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纵时》忖年

17、荒芜

　　一片荒芜。
　　顾遇把车开到预定的地点附近时，远远望去，映入眼前的那个该有的营地，一片荒芜。
　　望到这样的场景时，寸时心底曾有一瞬短暂的惊讶。
　　苏纵看着那甚至加固过铁丝网的墙壁，没有说话。
　　这几栋保护措施不差的房屋空无一人。
　　顾遇震惊道：“这……”
　　林别皱了皱眉，心底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你们弄到过足够多的武器吗？”林别问道。
　　苏纵答道：“足够多。”
　　林别皱着眉道：“大概有多少人？”
　　“十五。”
　　“十五个人……”林别喃喃道。
　　寸时望向营地中干干净净的地面，沉默着抬了抬头，远远望向一个方位。眸色深黑。
　　“十五个人……”林别自言自语道，“一个市区边缘的营地，人间蒸发一样？干干净净，一点儿踪迹都没有留下来？”
　　顾遇看着那营地四周围满一人多高的铁丝网，只有一个蓝色的大集装箱上没有铁丝，旁边用两堵厚实的混凝土墙横向隔开。很明显，人的出进都是需要翻过这目测有三米多高的集装箱的。
　　这一带的丧尸也明显少了一些，至少他们开着车在周围兜着圈子时，还没有丧尸发现他们并向他们发动袭击。猜测应该是曾驻扎过的那十五个人简单清理过这篇区域。
　　——那又为什么，会人间蒸发？
　　车子发动的声音渐渐引来了一些走得极慢的正常丧尸，正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苏总。”顾遇有些急迫道，“周围有丧尸围上来了，我们必须去营地看看了。”
　　“车不能停在集装箱下，我们自己翻进去，停在铁丝网旁边。”
　　“好。”

　　车停到了围墙稍远处，听到声响但行动缓慢的丧尸还暂时没有围上来，四人下了车，看着面前足足有三米多高的集装箱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林别，顾遇，苏纵。
　　三个文职人员。
　　没有一个能打的。
　　寸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仰了仰头直视向刺目的阳光。和那对现在的她来说不算矮的集装箱边缘。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
　　……有些棘手。
　　不过还能指望谁呢。
　　寸时面无表情。
　　知道只能依靠自己，没等那几人思考，没有多余的迟疑，利落的步伐蓄力几步，右脚前脚掌一步跃上蹬住了集装箱壁，小腿与墙面四十五度猛地发力。
　　……还是矮了一步。
　　寸时迅速衡量了那一刻的距离，放弃了双手，只尽力伸出左手拼尽全力——扣住了集装箱的边缘。
　　寸时猛地一皱眉。那一瞬间掌心传来的剧痛几乎要让她当场松开手来，额角渗出冷汗几滴。
　　那道伤并没有好。
　　……还是太虚弱了。
　　来不及想什么，寸时借助蹬住集装箱的双脚的力，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蹿才让右手也终于扣了上去。
　　与此同时，右胳膊的伤也没有好，疼痛如期而至。不过所幸本就伤得不重，倒也不那么难熬。
　　两只手都扣住了集装箱边缘，这才轻松了许多，借助双臂的力气脚下用力地蹬住集装箱连踩两步上去了。
　　这一套虽然略显艰难但利落又专业的动作短暂镇住了三人。
　　寸时刚略有艰难地爬上去，没有站起身子，下一刻转过了身，单膝跪在集装箱之上，微微俯身，向着苏纵伸出手去。
　　那只向着她伸出的手，手心洁白的绷带渗出血来，染红了掌心的一片。
　　那清瘦的身影淹没在刺目的阳光里。神色看不真切。
　　是冷漠？是淡静？是微嘲？是带笑？
　　向她伸出一只手。
　　苏纵恍惚了一瞬。
　　林别上前几步学着寸时的样子，因为稍微高了一些，身体素质也毕竟好一些，一只手顺利地扣住了集装箱边缘。
　　林别用了几下力，却脚底一滑没蹬住，只剩一只手扣着集装箱边，又用了几下力没有什么用，挂在集装箱上，左手徒劳地向上够着，企图够到集装箱的边缘。
　　“喂喂喂喂喂！小博士……！看我一眼看我一眼！拉拉我！拽我一把啊！”林别低喊道。
　　寸时看也没看他一眼，那只纤瘦苍白的手依旧伸在空中，一动不动。
　　苏纵凝了凝神，虽说以前从来没做过翻墙这种事，还是学着寸时刚才的样子，利落地助跑，蹬墙。
　　那只用力向上想要抓住什么的手只在半空中被握住。
　　那只苍白而细瘦的手牢牢抓住了她。哪怕隔着绷带，渗出的温热血液依旧濡湿了她的手。
　　却是让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安心。
　　就像心底知道，这个拉住自己的人，无论如何，绝对，绝对不会松开手。
　　寸时将苏纵拉了上来。
　　一旁自力更生的顾遇举起胳膊，用手托住林别晃在空中的脚，这才让林别借力够住边缘爬了上去，然后顺利将顾遇也拉扯了上去。
　　林别不满地嘟囔道：“无情无义啊小博士，同样相处这么久，就知道你家苏纵。”
　　寸时暗含警告的目光瞥去他的手一眼。
　　——那是什么意思？！嫌他当时占了苏纵的位置没踩他的手把他踩下去就算好的了吗？！
　　虽然知道寸时这个人已经丧心病狂，但是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还是超出了林别的预估范围之内。
　　常年相处带来的理解能力让林别的心态不那么美妙。
　　顾遇扯了扯他，朝着他微微摇头。
　　林别双手抱臂，轻哼了一声。
　　好歹翻进了这个安全区，几人也稍微放松了些许。以那个集装箱的高度，与四周围着的这些铁丝网围栏，至少对于初期这段时间来说，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那就很奇怪了。
　　营地里一片干净。
　　没有一点血迹，物资也被好好地留着。
　　只是所有人……
　　都消失不见了。
　　那本该存在的，十五个人。
　　苏纵没有继续握住寸时的手，什么都没说，却罕见地抓着寸时的手腕不松手。
　　寸时有些意外地挣了挣，那个人却头一回固执地没有松开手。
　　面色沉凝，只言不发。
　　事到如今寸时倒也不是很在意，顺从地任由她抓着手腕随着她走着。
　　“这是……”顾遇迟疑道。
　　“很奇怪。”林别道，“这个营地什么都没丢，物资武器都还在，从外看安保也十分牢固，除了……”
　　“少了那十五个人。”顾遇沉吟着接道。
　　“我们也不需要提十五个人都外出不留一个人这种愚蠢的假设，那么……又会是什么样的理由，让这十五个人全部人间蒸发了呢？”
　　林别饶有兴趣地笑了。
　　“我有一个问题。”林别缓缓道，“这十五个人是什么人呢？”
　　苏纵牵着寸时让她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转头去找医疗箱，边回答道：“是三个比较重要的人，两个信任的下属和他们挑选的十个人。”
　　林别问道：“那三个比较重要的人看来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苏纵顿了顿，有些迟地回答道：“两位是照顾了我很久的人，还有一位是比较熟的……朋友。如果她来了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林别意外道。
　　苏纵低了低眸，终于在一个低低的柜子里找到了医疗箱，答道：“我提醒过她，她不一定做好了准备。如果她没有做出任何防范的话，她只能来到这里。”
　　“噢。”林别深有所感点点头，“也是，忽然提起世界末日谁都会觉得离谱吧。”
　　苏纵静了静，拎起那个医疗箱，轻声道。
　　“也不是。只是……会有很多想要告别的东西。”

　　休整了半天，检查了一下营地各方面的情况，天色已渐渐昏黄，最后完全沉入一片黑暗。
　　夜晚丧尸低沉的吼声无时无刻不在回荡。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营地不仅还剩下很多物资与药品，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是，明明铁丝网旁连有几个小型静音柴油发电机，很可能是为了给铁丝网通电来保障安全。放在旁边的柴油还很充足，发电机也没有故障，如果说怕进出的人触电也不存在，已经有两堵混凝土墙将铁丝网与集装箱隔开。
　　可偏偏。
　　那几个发电机却一个都没有打开。
　　与此同时，人也走得干净。
　　难道说是人离开之前为了节约资源顺手关上了发电机吗？
　　没有任何线索与头绪。
　　几人只能先休息在了这个营地里。
　　现在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似乎不太差。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
　　她们如今的情况……
　　还远远算不上安全。
　　发电机再次打开，蓝紫色的光芒爆裂了一瞬，随即铁丝网蔓延上了耀眼的白光。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
　　想必，躲藏也是没有用的。

作者有话说

　　可能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