来？黎缙的基地里会有实验室吗？又做的是什么样的实验？
寸时走到了她的身旁，在钢琴旁放着的本子上写道：——你还有七天时间。
苏纵看到本子上的那句话，惊愕地抬眼。
——苏纵。
寸时只是在纸上写着。
——斗兽场开办至今，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所以赌筹越来越大，直到黎缙都忍不住动心的地步。
苏纵却低了低身，还是轻声问道：“那个想见你们的人叫慕帘生，对吗？黎缙对你的了解应该全部来自于他。他这么了解你，除了朋友，只能是仇人。他刚刚叫走你们，是为了什么？”
黎缙在谈到寸时时没有表现出对寸时的恶意，最多只能算道听途说的了解再多上几分好奇。极大的可能性是那个“慕帘生”在和黎缙谈起寸时时也没有表示出对她的恶意，所以黎缙更多的才会是好奇。而且，关于黎缙的意图，寸时很大可能性也只能从慕帘生那里得知……这些苏纵都可以推断得出来。但苏纵还是想要得到寸时的确认。
——我还没有必要回答你，苏小姐。
寸时顿了一顿，随即漫不经心地写下。
——现在的你在我眼中，七天后就必然会是一具尸体。实际上，我也理应不必和死人多言。
现实，又轻描淡写。
苏纵停顿了呼吸。
对苏纵而言，眼前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去参与那个几乎必死无疑的斗兽战；另一条则是找机会摸清情况，救出被困住的那些人，再商量着逃亡。
时间只有七天，这是一个必须选择的岔路，无论哪条，中途回头都必然会走向死路。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选，这两者生还率应该都差不多低。可令她意外的是，寸时主动提出了这个话题。
那至少证明，在寸时眼中，她其实是可以在那个斗兽场活下来的，而且需要的帮助，寸时也可以提供。并且愿意提供。所以她才会主动提出。
甚至……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讲，寸时并不希望她死。
苏纵重新思考清楚这些，认真了目光，看着眼前那漫不经心的人道：“我想要活下去。”
寸时懒懒抬了眼，写道：——是啊，谁又不想活下去呢。
苏纵失了笑。明明以行为来判断思考逻辑，寸时很明显是主动暗示她并且希望她能来向自己求助的。可无论事情怎样发展，这人说的话总和自己的行动背道而驰。
嘴下从不留情。
“黎缙说，你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口吻。
——装可怜是没有用的。苏小姐。
寸时在纸上写道。
——你准备好应给的报酬了吗？
苏纵笑了，弯弯眼软下了语气。
“我所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寸时却像当了真，执着笔抬了眼，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片刻。似是真的在思考想要索取些什么。
勾了勾手指。
苏纵听话地倾了身，微微低俯下来，与她保持着同一个高度。
即使矮了近半个头，眼前那个人的压迫感也是始终不容置疑的。
那人微温的指尖挑起她的下颌，微眯着眼打量着她。
人都是很贪心的。
七情六欲。
无人能免。
寸时眼底冰凉没有感情，却带几分笑意，挨到了苏纵的眼前，呼吸相错，唇畔相隔咫尺，几近吻上苏纵的唇角。
——你又对我，会不会有欲望？
当真这样无私么？
苏纵。
苏纵维持着倾身而去的动作，眼中是轻轻缓缓的笑没有变过，望着她。
没有任何失神逾矩，似乎寸时做出什么举动她都不会意外坦然接受一般。
寸时回望着她，顿了半分钟，随即毫不在意地回了身，在纸上写道：——很不错，苏小姐。十分能沉得住气。美中不足人还是需要呼吸的，缺氧的情况下实力会大打折扣。
苏纵忽然觉得这个语气莫名有些熟悉。
——在出发之前，我们约法三章。
寸时写道。
“约法三章……？”
苏纵低低重复道。
——第一，永远记得，保持安静。
寸时将那只伤手的绷带散了开。
那手心的伤口虽然好了不少，但仍然没有完全愈合，加上上集装箱的那一扒，伤口又再次崩裂开来。
但无论那个伤口怎样可怖，崩裂开的血再如何流，苏纵才恍然意识到，这个人从受这道伤到现在，都从未有一声痛呼。无论是处理伤口还是再度崩裂。
寸时毫不在意地用那只手扶住手中的本子，继续写道。
——第二，当极度恐惧无措的时候，在心中将自己被害人的身份与杀手互换，永远不要放松警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说不定。
苏纵震惊于这一条背后的一切。
至于第三条。
寸时无意义地用笔点了点纸，似乎在思考着这第三条。
最终还是写道。
——第三，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永远。
顿了顿，又添上了一句。
——你必须知道你将要在怎样的世界中活下来，苏纵。
苏纵沉默了良久，低声道：“我明白了。”
寸时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了屋中的壁炉旁，蹲下翻了翻，找到了一块细长的木头。示意她过来看着。
那把折刀旋开，认真思考过角度后，开始削饰那节木头。
娴熟的刀功，利落的落刀，三两下修出了大致的形态。
一把弓的形状。
几分钟后，寸时测试了一下那节弯木棍的韧性，到了合适的程度，随即用随便在屋子中翻到的线缠在了弓的一边，向苏纵详细展示了怎样缠线打结，然后让苏纵为另一边缠上线。
一把简易的弓十分简陋地做成了。
寸时试了试拉了拉弓，将刚刚顺手削的一节有锐利前段的木棍架上那把弓，转身架弓，对准了桌上的一个杯子。
眸光锐利清醒如出鞘之剑。
松手。
那支无羽箭很明显不那么稳定，但还好距离不是很远，杯子应声而落。
——弓箭的射程一般在一百五十米左右，这是比消音器小太多的声音，而远程也提供了最基本的安全。无羽箭必须按照特定的弧度削出才能稍微保证一些准确性与稳定性，在这个世界里，不是从哪里都能搜罗到复合弓与弩箭的。如果被手无寸铁地丢在野外，我也需要你明白最基本的一些东西。
——简易弓与无羽箭制作精良也可以达到一百米左右精准射程。这可能将会是你以后使用的最频繁的武器。我会在这一天内尽可能地教导你各方面的初步技能，包括工具的制作与使用、跑酷攀爬技巧、关于丧尸的知识与对抗方法等，剩下的六天我则会跟着你，但我不会提供给你多余的帮助。
——这七天里你将会无数次直面死亡，但可能都不会比斗兽场中的情况更恐怖。我不会帮你。
——如果你甚至走不出这七天。
——那我也不必再浪费任何心力。
寸时将约法三章的那一页撕了下来，随手折了四折，递到她的眼前。正待苏纵想要伸手接过时，那只手却又忽然向回收了收，错开了苏纵伸出的手。
苏纵抬起眼看她。
那双眼漆黑寂冷。
笑意凉薄。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