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囚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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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吗？
寸时听到耳旁的温然语声，这才收回了一直远眺着一个方向的目光。
袖中的那把折刀滑了出来，被那只月光下显得格外纤瘦苍白的缠着绷带的手从容握住，刀刃未曾弹开，只执着那刀柄，轻轻点在她的胸口。
正正好在心脏之前。
那个人却不退反进，似是完全没有感觉似的微微笑着，将自己的心脏送上那尚未卷开的刀锋。
——我想起来一个故事。
苏纵坐在她身旁微微靠后的地方。向她倾来身，毫不在意心口那柄未折开的刀，轻笑着说道。
寸时并未放下手。
夜色里，背对着月光。一双沉黑无波的眼眸。
——那个故事讲的是，以前啊，有两个人。
——一个人拿着刀要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就跑啊跑，跑啊跑。一直逃但是一直都逃不过那个人的追杀。
——最后她们终于在黑暗最深处的森林里相遇了。
苏纵依然笑着，却止住了这个故事的后续。
寸时听到这里，微微侧回了头，放下了横亘两人之中，那只执着折刀的手。
苏纵安静地坐在她的侧后方。
不高不矮的三层楼顶。
围墙之外尽是游荡的丧尸。
“你猜结局怎么样了？”苏纵轻声道。
寸时面色无波，并不打算回复。
苏纵却也闭口不言。
夜风轻拂。
带着无法洗净的腐烂血腥气息。
本应该早已熟悉这样的味道，寸时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身旁那个人衣袖领角都有温柔淡香。几近不该存在于这末世里，让人徒然生出几分无用的眷恋。
但越来越不妙的是。
她心底越发控制不住一些过于暴戾的想法。
——刚刚曾有一刻。
她真的想要杀了她。
寸时握紧了几分手中的折刀。仿若无事地望着远方。
为什么？
因为只有死亡能永远留住一个人吗？
为什么……
想要留下她呢。
还是说，那些过激的想法背后。
还隐藏着一些连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微小心意？
寸时微微挪了一步，拉开了与苏纵之间的距离。
已经太久没有说话。她不会说话，也不想说话。
与人的交流实在充满了太多误解与无趣。
并不是觉得累。
只是厌倦了。
可是意外地。
她忽然很想听苏纵再讲些什么。
那个充满了隐喻的故事？
最后黑暗的森林中两人终于面对着面，才发现，那个无辜又无助的受害者，最后才是真正拿着刀的加害人。
刀尖直直顶在“追杀者”的心口。
她想说些什么？
说那个人其实才是跟在她的身后一路护卫着她的安全的人？
那一切无论怎样诠释寸时都不会在意。
可那一瞬，奇怪地。
她那么想听苏纵再说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
那些在她眼里毫无意义只是浪费时间的东西。
寸时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安静地望向了身旁的那个人。
苏纵也收回了望向远方不存在的天光的目光。转而重新看向她。
寸时不说话。
苏纵又笑了。
——其实啊，那个人并不是为了追杀她。
——只是她实在没有那么简单，是一个很危险的人。那个人才会带了一把刀自保，被误以为是追杀。
——在那个最终的黑暗森林里。
寸时定定地看着苏纵。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个她口中的故事只是这么平静无波地结束了。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无趣极了。
寸时低了低头，缠着绷带的手把玩着手中那把折刀。
刀上有艺术感的花纹。
隐藏的槽被按下，刃锋刹那旋了出来。
寸时忽然来了兴致，向后仰了仰身，锋锐的刀尖被轻轻抵在那个人白皙的脖颈旁。
苏纵平静地垂下眸，只是伸出手轻轻撑住她的肩，让寸时后仰的动作稍微轻松一些。
刀尖轻轻划动。
点破皮肤。
几点鲜红。
苏纵面色不动。任由那几滴血坠在衣领之上。
寸时定定望着她的眼眸。
拿着刀的手丝毫不抖。
——真是太可惜了。
苏纵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望见了这样的神色。
不知名的遗憾。
刀尖轻挨着皮肤上移，勾下眼镜，移到苏纵低眸微敛的眼角。
很精致。
如果再添上些颜色，勾勒些弧度，好好保存下来……该是一件多么美的艺术品。
眯成一条细缝的眼，透出几分近乎贪恋的迷醉。
苏纵笔直地坐着，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反抗。甚至也并不远离。
即使刀尖已经在咫尺。
很想……
很想……
如果就这么划下去……
寸时眯着眼，握住刀柄的手越发用力。
苏纵低着眼看她，却忽然错开那眼角的刀尖，低下头伸手轻抱住了她。
下颌温柔抵在她的肩头。
脖颈那个细小的伤口几滴微凉的血蹭过寸时的脸颊。
寸时怔住了。
“你想杀了我吗？”
那个人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语声中没有丝毫慌张。淡如风月。
长发散落在她的颊旁衣上。
寸时握住刀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那双轻轻环绕住她肩膀脖颈的手臂竟没有带给她一丝一毫的威胁感。
因为实在太过温柔了。
让不信任任何东西的她，也渐渐习惯了苏纵的触碰。
这是不对的。
但是偏偏没有办法改变。
哪怕自己展露出的恶意再明显。
苏纵放松地闭着眼。
错过了那双漆黑眸底一闪而过的错愕与轻柔。
小心翼翼。
害怕破碎。
折刀被重新收拢进袖中。
那只冰凉的手抚上她低敛的眼眉。
“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我想，我还是会挣扎一下的。”
那个闭着眼的人感受到眉眼上的触碰，眼睫轻颤，却只是和和缓缓笑着说道。
信任，顺从，温柔。
一时竟能散去所有暴戾血腥想法。
寸时微微侧过头，咬上了苏纵脖颈上那道自己刚刚划出的伤口。
几分甜意。
轻轻舔舐掉新溢出的血。
那纤瘦而苍白的脖颈，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了。
几分温淡清香。
她想，在没有足够好的保存条件时，她应该是舍不得苏纵就这么折断在自己手上的。
上一世发生了什么她尽皆不想再去回想。实在是有些太糟糕了。
不过幸好。
幸好直到这一刻，苏纵还完整地在她的身旁。
全身心的信任。
毫不设防。
寸时转过身，一点一点欺身而去，直到将苏纵压倒在了冰凉的天台之上。
唇角愉悦地勾起。
她并不喜欢刚刚苏纵讲的那个故事。也并不喜欢自己曾私自填上的结局。
如果一定要续写，她也许会更喜欢写，那个追杀的人陷入了受害者故意示弱的圈套，被囚在精心设计好的精致牢笼里。
黑暗的深处，受害者款款走出，隔着囚笼，一只手轻轻拂上笼中人绝望崩溃的眉眼。
可为什么……
在她眼前这个早已上当的笼中之人。
眉眼却偏偏，那般。
淡静。
温柔。
——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囚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