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宠物 ...
-
那个蜷缩在车厢旁的人身形单薄。夜风寒凉却没有多加一件衣服。等待的样子在漫长的黑夜里显得格外脆弱而温顺。
苏纵冻得浑身冰凉，仰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个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的人。
虚假得像一个梦境。却无法忽略颊边那只手带来的温暖触觉。
那个人轻柔蹲下了身子，弯下膝半跪着平视自己。
恍了恍，那双漆黑的眼里竟生出几分满意的笑意，又转瞬消失不见。
“阿时……？”
苏纵怔怔开口。
寸时看着她，一身如常的安静冷清。那双眼又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纵竟有一瞬间的手忙脚乱，不知道自己该作出怎样的回应。
真奇怪，明明那个人只是理所当然地回到了自己身边而已。
无关感情。
正在苏纵不知该作何反应之时，寸时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手心中被放来一个温热的东西。
苏纵低下头去看。
是一个银色哨子。
哨子。
心底有了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猜测，她不敢去想。
那个人没有等她疑问，转手在她手心中轻轻落下两个字。
——宠物。
苏纵震惊地抬起头。
只见眼前人神色如常，与她对视着，顿了顿，又微微扬起头，眉眼间竟有几分不动声色的清傲张扬。将食指置于自己唇前，看着她。
顿了片刻，又在转手半掩住唇时，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那一瞬，说不清楚地，苏纵竟并不感到任何意外与害怕。她只是忽然很想拥抱住身前那个平静看着自己，单膝半跪的女孩。
那双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眼中依旧空空荡荡。
没有万物与自己的影子。
连几日前单单只露给自己的那道光也似乎消失无踪。
只剩淡漠。无畏也无谓。
即便表情比以往多了些，却更加摸不透喜怒。
无懈可击。
苏纵看着她，轻声开口唤道：“阿时。”
又低了低头，掩尽眼中的落寞。
寸时看着她，不解地歪了歪头。想了想，抬起手安慰似的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耐心而温柔的样子，像极了纵容溺爱自己宠物的主人。
——不喜欢它吗？
寸时在苏纵的手心轻轻写道。
苏纵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开心？
苏纵抬起头来去看她。
寸时与她对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
她其实明白，即使苏纵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多么温和婉转，温顺而乖巧。她也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有着绝对的独当一面的自信与能力。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温柔了太多，藏起了太多锋芒。
她值得这世间的一切。那种刻进骨里的骄傲，与那不可一世的骄傲背后的自信与才能，没有办法被磨灭。
可唯独此时此刻，那双望着自己的眼中，从未有过的，竟出现了那样明显的示弱。
……示弱？
就像终于放弃了什么一直执着的东西，向后退去了一步。
“阿时。”褪去那些淡漠与温和，苏纵眼中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复杂，看着她，忽然有些哀哀地缓缓皱起眉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自言自语般的呢喃着——
“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寸时顿了住。罕见地，看着她这般样子一时竟有些失神，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片刻。
……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呢？
苏纵轻微的呢喃声并未停止，眉间越皱越紧，似是不解，似是困惑。看着她的那双眼里浮动着微光。有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透纸欲出，刻进温柔眼眉。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
“你到底，又是谁呢。”
寸时皱起了眉，没有回答。
话落不久，苏纵低下了头，看到手中那个哨子，忽然又怔怔地道：“阿时，我不明白你的想法。我或许从来都不了解你。我想了很久。我其实只是，只是一直在一意孤行而已。”
“我总是这样。”苏纵蜷起手指，只是也只能轻轻握住那个哨子。“什么都不明白。”
苏纵抬起头，看向她。
那眉眼轻轻舒展开来，取而代之浮现的温和几乎脆弱易碎。也竟然碾出三分悲楚。
寸时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她只是这样写道。
——你看明白了多少？
苏纵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如实回答道：“很少，很少。”
——你变了吗？
寸时这样写道。
苏纵怔怔地看着她。
——你还有很长时间。
……你看明白了多少？
……你改变了吗？
……你还会有很长时间。
至此，寸时已经回答完了她所有的问题。
“为什……”苏纵下意识还想开口询问弄明白她的意思，却话到一半，被寸时一指封住了唇。
那个人靠近她几分，长发散落，呼吸轻轻浅浅落在她的脸庞。
——因为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我不想再待下去了。你意下如何呢？
——苏……小姐？
一句话写完，放在她唇前的指轻柔擦过她唇边的弧度一路划下。只留下廖长到颈边的酥麻触感。
心跳的速度不可控制地在加快。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东西。
——想起很多东西。
——现在，你又觉得，
——我是谁呢？
那个人站了起来。看了她片刻。唇边忽然勾起的弧度几分戏谑，几分诡异。
有温柔，有笑意。
合眼睁眼。眨动之后，再无痕迹。
一只手伸在她的面前。
苏纵看着她，又慢慢低下眼，看向那只伸在自己面前的手。
忽然道。
“我会重新认识你。”
嗓音温柔而坚定。
苏纵闭上眼。
“但你始终都是阿时。”
再睁眼时那双眼已是如常的从容淡静，其中掩藏的锋锐几近洞悉一切，却又为她敛成一池温柔秋水。
苏纵搭上她的手，站起了身。
腕间的钟表指针指向五点半，天边第一道光撕破云霾。
苏纵温声道：“一会儿上了车靠着我休息一会儿，今天还是要赶路，韩焉几个人的事情我来处理。无论事情发展怎样，我们还是为他们惹上了麻烦，我会和林别谈谈。”
寸时温顺地点了点头。
——林别确实有些过激。这几天赶路，不用担心。
苏纵看了一眼手中的哨子，笑了。
“我明白了，谢谢阿时。”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宠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