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窗——长夜灯》哲学少年

3、03

　　南阳初见陆京墨的时候脑子里就自动播放了四个字——冰山美人
　　由于一些不可抗力他从小就接触了同性恋群体，一个人性向如何他一眼基本就能看出来，实在不行就两眼。
　　陆京墨的长相透着一股子冰冷劲儿，鼻梁高嘴唇薄，眉毛细而乌黑，漂亮又不失英气。
　　他的追求者也素来不少，还有人暗中打赌谁能追上他。但是陆京墨拒绝得相当干脆。南阳其实也很想成为一众追求者之一，但又忌讳他和陆京墨的同学关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万一人家对他还没那个意思，他得多尴尬。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份悸动珍藏在心里，打算在毕业后大声告诉他，可谁知天上掉下来个聂小少爷，直接横插一脚断了他的念想。
　　聂筠无论父家还是母家都算得上是桐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小就装出一派翩翩公子的形象，可装的再好毕竟也是装的，住他隔壁的南阳能不知道他那金玉里面是什么奶奶样吗？
　　他旁及侧敲了陆京墨好多次，可陆京墨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在聂筠这条道上走到黑。
　　于是在他们成功确定关系的当晚，南阳顺着墙壁爬到了聂筠的卧室里蒙着被子给他抽了一顿。
　　一开始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理聂筠也不理陆京墨，后来发现俩人正处于蜜月期谁还知道他姓南名阳，自个儿也觉得自个儿特无聊，就爬出来晒晒太阳。
　　单元楼门口正对着小区的健身器材，聂筠和陆京墨两个大男人一人一个秋千玩得正欢，南阳看到这一幕不禁眼眶有点涩涩的，他妈的老子矫情难受了好几天，你俩倒是玩得开心。逼急了老子去聂老爷子那一告状大家都别想好。
　　但他也只是想想。聂筠小时候最常做的无非两件事，一件是站在他房间的落地窗前发呆，一件是坐在秋千上发呆，至于剩下的时间至少还有一半实在南阳的拳头下度过的。南阳气完了又觉得他俩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陆京墨他爸常年出轨，他妈生完他没多久就疯了，他一路走来也是时时处在疯与正常的边缘，似乎只有在面对聂筠的时候能坦诚一点，南阳其实挺能理解他的。
　　他希望陆京墨能快乐，也希望聂筠能快乐，但目前还不希望他俩快乐。
　　可就在他心里认定他俩可以走得很远很远的时候，他忘记了聂筠本来就陆京墨。

　　“你有没有觉得聂筠最近跟那个小卷毛走得有点近。”二楼的演讲台上，南阳架着一副望远镜，趴在栏杆上看。
　　陆京墨瞥了他一眼，手上整理发言稿的动作没停：“男生有几个哥们很奇怪吗？”
　　“聂筠从来不交朋友，从小到大能说得上的话的，一个我，一个欧阳家的大儿子，欧阳家那个初中的时候还搬到梧桐镇去了。”
　　“南大会长，”陆京墨无奈地：“第一，我又不是女人天天查岗。第二，就算你从小在同性恋扎推的地方长大也不要觉得谁都是同性恋好吗？”
　　南阳登时一股自己在偷窥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把望远镜丢到一边，脸上起了层诡异的红：“我这不是为你好吗？陆京墨你个小白眼狼！”
　　“为我好就把演讲稿多练几遍，周一升旗我可不想配合你的即兴演讲！”陆京墨抬抬手把演讲稿不客气地砸到南阳胸前。
　　南阳捧着演讲稿，看着陆京墨拉开门走出去，重重地叹了口气：“白眼狼。”
　　打断他的幽怨的，是裤兜里的手机，南阳把演讲稿放到桌子上，接起电话。
　　“原哥？”
　　“夏青冥，家里没什么背景，父母都是自由摄影师，头脑不错，桐城市的中考状元，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桐大附中，有一个妹妹，在桐大附小，今年读一年级......”
　　“得，这些就够了。”
　　“我说南家小子，你没事查人家标版溜直的三好学生干啥？看上人家了？”
　　“行了，别打听了，我挂了，要上课了。”
　　南阳挂断电话，转头又望了望操场中央的篮球场，聂筠和夏青冥正在抢一听柠檬汽水，两人都穿着白底黑条夏季校服，扬着红扑扑的小脸笑。
　　从前他没见过聂筠毫无顾忌的大笑，这是第二次。

　　“其实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嘛。”夏青冥闹累了，毫无顾忌地往地下一坐，两条大长腿随意地伸着，两条胳膊向后撑地。
　　“你开学那天什么情况，磕巴似的，我是长得多像妖魔鬼怪？”聂筠贴着他坐下，从脖子上摘下菩提串子一圈一圈缠在手腕上。
　　夏青冥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没，你可不像。就是刚知道你的身份，有点惊讶，你一来还那么，”夏青冥看了看聂筠的脸，眨巴眨巴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天：“......的气场强大，我爸说这里有背景的人多，叫我说话小心点儿，他总说我说话不过脑子，所以就，哈哈哈。”
　　聂筠也不说话，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歪着头看夏青冥，视线极缓极缓慢地在夏青冥脸上描摹，看着夏青冥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一紧张他又磕巴上了。
　　“没事，就是觉得你这人挺有趣的。”聂筠轻声说。
　　夏青冥眨眨眼睛，尴尬地不知道视线该放在哪，不自觉地就落在聂筠搭在膝盖的手腕上：“你的手串真好看，看你总带着，是重要的人送的吧？”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没事老盯着人家手腕看什么？谁送的有关他什么事？
　　他刚想说什么转移一下话题，就看到聂筠提起手腕，在空中晃了晃，流苏随着他晃的幅度来回动着，嘴角弯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这个啊，我哥送的，他迷信，非说这玩意可以辟邪保平安，让我带着，久了就习惯了。”
　　“你不是独生子吗？之前还说聂家独子，丰神俊朗......”夏青冥惊讶。
　　“行了行了，我可听不来这个，”聂筠笑着挥手打断他背诗似的念叨：“不是亲哥，南阳，我们是邻居，他又比我大，就让我叫他哥，就是开学那天和我一起骑车的那个。”
　　“哦哦，咱们现在的学生会会长。”夏青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同学！该上课了！”
　　秋日的午后，日照当空，两人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聂筠环顾操场四周，真的没什么人了。
　　夏青冥闻声就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见聂筠没动以为他还没歇过来，伸手去拉他，聂筠看着伸过来的手，却足足愣了五秒钟，夏青冥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眼下这手收回也不是，放着也不是，硬生生逼出了他的尴尬癌，可他突然发现聂筠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刚睡醒的小孩，总要花点时间去想我是谁我在哪。
　　然后聂筠有些发抖地伸出手，握住夏青冥的手，顺从地被他拽起来，显得十分，乖巧。
　　他的不正常被身后的陆京墨尽数看在眼里，陆京墨咬了咬牙，沉声道：“同学，上课了请不要在操场逗留！”
　　“嗯嗯，好的学长，我们马上走！”夏青冥见陆京墨脸上的不悦越来越深，以为是嫌他们慢，顾不上其他拉着聂筠就往教室冲。
　　聂筠觉得自己得了耳鸣，脑子里嗡嗡的，所有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夏青冥拉着的他的手上，夏青冥在他前面跑，卷毛在空中来回晃着。
　　篮球场上，陆京墨站在原地，深深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当晚聂筠回到家，趴在书桌上忙活到后半夜，竞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聂筠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迷迷瞪瞪地推着车子出来，南阳已经在等他了，南阳看见他这副鬼样子当时就不客气骂道：“你他妈昨晚是不是出去鬼混了！”
　　“没有，写作业来着。”
　　“放屁，高一作业就写到后半夜高三你他妈别睡了。”
　　“你他妈吃枪药了，大早上跟我找什么不痛快！”聂筠本来就没睡好，被南阳一挑拨更加易怒了。
　　“聂筠！”南阳伸手揪住他校服领子：“你他妈最近和那个小卷毛走的太近了！你让京墨怎么想！”
　　“你他妈和陆京墨走的也太近了给我注意点！”
　　“操！聂筠你说的是人话吗！”南阳越过自行车，照着聂筠肚子狠狠地揍过去。
　　两个人，两肚子火，随着南阳一拳，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直到周围的邻居过来拉架，两个人早就鼻青脸肿，谁也没比谁强。
　　不过鼻青脸肿事小，在这一片住的基本都是同事熟人，传出去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聂筠抹了一把脸，想要睁眼看看拉住他的是谁，一看便傻了。
　　“刘叔好。”
　　“王叔好。”
　　纵然两个人天大的火气没发泄出来，眼下全都哑火了，稍息立正站好给两位早起出来健身的大爷问好，然后逃也似地骑上车跑了。
　　然而到了学校之后，毫不意外地被记了迟到，至于这明显的打架痕迹也被当值的值日生装瞎混过去了。
　　“你今晚，要不来我家吧。”楼梯间的拐角处，南阳看着聂筠往二楼去的背影，突然低声说。
　　“用不着。”聂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