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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陆京墨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尤其是在聂筠那一通电话的刺激之后,当天晚上就开始寻找合适的房源,不到两天就把家给搬了。
      南阳把最后一件行李运上来,扶着膝盖喘气:“你怎么不叫聂筠过来帮忙?”
      “他今天有篮球赛。”
      “我知道,你让他翘了呗。”
      “算了,他难得有点十六岁少年的模样,随他去吧。”陆京墨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对了,一会你陪我去趟超市吧,他可能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先把生活用品配好。”
      南阳抬着眼皮看着他,瘪着嘴点了点头。

      超市里,生活用品区,南阳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大妈的注释,他双手插兜站在架子前,念经一般地:“他牙刷不要毛太硬的,不要电动的,牙膏不要薄荷太多的,他嫌辣。洗面奶不要味道太冲的,牛奶不喝原味的,只喝草莓和香蕉的,猫舌头吃不了烫的,还不愿意吃凉的,长期饮食不规律得了胃炎不能吃冷的,头孢类药物过敏要是他犯病了不能给他吃头孢。”
      南阳停下来换口气,陆京墨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还有呢?”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我是问他还有什么特殊事项吗?”
      “怕猫,讨厌狗,讨厌小孩子,哦对,他以前烟瘾酒瘾特别大被我逼着戒了,但是没戒干净,你得看着点他,算了,我就不报他黑料了,别等哪天你踹了他,他反过来怨我。”南阳摆摆手。
      陆京墨笑得眉眼弯弯的:“一起长大真好啊......”
      “好个屁,他能把人气死。”南阳皱着眉头,仿佛一提起聂筠胸腔里就有由喷不完的火。
      陆京墨笑了笑,从架子上按着南阳刚才一通碎碎念挑好了东西,两人推着车子准备去结账,出来后大半个周日已经过去了。
      陆京墨提着购物带,走在前面,傍晚的风有点谅了,他把一直挂在手臂上的西服外套套在身上。
      “大周末的穿西服,一会要去哪?”
      “晚上有个宴会,孩子过去露个脸,方便家长吹牛。”
      “聂筠也去?”
      “当然了,今晚主角儿可是他妈。”南阳点点头,伸手要拦车:“我现在去体育馆接那小子,你想不想过去看看?”
      “嗯......”陆京墨眼球转转了:“嗯。”

      桐城体育馆位于大学城附近,专门用来举办大型比赛,南阳和陆京墨走进赛场时,大屏幕上已经豁然出现了最终的比分,场内欢呼声震天。
      “聂筠!聂筠!聂筠!”
      “就高了一分,得瑟个屁。”南阳不屑的说。
      转播屏上还在重复回放着最后的一个瞬间,夏青冥三分线外出手,却擦到了对方中锋的指尖,就在大家都屏息凝神,赌这一球会不会进的时候,球毫不意外的偏离了预想的轨道,叹息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球就被一双手擒住,然后准确地扣进篮筐里。
      同时在看着这一幕的还有休息室里擦汗的球员们,夏青冥灌了一整听柠檬汽水,等气儿喘匀了些才开口:“聂筠,你最后一球真帅!”
      “谢谢。”聂筠笑着冲他扬扬手里的汽水罐。
      “多亏你了,要不咱们这次输定了。”
      “别那么说,”聂筠也仰头闷了一大口:“你投不进去的球我扣,我断不了的球你截,篮球本身就是相互配合的运动,一个人的作用没那么大。”
      “快点,就差你俩了!”突然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伸进来:“待会庆功宴,一个都不能少!”
      “OK!”夏青冥对他比划了一个手势,那人转身合上门一脸激动的不知道去干嘛了,夏青冥看了看从结束之后就一直靠在衣柜上喝饮料,姿势都没变过的聂筠说:“你不换衣服吗?”
      “怎么,你要看着我换?”聂筠挑了挑半边眉毛。
      “都是男的,你还不好意思啊?”
      “我怕你不好意思,毕竟本人长得帅。”
      “滚蛋!”夏青冥笑着拿毛巾丢他。
      聂筠随手接过毛巾搭在衣柜顶上,直勾勾地盯着夏青冥的眼睛,卷起衣服的下摆一点一点往上拽,他本来就长了双一打眼就不正经的眼睛,配合着嘴角不怀好意的笑,以及故意放慢的动作,看得夏青冥不自然的红了脸,他把手里的饮料喝干,然后把捏扁的易拉罐扔到垃圾桶里:“你自个儿慢慢换吧!我出去找他们了。”
      直到锁舌轻轻地发出合上的声响,聂筠脸上不正经的表情才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叹了口气,反手摸了摸背后残留的浅浅的疤痕,转过身来拿出备用的衣服,干脆利落地换上,目光停留在呼吸灯不断闪着的手机上,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号码响了几下便接通了,对面传来一声清冷的你好。
      聂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声开口道:“我是聂筠。”
      “哦,是你啊,怎么了?”
      “晚上的宴会,我能不能不去,学校里,有点事情。”聂筠越说声音越小。
      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聂筠放在腿边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他反反复复的舔着自己的嘴唇,几次想要张口打破着诡异的沉默。
      “去吧。”良久,李青云语气不自然地上挑,似乎是在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聂筠,要玩得开心哦。”
      “谢谢,谢谢您!”这回不知所措的换成聂筠了,他哆嗦着嘴唇不断重复着,直到对面的李青云挂断电话他还在重复。

      南阳和陆京墨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等都观众们热情高涨地喊的那个人,南阳耐心有限,直接绕道后台休息室去找人,谁知道一推开门就看见聂筠像喝高了似的,捧着个手机傻笑。
      “抽什么疯呢你?”南阳皱眉:“赶紧收拾收拾去洗个澡,一个晚宴开始了你不会就打算这么去吧。”
      聂筠却突然冲上来给他一个熊抱,把脸埋在他颈项之间用力吸了吸,然后拉远一点距离,笑得春光满面:“哥你今天真帅,香水真好闻!”
      南阳立刻露出了被雷劈的表情,伸手将人从身上扒楞下来,聂筠也没反抗,视线一转落到他身后一脸诧异的陆京墨身上,伸手捧着他的后脑在他发际线上响亮的亲了一口,然后随手将背包带搭在肩上,对着两个人挥了挥手:“玩得开心!”
      还没等他迈着酷似耍酒疯的舞步走出去,后衣领就被人拽住了,他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南阳。
      “你丫给我正常点!晚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了,你就这么疯疯癫癫地过去你就不怕聂老......”南阳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条件反射地看了陆京墨一眼。
      陆京墨知道像他们这种有头有脸的家世,总会有些不能向外人说道的东西,陆京墨心里倒也明白,但还是被南阳一个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他沉着脸说:“我回避一下。”
      “没事,京墨,你在这就行,我和我哥说两句话马上就好。”聂筠说,平静语气下确实藏不住的喜悦,他又转向南阳,嘴角难以抑制的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原本浅浅的梨涡突然深了几分:“哥,我晚上有庆功宴,我和我妈说了,她说我可以不去,还让我玩得开心!”
      南阳看着他脸不由得愣住了,聂筠很少露出这么孩子气的神情,他的眼神,他嘴角上扬的程度,眉眼弯曲的弧度,都是聂老爷子一棍一棍打出来的,如今好看的眉眼弯弯的注视着南阳,倒像是个为了讨糖果撒娇的小屁孩。
      “哦,那你路上小心,别玩太晚。”南阳讷讷地说,然后就看见聂筠倒退着走了几步,对他俩挥了挥手,接着转了个圈向前跑,柔软的头发向后飘着,再一下一下的落下。
      南阳觉得自己应该开心,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聂筠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地生活,欢笑,忘记聂家和李家带给他痛苦和枷锁,但是心里却难免有些空落落的,他说不上来。
      陆京墨不知道南阳在想什么,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走廊地尽头,聂筠挎着夏青冥的脖子,把他压弯了腰,嘴里还在大声嚷嚷着什么,周围的人也在附和着笑,偶尔在谁的肩膀上招呼两下子,陆京墨只觉得眼眶疼得厉害,聂筠欢笑的模样真好看,但却没有一次因为他。

      桐城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始于民国时期,每隔十年,桐城最具威望的十大家族便会在天鹅大饭店共同举办晚宴,还会邀请自己的亲朋好友,以及一些请来的或不请自来的记者,晚宴上最具热点的无疑就是这十家,但是真正的主角,从来都是祁家和聂家。
      如今桐城祁家已经逐渐消失在桐城人的记忆里,只有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偶尔会提起,不过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衬托聂家。可在早些年前,祁聂两家虽然齐名,但是祁家人在桐城人民的心中可比那聂家高多了。祁家是军阀世家,祁家的孩子从小在部队长大,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展现出他们在军事方面的才华,并且祁家人在配偶的选择方面也相当神秘,不像聂家完全看重对方的威望,但也让人摸不清在什么方面。
      南阳把邀请函递交给饭店两旁的工作人员,对着他们微微鞠躬致谢便走了进来,他打算去卫生间最后在整理一下着装,谁知一推门一些零星的回忆就慢慢涌了上来。
      这里什么都没变,古橘色的瓷砖墙壁,大理石材质的洗手台,盛开的水仙花,和十年前一样的布局,连养花的水都几乎差不多。
      这里是他第一次和聂筠说上话的地方。
      他以前也见过聂筠,毕竟两家就住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他们两个的交流就只有一次拳脚相加,那晚南东然拎着南阳去给聂筠道歉,聂筠连门都没给他开,更别提说话了。但是南阳偏偏就有个牛脾气,你不给我开门,我就去爬窗。
      等到他知道聂筠为什么不给他开门时,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聂筠半趴在床上,后背的衣服被人撕成了碎片,除了和他打架弄上的淤青,还有不少鞭痕,有一些陈旧的,还有好多血淋淋的,他早就晕死过去了,连南阳用极其生涩甚至有些残暴的手法帮他处理伤口,他都没醒。
      那次正好赶上青云大厦五十周年庆,聂小少爷的名声也刚刚在桐城传开,有个喝高了的官员起哄让聂筠上去题诗,聂筠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在聂兴国眼神的逼迫下还是上了台。
      像这种形式的晚宴,表面上各家交流感情,实际上则是拎着自己的孩子出来攀比,看看谁家的种更牛逼。
      顾玲玲对这向来没什么好感,她是个文人虽然平素里泼皮耍赖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但是文人的一腔傲骨终究还是在的,她来参加聚会也不过是走个形式,但不得不说在孩子这方面南阳确实给她争气,他严谨,认真,谦逊,有礼,又样样拿第一,给聂老爷子羡慕坏了,一直觉得只有南阳这样的孩子才配得上他们聂家。
      谁都没能想到当初那个惊艳了桐城的大才女最后会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当初还有不少人猜测她到底会选择祁远山还是聂子征,她公布恋情后没多久,聂子征是gay的事情就在桐城曝光了,这个瓜人们还没来得及吃完,又传出了祁远山带着个三线小明星私奔了,那一年得桐城可以说是相当热闹。
      聂筠那天穿了一身白色的小西装,长期不好好吃饭,身形又瘦又小,西服贴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他若无其事正了正麦克风,脸上是千年不变的一潭死水,看着下面的嘈杂的人群,轻轻开口:“青云,七十层 ,一跃,解千愁。”
      一语既出,全场皆惊,那时青云大厦频繁出现自杀事件,这是本就在李家算得上忌讳,眼下聂筠竟然还铺开了说,记者愣了半天,猛地举起手里的摄像机,对着聂小少爷一顿拍拍拍,一个宴会总会有那么几个暖场的人物,眼下一看情况不对,慌忙站起来,像小丑一样手舞足蹈地讲着谐音段子,冷得要死。
      聂老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那眼神却恨不得用机关枪把聂筠打成筛子,起初还有几个不长眼的想过来和他开开玩笑,紧接着就被他那张不怒自危的脸吓得躲到一边去了。
      不过酒一上头谁还记得那些,很快聂筠那句尴尬地题诗就被各种吹逼掩埋了,南东然从聂筠上台的一刻神经就崩得紧紧的,眼看着人群日渐吵闹,聂兴国终于起身,示意聂筠跟上他。南东然俯下身子拍了拍旁边的南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洗手间此时空无一人,聂兴国一脚就把聂筠踹到墙上,反手重重地摔上了门。
      “小杂种,你他妈的几个意思!”聂兴国本就有些喝上头了,再加上一肚子气,也顾不得说话粗俗了。
      “他们让我题诗......”聂筠按着火辣辣地腹部,低着头小声说。
      “你是不是嫌我丢得脸还不够多!听好了,小子,我聂兴国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这聂家少爷的身份你装的了就给我好好装,装不了就给我找个没人的地死去!聂子征他妈的能造出来你一个,自然也有办法造出来第二个!别他妈成天以为自己不可替代在这儿给我甩脸子!”聂兴国越说越气,又抬腿给他一脚。
      这一脚又踹到了刚才的位置,聂筠没忍住小声叫了一嗓子。
      结果这一声无疑是火上浇油,聂兴国神色又凶了几分,三两下扯下腰带,狠狠地往聂筠身上抽去:“妈的,叫什么叫!叫什么叫!”
      聂筠抱住头,拼了命往角落里缩,可那腰带就跟定了位似的始终抽在他身上,他不敢叫,但凡他发出一点声响,聂兴国肯定会更加往死里抽他。
      “他妈的!”聂兴国骂了一声,喝了酒又动力气,没抽几下他就有些晕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聂筠瑟缩在角落里地身体,一把把人拽起来,吼道:“笑!成天摆着张死人脸!跟谁找晦气呢!”
      聂筠不敢出声,他仰着头,控制着不断颤抖地身体,嘴角抽搐似的上扬。
      “真他妈难看!你是演小丑的?”聂兴国像是被恶心到了,又抽了他一下子。
      聂筠条件反射地往边上躲了躲,但也没能躲过,腰带抽在他身上,着火似的疼,但他不敢嚷,他从干涩地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怪异的笑声,被咬得通红的下唇大大的弯曲着,露出几颗雪白的小乳牙,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聂兴国,那里除了讨好,剩下的全是恐惧。
      可那眼神在聂兴国眼里,只觉得聂筠在挑衅他,他咬了咬牙,活动着肩膀准备开始新的一轮教育,门却在这时被人敲响了,聂兴国没理,他酒劲正上头,什么家教什么涵养先统统去他妈的,可是聂筠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仿佛那扇门就是他全部地希望。
      “聂爷爷!聂爷爷!”南阳的声线极其嘹亮地在门外响起,聂兴国不由得一怔,抽聂筠地动作也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门外那个声音几乎是用喊出来地说:“我爸问您痔疮好点没有!”
      全场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唯有南东然试图用一张方巾盖住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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