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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那一天课南阳都没听安生,高二放学还比高一晚一个半小时,晚上,他站在聂筠家门口良久,最终也没能叩响那扇门。
      吃过饭他就躺在床上,虚掩的门没能把他爹妈打情骂俏的噪声隔离干净,他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手腕上地手表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直到入夜,他确定爹妈都睡熟了,才悄悄从抽屉里摸出活络油揣到口袋里,打开窗子顺着墙壁熟门熟路地爬进了对面聂筠的房间。
      聂筠一年四季睡觉都不关窗,南阳轻手轻脚的进来,眼前的景象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书架上一本书都没声,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连个下脚地地方都没有,南阳索性把鞋子脱到阳台上去,光着脚扒楞这书本的缝隙走进来。
      聂筠弓着身子,瑟缩在大床的一角,南阳单膝跪在床上,伸手在床头摸索床头灯。突然手腕被人狠狠地抓住,抓他的那只手抖得厉害。
      “别开灯......”黑暗中,聂筠的声音微不可闻。
      南阳听他说话就判断他这次应该伤得不轻,难得耐下性子温声说:“太黑了,我看不见伤。”
      “别开......”聂筠反反复复就这一句。
      南阳耐心有限,也不跟他墨迹,手腕一用力就挣脱了,伸手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就点亮了屋子。
      灯一开,南阳的瞳孔骤然放大,足足愣了半分钟,才颤抖着嘴唇开口:“妈的,你爷爷是想让你们聂家绝后啊!”
      聂筠立即伸手去堵他的嘴,立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他......没走。”
      他动作幅度有些大,牵扯到伤口,疼了整张脸都皱起来,南阳连忙闭嘴,把他放好。
      他咽了口口水,觉得嗓子说不出的梗塞。
      聂筠身上还穿着那件夏季校服,露出来的手臂上有几块青紫,是早上大南阳打架弄的,最严重的是后背,白色的校服早就被血染红,几乎是粘在皮肉上了,他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露出的左眼微微睁开一个缝,柔软的头发毫无生机的耷拉到鼻尖上,唇色白得瘆人,要不是他还在抖,说他已经嗝屁了南阳都信。
      南阳俯下身,用脸颊贴了贴聂筠的额头:“有点烧,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药箱。”
      聂筠蹭着枕头,极缓地点点头。
      南阳拉开窗子,秋夜微凉的风给他吹了个机灵,他觉得脸上有点凉,伸手摸了摸,湿的。

      等南阳回来的时候,聂筠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他隐约感到有人往他嘴里塞了药,还揪着他的后颈给他喂了水。他微微睁开眼,南阳正要给他翻个儿。
      “你前面没伤吧?”南阳小声问,
      聂筠摇摇头,接着就被南阳扒楞过来按在床上,尾椎骨附近的皮肤处传来冰凉的触感,意识到是剪刀之后猛地一激灵,残余的疲倦感瞬间都跑没了。
      “别剪......明天上学没穿的了......”
      “少爷,你他妈明天下得来床我管你叫爸爸的。”南阳没好气地说:“你这少说也得一个星期,我高一有一套,现在穿小了,给你应该正好,不愿意穿我的我明天去学校给你买套新的。”他说着手上动作没停,轻轻地把那层血布从他皮肉上揭下去,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找出酒精棉球给他清理伤口。
      “他这次用什么打的?”南阳小声问。
      “扫帚竿。”聂筠把脸从枕头里移出来一半。
      “......真他妈狠,你是亲生的吗?”南阳愤愤地说。
      “问你爹去。”他又把脸重新埋回到枕头里。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南阳抬手给自己嘴巴来了一下子。
      “你爷这次怎么下手这么狠,咱俩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至于吗?再说了本来也是我先动的手,你就推给我呗,他也不可能过来打我。”
      聂筠不说话,继续把脸埋在枕头里。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我现在要给你上药了,有点疼,你忍着点,不然以后留疤看你还怎么浪。”
      聂筠还是不答,南阳轻轻揉了揉他后脑的头发,然后取出药膏轻轻地在伤口上点涂。他南阳这辈子都每次这么温柔的时候,可是没多久枕头里就传出来几声闷哼,他轻轻弯了弯嘴角,心说看你还能撑多久。
      南阳刚上完不到一半的伤,就看到枕头光荣地挂彩了,他小声骂了句,把人从枕头拽出来,用手强行把他的牙和下嘴唇分开。
      聂筠肤色本就被常人白的多,眼下半死不活的状态加上满脸的血,惨白的吓人,南阳感觉热血蹭蹭的往太阳穴冲,要不他现在跟挺尸差不多他觉得能给聂筠揍到断气,他从剪开的校服上找了点干净的布,团了团塞进聂筠嘴里,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说:“咬这个!”
      喊一句疼能要命?要不是他发现的早,他觉得聂筠能硬生生把自己下嘴唇给咬下来。
      等药上好了,聂筠也已经快断气了,南阳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又把他嘴上的伤口处理了,最后在后背上盖上一层纱布,把他的被子拉过来轻轻盖在他身上。
      他倒了些活络油在手心,拽过聂筠的胳膊慢慢地揉按。
      窗外漆黑一片,偶来射过来两束明黄色的车灯,只两秒就消失掉了,窗内,床头的书灯泛着暖调的橘黄,一点一点地蔓延到房间的各个角落里,聂筠一眨不眨地看着南阳垂着眼睫的侧脸,暗淡的灯光让他看不真切,可眉心那一道扎根似的沟壑却足够明显,簇拥在两边的是清浅的眉毛,直挺的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睛有些下滑,聂筠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给它扶正了。
      “犯什么病啊你?”南阳一把将他的手拽下来继续之前的活。
      “哥,我还以为你这次不会管我了。”聂筠呢喃着,要不是房间安静的吓人真听不清他嘟囔了些什么。
      “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等着自己烧死然后去投胎?”南阳刚想没好气地怼他,又想到聂筠八百辈子都不会这么软言细语地跟自己说话,心里不禁也柔软了下来,他随口哼了一声,没答腔。
      做完这些,天已经有些泛白,他在聂筠床边坐了一会,看着他趴在枕头上,双手把枕头揽起来,柔软的头发随意散乱着,没忍住伸手揉了揉。
      像小奶猫的毛。
      又捏了捏他的耳垂,脸蛋,直到从枕头处传来几声闷哼,南阳才从三岁半的小孩回归到一个正常的男子高中生状态。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有点想哭,抬手撸了两把脸,处理掉地上沾血的衣服绷带才离开。
      南阳爬回自己家的时候和起夜上厕所的南东然撞了个正着,南东然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要砸。
      “爸,是我。”南阳闷声说。
      “哎我操,兔崽子你他妈闲出屁了吧!半夜爬窗玩!当自己蜘蛛侠啊!哎哎,你哭啥呀,我不就骂你两句嘛,这不是你先不睡觉出去飞檐走壁嘛,行了行了,别哭了,别哭了,我的大儿子啊!真拿你没辙!”南东然骂不下去了,南阳背着光站在那,垂着头,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医疗箱,肩膀一颤一颤的,哭声被他尽数憋在喉间。
      “南阳?”南东然见南阳半天都没缓过来,走上前去拍了拍南阳的肩膀:“是不是聂筠又被......”
      哽咽声骤地变大了,南东然皱着眉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得叹了口气。
      “爸......”南阳哽塞着说:“聂筠他,他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我当初就不该......”南东然不住地摇头:“就不该帮他那对混蛋爹妈!”
      窗外已是破晓,太阳倏地跳出来,点亮了天地,南东然抬头,突然发现面前的南阳早就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现在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占了满脸,两条眉毛死死地拧在一起,眼睛有红又肿。
      “爸,他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吧。”
      “嗯,会的。”

      聂筠到底是年轻,四五天就能下床蹦跶了,他把桌面上被聂老爷子撕碎的画一点一点粘起来,然后从地上捞起一本书,夹了进去,之后去浴室擦了擦身子,随手套了件衣服就开始攀岩。
      南阳早上有晨读的习惯,此刻正带着耳机读英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房间的窗户上趴了只穿了个半截袖的大蜘蛛。
      早秋的天还是有点凉的,聂筠就穿了个半袖此刻冻得直打哆嗦,南阳睡觉又关窗户,他砸了半天窗户也没人应。
      好不容易等到南阳分神,聂筠腿都冻麻了,南阳一看是他,低声骂了一句,摘了耳机往桌子上一砸,起身去给人开窗户。
      聂筠几乎是照着南阳砸下来了,他腿麻了不听使唤,还好南阳的床贴着窗户,掉在床上不会太疼,不过左右在下面的是南阳,疼也轮不到他。
      “你他妈找死是吧!”南阳没忍住吼他。
      “我都快冻僵了,你行行好少说两句吧!”聂筠嘟囔着。
      南阳没顾上他俩这姿势有多怪异,直接伸手进他上衣,去摸他后背的伤。
      “你他妈干什么!”聂筠后背比常人敏感,一碰一激灵。
      “别动,我看看你伤结痂没!”南阳皱着眉头,另一只手箍住他冰凉的后颈,把他按在自己身上,由下至上摩挲着:“还行,好的挺快,今晚再去给你擦一次去疤的,痂一掉就差不多了,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还疼?”
      “放开我......”
      “白眼狼!”南阳气结,把人从身上掀了下去,谁知正巧房门就被打开了。
      顾玲玲拿着擀面杖站在南阳房门口,愣了一会,聂筠从床上抬起头,迅速下来问好,顾玲玲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尖叫着抡起擀面杖向床这冲过来:“小兔崽子!你又欺负我徒弟!臭小子,老娘打死你!”
      “爹!你媳妇儿杀人了!”南阳一边往被子里躲,一边乱叫着:“爹!爹!管管你媳妇儿!妈!别打了妈!你看清楚我没欺负聂筠!顾玲玲你清醒点!”
      顾玲玲打爽了把擀面杖往南阳床上一丢,拍了拍聂筠的肩膀:“徒儿,若这臭小子再招惹你,尽管告知师傅,师傅会把他揍得妈都认不出来!”
      “谢谢师傅!”聂筠立刻乖巧地一笑,露出两边的小梨涡。
      “顾玲玲!我才是你儿子!”南阳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脚把擀面杖踢下床。
      “你叫我什么!”
      “妈妈......”
      “擀面杖给我捡起来洗干净喽!然后去给你爹打下手!”
      “是......”
      顾玲玲发号施令完,就欢天喜地地拉着聂筠去她房间:“你说你来直接走大门呗,我和你南叔都巴不得你来呢,你瞅瞅南阳那个臭脾气也不知道像谁,我都受不了他了!还是你好,来来来,对啦,那天南阳给求了一个物件,你用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物件?”
      “他没给你吗?好像是跟红绳,他说你晚上睡不好,那个可以驱噩梦。”
      聂筠茫然地摇摇头,顾玲玲捏着下巴想了想:“等会我去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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