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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   深秋的夜晚难免会有些难耐的寒冷,聂筠攥了攥泛白的骨节,转身背对夏青冥。交互错杂的伤疤烙刻在白皙的皮肤上,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看得十分清楚,夏青冥瞳孔不断地放大,他隐隐能感觉到聂筠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他,但是他不知道,在偌大的桐城,有谁敢把他伤成这样。
      “谁干的......?”
      “聂兴国,我爷爷。”聂筠披上衣服,无所谓的说,仿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并不是一个与他有血脉关系的亲人,而是一个死了很久的陌生人:“那是坊间传言说的是真的,我父母都是同性恋,他们形式结婚,却各自有着各自的配偶,我是,试管里造出来的。他们很少回家,回来也只是领着自己床伴乱搞。我都他妈不记得我妈长什么样了......”
      聂筠本来以为,自己有一天鼓起勇气说出这些事的时候,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但他没有,甚至比刚刚平静的多,他直视夏青冥的眼睛,却无暇去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他们本来是瞒着聂兴国的,但是有一天被我奶奶发现了合同,我那时太小也不记事,他们知道之前是否有关爱过我我并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在那之后才是噩梦,聂兴国思想本就迂腐,他打心里觉得我和正常配出来的种不一样,他从来没那我当过人,要不是聂子征说自己打死都不会碰女人,我估计早就被他弄死了。从小到大,我只要有一言一行不符合他聂家的标准就会挨打,不管我怎么求饶认错他都不会放过我,哭叫只会更加惹他下手更狠,所以我只能忍着,等他打不动了,或者等我昏死了,没知觉了。这就是聂家的模范式教育,他不会和你讲道理,也不会听你说话,你必须按照他说的做,不做就挨打。”
      夏青冥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的内心反反复复怒吼这一句话,你可以反抗啊!但是面对这样聂筠他怎么也说不出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他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一个从小就被规定了模板的孩子,用暴力迫使他服从,迫使他照着模板的样子去成长,就算成长为一个不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成年人,自幼烙刻在他身体上的疼痛感也会教他服从,从心理生理上彻底将他刻画成该有的模样。
      “所以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什么光芒万丈都他妈是装的,我活得特别操蛋!连楼上的那个杜宾犬都不如!我......”
      那一刻,所有的杂音仿佛都随着心脏静止了,聂筠呆呆嗅着空气中专属于夏青冥的味道,眼眶热得厉害。
      “说完了?”夏青冥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温热的气流喷到他耳廓,意识终于稍稍清明了些,他伸手回抱着夏青冥,点了点头:“嗯。”
      “你刚刚说,听完再决定要不要过来。”
      “我过来了,聂筠。”

      南阳在自己家门口和聂筠在门口溜圈已经不知道走了几个来回了,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南阳看着自己的夜光手表,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再等聂筠半个小时,再不回来就打折他的腿。其实南阳在半个小时前就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一个小时前也是。
      终于在他准备承诺第六个决定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小区安全门那里出现了一个瘦高的剪影,踏着轻快的步子,或者说类似喝高了有点飘的步伐走了进来。
      聂筠看到南阳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还没减退半分,直到南阳屈膝在他小腹上来了一下子,他才弯下腰,好看的眉眼皱起来。
      “说!上哪鬼混去了!”
      聂筠老老实实地说出烧烤店的地址,然后矮身避过南阳挥下来的一拳,天黑的厉害,但毕竟是给政府的小区,路灯的质量倒也不错,借着灯光,南阳很快就发现了聂筠的异常。
      “你哭过了?”他抓起聂筠的衣领,找了个合适的光源细细地看着他的脸。
      “没有。”
      “撒谎!眼眶子红得跟兔子似的!”
      “差一点......”聂筠眨巴眨巴眼睛,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哥,有人说,认识我真好。”
      南阳恍惚了一下,瞬间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那个人怕不是姓夏名天。”
      聂筠不说话,抿着嘴笑。
      “你给我适可而止!记好你那天对我说过的话,你要是敢让京墨难过,我就拿门板子把你那张小白脸拍平!”南阳看着他脸上好似初恋少年一般的表情,心火蹭蹭涨了三层。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聂筠双手捂着耳朵不耐烦地晃头:“和京墨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你俩进展快了点吗?”
      “男人的友情,不就是一顿饭一场球的事吗?啊,算了,你这辈子都懂不了了,反正你眼里只有陆!京!墨!”聂筠双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地说。
      南阳不耐烦地伸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把家门口拖:“别再外面冒傻气了,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哥,我自己会走!你都揪大我几件衣服领子了!”
      “闭嘴!”
      那天,聂筠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知道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给夏青冥发了一条短信,第二天醒来就看到手机屏幕亮着。
      -你会成为世界一流的摄影师的。
      -我们都可以成为最想成为的人,聂筠。
      送信人:夏青冥。

      陆京墨本来打算在篮球赛那天提议让聂筠搬过来的事情,却被突如其来的庆功宴打破,那天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在心里默念一遍聂筠和夏青冥只是好兄弟,但看到夏青冥和聂筠再一起还是一百个不自在,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娘们唧唧的,他妈的精神病就是被自己疑神疑鬼逼出来的,虽然他爸该干的倒也一样没少。
      他循着走廊慢慢地走着,廊间充斥着洗衣粉的味道,一个月一次的大扫除总是让人忙得烦躁,陆京墨沉着脸,仔细纠正这他们打扫过程中的细节问题,忽然目光穿过成群的人影,就定格住了。
      他抱着检查本往边上侧了侧身子,方便这个角度可以更好地看事情的经过。
      夏青冥用力蹭着窗户,恨不得将那层窗户戳破一样,陈逸安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笑话一般,时不时出声指挥两句。
      “脏,你想给咱们班扣分吗?”
      “我两只视力5.0的眼睛真看不出来哪里脏。”夏青冥目不斜视地说
      “你是想说我眼瞎吗?”
      “我又不是你,我哪知道你瞎不瞎?”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陈逸安内心的火药们,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压低嗓音说:“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桐大附小的妹妹了,怎么,放了几天秋假你就以为她不用上学了?。”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学女生你恶不恶心?”夏青冥眉宇间的怒气已经藏不住了。
      “哟哟哟,你别空口污人清白啊!”陈逸安举起双手,脸上配合着摆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我只是恰好有个表弟和你妹妹一个班而已,我说什么了吗?”
      “你!”
      他不喜欢夏青冥,看着他被欺负心里难免有些暗爽,但又隐隐生出一丝同情来,桐大附中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二代们,向他们这种全凭成绩进来的,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倒还好说,万一性格里带点反骨的无疑就会沦为被霸凌的对象。
      陆京墨本就生了张,说好听点叫清风傲骨的脸,说难听点就是拽,性格又孤僻轻易不爱理人,当时他初来乍到,要不是身边有南阳这尊大佛,现在估计也轮不到他来同情别人了。
      话说,夏青冥身边不是有聂筠吗?
      陆京墨略微迟疑,这一点迟疑也瞬间让自己心脏抽抽了一下子,聂筠是他的,关夏青冥什么事?
      但是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的,聂筠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将沾了几片落叶的洒扫工具随手扔到一边,顺手拿走放在旁边柜子上的球棒,大踏步想夏青冥和陈逸安的方向走去。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聂筠眼底的几分暴戾他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背后一寒,抽动的太阳穴仿佛预兆了灾难的降临,但是他动不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伸手去拉住聂筠。
      可能是害怕聂筠看都不看他就把他甩开吧。
      他有些惊慌地站在原地,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感受到了聂筠的异常,嬉笑声,打闹声,男男女女的打情骂俏声,陆京墨仿佛都听不见,他耳朵里只剩下聂筠的脚步声。
      聂筠伸手拽住夏青冥,将人扯到自己身后,然后抡起球棒,把窗户砸了个粉碎。
      球棒破碎开玻璃的一刹那,剧烈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周围的嬉笑怒骂声戛然而止,夏青冥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聂筠还仔细敲掉了旁边挂着的玻璃碎渣,转过头看向陈逸安,脸上维持了温柔得诡异的笑容:“现在干净了吗?”
      “聂筠,你他妈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陈逸安退后两步,有些害怕,他本来就是想过过嘴瘾,过分的事他也不敢想,别说他要是真干出来点什么聂筠会如何对他,就是他家老爷子能不能扒他层皮还另说呢。
      “你说的对,我是个疯子。”聂筠点点头,有条不紊地说,然后举起球棒狠狠地砸向陈逸安的脑袋。
      陈逸安尖叫了一声,抱着头在地上直滚。
      聂筠好像嫌他吵一般,捡起半截的球棒准备再给他补一下子,夏青冥连忙从身后抱住他,怕他再发疯:“聂筠,聂筠,你清醒点,聂筠!”
      “他没伤着你吧。”夏青冥的声音一点点地渗透进耳膜,聂筠眼底的戾气明显弱了些。
      “他没伤着我,我差点被你吓死!”夏青冥见他眼神正常了点,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拿走球棒丢出窗外:“他就是拿我寻个开心,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你是不是打着他脑袋了,严不严重,我还是叫一下救护车吧。”
      “没事。”聂筠冷冷地说。然后掏出手机,按了号码放在耳边。
      “我是聂筠。”电话被接通了,聂筠还没等对面出声,就先开了口:“聂子征,我打人了,陈世成的小儿子,脑部,重击,用的球棒。”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不到十秒钟,简洁明了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同时也告诉了夏青冥自己的解决办法。
      “真他妈狂啊聂筠!”陈逸安捂着后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你个狗杂种凭什么这么狂?”
      聂筠一听就笑了,他一拳打在陈逸安腹部,在某一点上用力碾压着,凑到他耳边冷笑着说:“就凭我姓聂。”
      这是聂家所能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了。

      “完蛋了!”
      学生会办公室,南阳抓着阳台狠狠地晃了晃,抬了抬腿想补上两脚,一想到刚刚已经很失态了,只好磨磨后槽牙作罢。但他这一系列动作其实根本就没人知道,陆京墨靠在墙壁上,一脸云淡风轻,眼睛定定地看着校园中央的那棵大榕树的树顶。
      南阳深呼吸几次使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他现在在哪?”
      “校医室。”陆京墨淡淡地开口。
      “他受伤了?”
      “嗯,被打飞的玻璃碎片割伤了。”陆京墨一动不动。
      察觉到了陆京墨的不对劲,南阳仔细看了看他毫无表情的侧脸:“你,不去看看他?”
      陆京墨嘴角突然上扬了一瞬,很快就消失,像是自嘲,又像是冷笑:“轮的上我吗?”
      南阳盯着他越来越红的眼眶看了一会,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回头我教训他。”然后转身出了办公室,他没有直接去医务室找聂筠,而是在径直上了顶楼的天台,聂筠常来这里抽烟,被他抓着过数次也不知道换地方。
      果然,他一上来,就看见这个校服敞开的学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烟雾缭绕,有个怀里还抱着个妹子,见到南阳脸色臭得要死地走过来,立马踩了烟站起来,那表情就差没叫大哥好了。
      这些人不怕教导主任,却怕南阳。遇上了教导主任还能把家庭背景拿出来得瑟得瑟,遇上了南阳可就不好使了,他连堂堂聂小少爷都敢又骂又踹的,他们这帮人算老几?
      南阳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径直找了一个合适地位置,站着不动了。
      “那个,南哥......”为首的一个悄悄戳了戳南阳。
      “滚!”南阳头也不回地吼道。
      这些人一听不用记过,谁还愿意在这就着低气压抽烟啊,一溜烟跑没影了。南阳没心思管他们,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附中大门。
      直到一辆老旧的黑色小轿车停在门口,南阳的瞳孔颤了颤,他在脑子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冷静,然后去思考最合适的措施,可是当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聂兴国从车上下来,南阳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瘫痪了,他拔腿就跑,也顾不得走廊里禁止奔跑的规矩。
      他踹开医务室的大门,正巧看到聂筠正坐在床上,和夏青冥正有说有笑的,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聂筠直接甩到聂老爷子眼前,但生气归生气,得空了还是自己动手揍一顿算了。
      他快步走过来,抓起聂筠的衣领,天知道他这个动作已经多么顺手了,聂筠一个趔趄被他从床上拽下来,没心思理会旁边的夏青冥,直接往外走。
      “你干嘛!”没想到夏青冥竟然伸手抓住聂筠的手腕,皱着眉头看着南阳。
      南阳当即就想跳起来骂街:“我是他哥!我找他有事!”
      聂筠用手拽了拽南阳揪着他领子的手,费劲地转过头对夏青冥说:“没事没事,你等我一下啊,我马上回来。”
      “回来个屁!聂......!”南阳连忙闭嘴,抬起眼睛横了一下旁边的夏青冥,抓着聂筠冲了出去。
      医务室在三楼,校长办公室在五楼,聂兴国肯定会走中间的那个大楼梯,南阳抓着聂筠冲到侧楼梯,一路往下跑。
      万幸他赌赢了,他们没遇到聂兴国他们。快到校门口,南阳心里悬着的一口气送算落下了,他一边跑一边说:“聂兴国来了,一会儿我给你放出去,你打车去我爸的医院,在静点大厅随便打个生理盐水啥的,聂兴国再生气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之后我再想办法,先躲着,你这事办的我他妈都想抽死你,更别提聂兴国了!”
      “好,”聂筠艰难地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行,我不能把夏小天儿一个人留那。”一个急刹车就要往回跑。
      “聂筠你他妈傻逼吧!”南阳积了一肚子火,正没处发泄:“聂兴国又不会动手打他,一个大男人挨两句骂能怎样!你他妈现在要是出现在聂兴国面前我都怕他活活掐死你!”
      “我他妈不就是为朋友出口气他至于灭我口!”
      “你真拿他当朋友?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我要和你解释几遍你才能懂!”聂筠脸色一沉。
      南阳看着他脸上不加掩饰的怒气,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搞笑,他在这里担心聂筠会不会被聂老爷子打,还绞尽脑汁地给他想各种说辞,聂筠倒好,眼里只有他那个夏青冥。他自嘲地笑笑,松开揪住聂筠领子的手:“随你妈的遍,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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