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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聂筠很喜欢顾玲玲,印象中第一个拥抱过他的女性不是自己的亲妈,而是顾玲玲。他还记得那是个晚秋时节,他穿着明显断了一截的外套坐在院子里荡秋千,露出来的半截手腕被冻得通红通红的,那时的顾玲玲穿着杏色的羊绒衫和橘褐色的长裙,脚上踩了双黑色的小皮靴,她一手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南阳从外面回来,见了聂筠几乎是拖着南阳过来他身边的,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把他露出来的手腕握在手心里,问他冷不冷,然后很亲妈地把刚给南阳买的衣服扒下来披到他身上,再把南阳赶回家。
      只是当时聂筠太小了,只觉得顾玲玲长得真好看,有长长的卷发,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很温暖。

      南氏父子在厨房哼哼哈哈一顿忙活,总算是弄出一顿早饭来,聂筠小时候经常被南阳绑过来吃饭。顾玲玲每次都要拿聂筠第一次来吃饭,被粥烫哭的事来说话,但每次南阳和南东然都心照不宣地不接茬,只有聂筠微微脸红,再配合上一个尴尬的笑。
      “儿子,”刚坐上饭桌,顾玲玲突然用踢了南阳一脚:“你上次给聂筠求的东西呢?”
      南阳刚想说你还知道我是你儿子啊,就被他妈这后半句话噎回去了。
      “那个不太合适,我觉得......”南阳有些心虚地埋头吃饭。那是一个铜钱脚链,其实就是红绳上挂了个铜钱,本来也没有什么,但他不知怎得,一想到聂筠瘦不拉几的脚腕上挂个这玩意儿,就有点脸红。
      好像是有点羞耻,他想,然后就锁在了抽屉里。
      “聂筠啊,”南东然冷不丁地开口说:“以后常来,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叔叔。”聂筠对南东然点点头,虽然他表现地并不明显,但是南阳总能感受到聂筠对他爸的态度有股不自然的冷淡,但并没有影响顾玲玲充分展示了她大演说家的天分,一顿饭说个不停。
      “对了,你怎么来找我了?”吃完饭,南阳终于想起来问聂筠从窗户进来的目的。
      聂筠目不转睛地看着南阳,半晌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校服。”

      这天聂筠没骑车,坐在南阳的自行车后座体会了一下什么叫颠沛流离,某个车技不好的还埋怨他沉。
      陆京墨早就接到南阳的短信,一大早就站在门口等聂筠来。
      到了学校,南阳车还没停稳,后座就被人卸了货拉着跑了,南阳一手插着腰,看着他俩的瞬间消失背影砸了咂嘴:“养了一对白眼狼。”
      陆京墨把聂筠拉到学校停车棚后身,猛地把人抱在怀里,把头埋在他颈窝细细地嗅着,聂筠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他能感受到陆京墨在发抖,也就不顾自己被他箍地发疼的后背,任由他抱着了。
      良久,陆京墨才不舍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红着脸瞪他:“这衣服不是你的,味道不对。”他记得聂筠身上有股很清淡的檀木香。
      “嗯,”聂筠点点头,手指插进他后面头发里揉了揉:“南阳的,我校服坏了先穿他以前的。”
      “哦。”陆京墨悄悄抓住他的手腕,心脏跳得厉害,他闭上眼睛,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的,踮起脚。
      “京墨,快上课了。”聂筠朝着教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啊......是啊。”陆京墨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垂下眼帘,假装看了看表。
      “走吧。”
      “嗯。”
      他不会没看出来自己刚才想做什么,陆京墨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

      聂筠走进教室的时候,夏青冥正在擦黑板,应该是昨晚值日生现在黑板上的通知之类的,面积不大,夏青冥用湿抹布给它擦成了一个球形,又用手指画出两个尖尖的耳朵,嘴角恨不得咧到发际线上。
      聂筠扯了扯嘴角,靠在墙上看他的大作,他每次看到夏青冥,总能想到二逼青年欢乐多。
      他一个会喘气的大帅哥往着一站也挺显眼的,偏偏他夏青冥一点感觉都没有,继续画着他那不像猫也不像猪的画,等他画完打算去洗抹布的时候,聂筠已经站了好一会了。
      “哎!你回来了!”自从上次一起打过球,夏青冥对他的恐惧感已经越来越小了:“怎么样,活动顺利吗?”
      活动?聂筠很快就反应过来,可能是南阳给他编的请假借口。
      “嗯,还好。”
      “你真的好厉害,明明我和你一般大,我还不知道艾滋病是什么呢,你就已经可以去乡下给小学生普及了。”
      “......”聂筠在心里把南阳大爷辈的问候了一个遍。
      “他当然知道了,他爸以前是同性恋,同性恋最容易得艾滋了。”陈逸安此刻正好从前门进来,他俩的对话听了个全。
      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五分钟,人来的已经差不多了,教室里一直嗡嗡的,但是声音不大,陈逸安讲话本就阴阳怪气,此时在教室里更是明显 ,他话一出全班突然就静了,无数的视线纷纷向他们射过来。
      “我先代家父谢谢你的关心了,你的话我一定会一字不差地转达,你大可放心。”聂筠笑笑。
      “你少在那狐假虎威了,你爹一年回家几次你自己不清楚?而且你是不是聂家的种还不知道呢,谁知道是不是你妈怀着你嫁进来的?而且,你妈会怀孕吗?当年关于你妈也是同性恋的传闻可不......”陈逸安那张越发扭曲的脸被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刚好盖住了。
      其实聂筠并没打算反驳,这种事情他录个音给他家聂老爷子一传明天他就见不到陈逸安了,可谁知夏青冥脑回路清奇手脚却麻利,一块抹布干干脆脆地糊了陈逸安一脸。
      陈逸安气得发抖,长这么大谁敢拿抹布丢过他,他刚刚把抹布揭下来,就看到夏青冥一张视死如归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背弃炸药包去炸碉堡。
      “对不起!”夏青冥大喊,笔直地对着陈逸安鞠了一躬:“但是你这样说同学,不好!”
      陈逸安:“......”
      聂筠:“......”
      夏青冥总是在时时刻刻刷新聂筠对他的认知,比如此刻,聂筠满脑子都是:
      这家伙脑子绝对有坑!
      当天夏青冥就被叫到了主任室,聂筠不请自来地跟了过去,见到陈局就开始他见人说人话的神功,主任站在一旁也不敢插话。陈局老来得子从小就惯的没边儿,眼下亲爹就在身后他也没啥顾忌的了,聂筠三两句话就激得他直骂街,聂筠也不理他,低眉顺目地往旁边一立,偷偷瞄着陈局越发乌黑地脸色,心想这晚上回去免不了一顿臭揍了,陈局也很给聂筠面子,三两下就把他儿子捆走了,一面和主任致歉,说给他添麻烦了。
      从主任室出来,聂筠伸了个懒腰,偏过头看沉默了好久的夏青冥,谁知夏青冥也正在看他。
      夏青冥脸上没了那种二了吧唧的表情,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得聂筠不自在,他慢了步子到夏青冥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其实你不用为我出头,官大一级压死人,在桐城还没谁敢实打实的跟我过不去,那个蠢货就是嘴贱,随他说去,头疼的也不是我,传到我家老爷子耳朵里该头疼的就是他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夏青冥梦呓般把他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呗,当官好吧。”聂筠说。
      “你真的这么觉得?”夏青冥突然不走了。
      “有什么问题吗?”聂筠也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着他。
      “可我觉得你不开心。”
      多少年之后,聂筠也没能忘了当时夏青冥看他的眼神,那双乌溜溜的眼眸里倒影这自己惊慌失措的脸。他第一次看见那么清澈的双眼,那么纯粹的少年,干净的让他不由得心生向往,而且这一生就是好多年。
      “你刚刚说什么?”聂筠咬着牙问。
      “我......我是不是,又,说错,说错话了。”夏青冥见聂筠状态不对,又开始结巴上了。
      “我为什么不开心?”聂筠又问。
      “我,对不起,我......”
      “告诉我,”聂筠上前一步,抓住夏青冥的肩膀:“告诉我,告诉我,在我身上,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我.......”
      “夏青冥,你的眼睛能看到很多我看不到的东西......”
      “我......”
      聂筠垂下头,盯着斑驳的地板看了好久,直到穿堂而过的凉风唤醒他的理智。他咧开嘴角笑了笑,松开了夏青冥的肩膀:“抱歉啊,吓到你了,我间歇性精神病,家族遗传。”
      聂筠很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刚才心里涌上了一股很强烈的冲动,他想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告诉给这个相识并不久的少年。
      大概是疯了吧,他想,然后转身一步步地往教室走。
      夏青冥喉咙上下翻滚了一下,有些难过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冥冥之中觉得似乎有几根肉眼不看见的线,扎在聂筠的手腕上,膝盖在上,脖颈上,脚踝上,甚至是他脸部的表情肌上,控制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哪怕是思想都不被放过。
      “聂筠。”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似乎无意,但在本就安静的走廊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你身上,好像有线,它,提着你,走。”夏青冥不知道提起多大的勇气,才磕磕巴巴地讲完整句话。
      聂筠没有转身,他放在门把上的手却不住地战栗着。

      “你是不是喜欢上夏青冥了?”南阳对这个问题似乎锲而不舍。
      “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庸俗,男人与男人之间就只能有爱情吗,你是不是受我那个爹影响太深了!”聂筠站在窗前,义正言辞。
      “你先让我进去,我快撑不住了!”南阳砸了砸他和聂筠之间的玻璃,凶神恶煞地说。
      “撑不住就回你家去,这么个破问题你问了我快一个星期,烦死了!”聂筠把落地窗的锁啪嗒扣了第二层,面无表情地拉上了窗帘。
      “聂筠你大爷!”南阳匍匐在窗外,恨恨地拍打着窗子,不想脚下一滑:“哎,我操!”
      倏地,南阳眼前又亮了起来,窗子重重地被拉开,紧接着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活该你!”聂筠拉着他的手肘,居高临下地说。
      “拉我上去。”南阳看了看脚下,抬头面无表情地说
      “叫声聂哥听听。”聂筠不怀好意地笑。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聂筠最后还是将他拉了上来,毕竟吊着一个自动骂人机在窗外实在太过显眼。
      南阳瞪他一眼,活动了活动被抻得发疼的手臂,目光瞬间被他书桌上拆了一半的压缩饼干吸引了。
      “你晚饭就吃这个?”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抓起来,
      “你那什么语气?我这黑芝麻味的呢,防秃。”聂筠懒洋洋地往床上一坐。
      “你妈呢?”
      “和她女朋友去日本玩了。”
      “那聂叔叔呢?”
      “他最近身体不好,去原野家住了。”
      “只怕是越住身体越不好吧。”南阳内心起了股无名火,将手里的压缩饼干丢到垃圾桶里,无视身后聂筠的骂声,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
      拉开冰箱门,浓烈的酒肉味就扑面而来,南阳皱着眉头看着靠在冰箱边上的聂筠,问道:“这些是啥?”
      “我爸应酬完给我带回来的。”
      “放多久了。”
      “不记得了,我上初中之后就不吃他带回来的东西了,不过至少一个月了吧,他一个月前走的。”聂筠怂怂鼻尖。
      南阳叹了口气,把冰箱里剩饭剩菜一股脑扔进垃圾桶,摸出两个鸡蛋和半袋挂面堆到台子上,又开始在冰箱里摸索有没有什么其他用得上的食材。
      “写你的作业去,好了叫你。”南阳斜了一眼依然倚着冰箱的聂筠。
      “没那么矫情啊,多少年前了都......”聂筠却一点要走开的意思都没有,抱着手臂看着他。
      南阳见他不走也就没再赶他,大刀阔斧地刷了锅,然后从冰箱缝扣出来半截葱白,还有一小块皱皱巴巴的姜,切成细细的丝扔到锅里炒香,然后把鸡蛋敲进去继续炒,再到了些水进去,等水开。
      晚秋的夕阳静静地染红了厨房,寻常的饭香充斥着鼻腔,窗外的小区安安静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聂筠懒散地倚着冰箱,看着南阳的身形一半嵌到了夕阳里,一半嵌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眼底不知不觉地含了些笑意。
      南阳看着滋滋作响的水声出了神,忽而想起了他第一次把聂筠绑去他家吃饭的场景,刚刚熬好的米粥还没放凉,他吹也不吹就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哆嗦还要硬往下咽,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眼泪啪嗒啪嗒地砸进了粥里。
      顾玲玲当时被他吓坏了,连忙抢来粥吹得温热了才喂给他,南阳和南东然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说话。
      顾玲玲只当他是被烫哭了,可是南阳明白,他就坐在他旁边,那些含糊不清地话他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热的。
      反反复复只有这两个字。
      打聂筠有意识起,他的一日三餐不是聂子征应酬完带回来的残羹冷饭,就是李青云扔在沙发上的面包牛奶,有时候两个人忘记了,他一饿就是一整天。
      话说那楼上张大爷家养的狗,吃的狗粮还得用热水泡泡呢。
      南阳自小就崇拜聂子征,自从这件事情之后,聂子征在他眼里高大伟岸的形象瞬间坍塌掉了一半。
      回去之后聂筠就开始对那碗热粥心心念念,踩着凳子模仿着南东然煮粥的模样,可那小学老师天天耳提面命地强调小孩子远离煤气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一日要不是南东然身为医生的敏感度,聂筠恐怕早就一氧化碳中毒归西了。
      那件事闹得很大,并且被人民记者发酵成了抑郁自杀,聂老爷子知道后气得差点在医院把刚刚捡回来条命的聂筠打死,南阳替他挨了好几下子,最后聂筠在病床了躺了个把月才算好利索。
      那是聂老爷子打他最狠的一次,在那之后,厨房仿佛就和聂老爷子的棍棒画上了等号,光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就觉得浑身疼。
      虽然挨了打,聂筠心里倒是觉得挺开心的,那天晚上聂子征陪了他整整一个晚上,说起他们聂家原来有一根家传的银白色铁尺,专门用来惩罚犯错的人,聂子征给它起了个外号叫小白龙,小白龙打在身上可比聂老爷子随手抓来的凶器疼多了,两棒子就能让人三天下不来床的。他小时候可没少和这玩意亲密接触,尤其那时候聂老爷子还身强力壮,打他两小时都脸不红气不喘的。
      “那小白龙去哪了?”聂筠从没见过他说得那个小白龙,他每次挨揍都是聂老爷子随手抓个东西就往他身上招呼。
      “它被一个混蛋藏起来了。”聂子征摸摸他的头,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好厉害呀,可是混蛋不怕被爷爷揍吗?”聂筠仰着头问他。
      “混蛋是你能叫的吗?那是你祁叔叔!”聂子征笑着骂他:“他叫祁远山,桐城军区陆军总司令,他很厉害,长得还很帅,每次挨打他都来救我,就像你和对面南叔叔家的小孩一样。”
      “不一样。”聂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也总打我。”
      聂子征在他后脑象征性的拍了一下子:“谁让你总对人家亲爹出言不逊的?不揍你才奇怪呢,而且你不是也没少还手吗?人家南阳宰相肚里能成船,不跟你一般见识,之后还知道过来道歉,给你上药。”
      “还不是被他爸逼的......”聂筠垂着脑袋小声嘀咕。
      聂子征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饶是他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伸手扶着聂筠的肩膀,轻声说:“聂筠啊,不是你南叔的错,要恨你就恨我吧,这件事情传出去,咱们聂家一直以来的声望就全毁了,而他是我发小,我能信得过的医生里只有他,所以才是他,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青云也是,但你相信,除了爱,我们什么都能给你。”
      聂筠没说话,只是咬着牙点点头。

      “哥!哥!南阳!”一阵急促的呼叫声瞬间把南阳出的神拽了回来,南阳一回头就看见聂筠在他身后手舞足蹈的嚷嚷着什么。
      “水!水要冒了!”
      “哦哦哦!”南阳不慌不忙的接了些冷水撒进去,然后把半袋挂面倒进去用筷子拨着,聂筠看他正常了,就从旁边的碗橱拿了些碗,太久没用过的碗里面不知道沾了些什么东西,他拿着碗去水池边洗,结果被直射在碗底的水流喷了一脸,还殃及了旁边的南阳。
      “一边待着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阳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半踢半扯地把人从厨房赶出去了。
      聂筠抹了一把脸,不知道嘟哝了些什么,转身进里屋换衣服去了。

      南阳把做好的汤面放到饭桌上,聂筠已经规规矩矩地洗了手在椅子上坐好,南阳把碗推到他面前,递了双筷子给他,就在他对面坐下了。
      “哥,你做饭真好吃。”聂筠舔了舔嘴角,极其温顺地对他一笑。
      “还不是被顾玲玲逼出来的。”南阳叹了口气,目光顺着他手上分明的骨节上沿,他换了件普通的白T恤,长度刚好,却仿佛挂在他身上一样,风一吹就能吹掉似的,眼神不自觉地就柔和了下了,忘记了自己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多吃点,看你瘦得跟麻秆似的。”
      聂筠一听立马放下筷子,把上衣一撩,指着腹部几根浅浅的线条:“我这叫精干,我可是有腹肌的人!”
      “吃吧,别扯淡了。”南阳半耷着眼皮瞥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不屑。
      吃人嘴短,聂筠也没继续和他掰扯。南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瞬间坐得正当了些。
      “京墨最近打算搬出来住,你要不要搬去和他一起住?”
      “我不嫌命长,老爷子要是知道我走了他儿子的老路肯定得弄死我。”聂筠头也不抬。
      “你他妈平时怼我的智商哪去了?我又没让你跑过去跟聂兴国说你要跟你男朋友同居!你不会说你学业繁重和同学在学校附近合租,节省来回在路上的时间用于学习。”
      “太勉强了吧,我五点半就放学了繁重个屁,老爷子就是脑子迂腐又不是傻。”
      “那你申请提前一年高考,跟高二,左右你也得进桐大,早考晚考还不都是一样?”
      聂筠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神情复杂地看着南阳,酝酿了良久才开口:“哥,你不吃我醋了?”
      “......”聂筠顿时就像抄起桌面上的纸抽砸到他脸上,但他还是忍住了:“我想通了,只要你俩好好的就行......”忽然间,他眼神一转,语气顿时省了个调:“你他妈不会是舍不得那个小卷毛不想来高二吧。”
      “南阳你有完没完啊!我一个不直但是心理健康根正苗红的良好青年还不能有个玩的来的朋友吗?再说了,我喜欢他又怎样,不喜欢他又怎样,这根本不影响我和陆京墨!只要京墨不一脚把我踢掉,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可以吗?”
      “你他妈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两个人能在一起是因为两情相悦......”
      “哥,”聂筠打断他的话,深深地望着南阳的眼睛:“我不在乎什么两情相悦,也不太可能。和京墨在一起舒服,这一点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南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去抨击他这歪理,吭哧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就没有想过他或许也会喜欢你?”说完他自己都想扇自己巴掌。
      他突然觉得陆京墨说的对,他现在简直就像头顶扎了根鉴别直弯天线,还不太好使,见着个男的就嘀嘀嘀地报警。
      “我承认,夏青冥对于我来说很特别,但那种感觉不是喜欢,我知道的。”聂筠垂下头,一绺刘海垂到他鼻尖:“我,我很羡慕他,羡慕他无拘无束脑子里永远缺根弦,他是我最想成为的模样,也是我永远成为不了的模样,所以我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他的舞台,绽放他的光辉,然后把自己的身影和他的重合,够我爽一辈子了。”
      南阳闭嘴了,聂筠也只是安静地喘着气,最后的一抹残阳终于也是消散了,偌大的房间突然安静得诡异。
      “哥,你为什么喜欢京墨啊?”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聂筠。
      南阳有些愣了,他到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见陆京墨就觉得稀罕。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
      聂筠愣了一下,身子向前凑了凑,低声说:“我长得也好,你怎么不喜欢我呢?”
      “我他妈没事喜欢你干什么!给自己找气受啊!”
      聂筠瘪了瘪嘴,重重地靠回椅背,垂下眼睫碎碎念:“怪我吗?你是学生会会长,在同学面前就是温柔体贴的学长,对我不是拳打脚踢就是恶言相向,我要是逆来顺受还不得被你欺负死!”
      “放屁!你不招惹我我能骂你吗?”
      “行啊,这会装上失忆了,你是不是忘了咱俩第一次打架的时候了,我就是从你家门口路过就被你拎过去一顿揍,聂兴国都比你讲道理!”
      “我!”南阳自知理亏,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伸手把桌上的纸抽扣在了聂筠脑袋上:“自己把碗洗了!混蛋玩意!”
      “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聂筠摸了摸被命中的鼻尖,把餐纸放回到桌面上,起身捡碗。
      “等一下!”南阳按着聂筠的头顶把人按回到座位上。
      “又怎么了?”
      “最近京墨状态不好,我猜肯定是因为你跟那个卷毛走得太近了,你去给京墨打电话,恋爱中安全感最重要懂不懂!懂不懂!”
      “......”聂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看我干嘛呀!”
      “没事,我打。”聂筠机械地扯了扯嘴角,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着陆京墨的名字,在看到他名字的一瞬间,却一动不动了。
      “打呀。”南阳从桌子下面伸腿踹了他一脚。
      “嗯。”聂筠点点头,犹豫了一会按下播出健,那边很快就接起来,透过听筒传来一声清冷的“喂”,聂筠也不说话,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腿,还有两条来自对面南阳的,四条长腿错杂在一起,隔着校服粗糙的布料偶尔相互碰触,他没由来的抿嘴一笑。
      陆京墨又试探着开口叫了两声聂筠,他依旧不答话,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南阳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要不怕陆京墨想多此刻他觉得站起来给聂筠抽成王八,终于,聂筠在南阳的耐心值耗尽的那一刻抬起头,一双眼睛正好对上南阳的。
      “我爱你。”聂筠望着南阳,两边的梨涡深深刻在嘴角,眼底里尽是赤诚的爱慕。
      下一秒,聂筠站起身来,望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他的窗外:“京墨。”
      那个瞬间陆京墨感觉自己仿佛触到了高压线,浑身被电了全,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电话就被光速挂断了,他把接电话的姿势维持了一会,直到那边的忙音完全消失了。
      “你挂电话做什么!”南阳不解。
      聂筠莞尔一笑,伸手收拾桌面上的餐具:“你知道陆京墨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你丫的找揍是不是?”
      “因为我比你会撩,我赌五毛他今晚肯定睡不好觉,满脑子都是我。”聂筠自问自答,端起碗筷去了厨房,留南阳一个人在客厅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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