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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 ...

  •   “没事了,没事了……”他强硬地按着聂筠的后颈,把他压在怀里,一手顺着他后脑的软发,抖得不成样的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嘴里溢出来,反反复复也就只是那三个字。
      没事了……
      像是说给聂筠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的,按着他以往的德行,现在一定会抱着聂筠不管不顾地哭上一场,他对他那发达的泪腺还是很有自信的,至少哭湿聂筠半边肩膀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他哭不出来,他怀疑自己汹涌的泪水已经被无限的绝望和逐渐澎湃起来的无力感强压了下去。
      “小心!”
      一声低吼把他飞出去的神强行拉了回来,一阵突兀地蹬地声极快在后背响起,南阳下意识收紧了手臂,还没等他转过头去,攀在他腰上的手就已经开始蓄力,猛地把他推了开。
      那手劲着实不轻,南阳额角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玻璃上,撞得他两眼发黑,脑袋也开始发晕。
      “格雷执行员!”
      “老大!”
      周围逐渐开始喧嚣起来,南阳心脏随之一沉,他扶着墙壁站起来,使劲晃了晃脑袋,视力逐渐开始回归,从模糊不清的一个小圆点儿,最终完全呈现在视野里。
      他想也不想,发了疯地向前跑去,脚底不知道踩到了谁的血打了个滑,那血迹一路蔓延到尽头。
      聂筠一手扣在格雷的脑袋上,一手紧紧地攥着他的右手的肘关节,他胸前抵着一把没过刀尖的短刃,而那把短刃正握在格雷的手里。
      两个人额头都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汗,格雷额角蹦出两道绷紧了的青筋,上好的面容此时也显得有些狰狞。
      他本想凭借速度先拿下那个坏了他计划的医生,至少等援军赶到的时候不至于太丢脸,反正那两个白龙也不是他负责的范围,他可不像那群没见识的新兵蛋子,想要拿下个白龙然后一飞冲天,凭他如今的功绩稳扎稳打地再拿下两个任务,前途不可谓不光明。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被弄得没了半条命的白龙还能动弹,而且对付起来也并不轻松,给他喘上两口气现在没准就能捏爆自己的脑壳了,
      “别……别过来!南阳!别过来!”
      聂筠没了焦距的瞳孔微微偏移了,格雷看准他注意力分散的时机,猛地发力,手里的短刃又刺进了几分,“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刀尖此下去的是心脏的位置,南阳知道的。
      如果体内五个以上器官衰竭抢救回来的可能性小于百分之十,其中心,肺,肾等脏器衰竭影响则会更大。
      可能人越在紧急关头,脑子里越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南阳竟然没由来地回想起医学概论的课堂上,那个有些驼背的老头操着公鸭般的嗓音,摆弄着半剖的人体模型。
      还差两步,他才不理会聂筠的话,只要他能将手术刀卡在格雷的气管里,然后卸掉他手里的刀,最后扛起来他那白捡的弟弟,等着祁远山带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如此就可以获救。
      只要聂筠能撑到最近的医院。
      南阳理所应当的认为他的计划很周密,可行性很高,只是他没有想到,格雷打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聂筠。
      *
      黑泽从地下通道里冲出来的时候,顺手捡到了不知道第多少次走回到入口的范特列夫,他气喘得不成样子,见了黑泽就上去扯着他的脖子叽里呱啦骂了一串自己的母语。
      黑泽也早就失了往日的平静,他原本想借着白龙和共感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和战斗力,自己悄悄去把祁远山和千秋带出来,他连每一步的时间都估算好了,而后又合理地安排了早些年埋在研究所的炸弹的爆破时间,谁知道被南阳这么一搅和,直接变成了死局。
      最操蛋的是,他还得想办法把那个坏了他计划的混蛋活着带回去。
      “你,现在,上去!”他单手按着哇啦哇啦骂个不停的范特列夫的下巴,把他往后推:“聂筠,南阳都在上面,应该还没死,车里有弹力绳,你上去把他俩带下来,我去开车,能跑多远跑!”
      范特列夫胸腔的起伏渐渐小了,他扒开黑泽抵在他下巴上的手,一双蓝色大眼睛直勾勾地瞪了他良久,再次开口,声音却出奇的平静,“你是不是原本打算把我们一同炸死的?”
      黑泽一瞬间错开视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刚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后面的话就被咽了下去。
      撒谎总是下意识的,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是。”他再一次抬头,对上范特列夫的眼睛,“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还能相信你吗?”
      “随你。”黑泽轻笑了一声,把怀里脚尖险些擦到地面的小姑娘往上抬了抬,绕过范特列夫往外走。
      范特列夫把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脚下却不自觉地开始挪蹭起来。
      祁九那边刺耳的电波不可能是没由来的,南阳留下的记号到这里就结束了,他突然觉得死局并不可悲,真正可悲的是,死到临头,他还不得不信任一个骗子。
      “你要是打算听我的,就最好快一点。”黑泽那突兀的咬字感从身后传来,“要说原因的话,那家伙好像早就醒过来了。”
      他望着拼了命钩住一截支出来的水管的赵继,嘴角弯起一个极深的笑意。
      *
      “聂筠!”
      南阳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的,随即嗓子里就感受到了一丝腥甜的血味。
      他最后和聂筠那双失了往日神采的双眼对视了一秒,而后亲眼目睹了聂筠抓住格雷本想向斜后方抽离的短刃,狠狠地带向自己的胸口。
      手似乎已经不由他的控制,一下一下,仿佛泄愤一般扎进格雷的侧颈。格雷的肘弯还被攥死了,他动弹不得,也躲避不开,只能用手背堪堪挡着一下,他仍能清楚着感受着每一下刺进他皮肉,他气管的锋利刀片,如案板上垂死的鱼挣扎着,试图从聂筠手里解放出自己的手臂。
      他大脑一片空白,手上重复着频率一致的单调动作,他听见格雷在叫,那声音似乎有些虚幻,杂着后方错杂起伏的脚步声。
      他也想叫,可是干涩的嗓子疼得厉害,连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格雷的意识逐渐模糊了,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向斜后方倒去,被扎的血肉模糊的手脱力地掉在地上,只剩下另一条胳膊,仍然被聂筠攥在手里。
      南阳手指一松,手术刀掉在地面上,他极其木然地转过身,咬着下唇,嗓子里传来尖细的哽咽声,浑身抖得像筛子,目光顺着地上的血迹蔓延到插在聂筠心脏处的短刃。
      “南阳……”他终于是舍得松开格雷那条僵硬的胳膊,颤颤巍巍地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从来没有如此地害怕过血,害怕逐渐冰冷的身体,还有那一点一点慢下去的心跳,他终究开始迈开抖得难以直立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朝聂筠的方向挪蹭过去。
      指尖触了触那冰凉的耳垂,南阳毫无征兆地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际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再坚持一下,聂筠,别睡,再坚持一下,哥带你去医院,哥马上就带你去……”
      聂筠肩膀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把脑袋往南阳颈窝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不用去医院,你亲我一口就都好了。”
      说出来的话就像一连串的字符,一个字一个字的被敲进了南阳卡顿的脑子里,他盯着聂筠头顶的发旋呆愣地抽了两下鼻子,腿上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股气力,当即脚一蹬地,蹦了起来。
      他脸上原本的悲戚在惊喜和愤怒之间变了几个来回,张嘴欲骂却连一句连贯的话都骂不出来,聂筠手脚并用地向后挪了几步,扎在胸前的刀一晃一晃的,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嘲讽,他死死地抿着嘴唇,强压下嘴角地笑意,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敢在此时笑出声来南阳八成会打折他的腿。
      “你他妈的……聂筠你他妈的!”
      南阳并没有像他设想的那样,随便抄起什么东西过来打他,只是背过了身,双手捂着嘴巴,可那哽咽声还是穿透了手掌,带着愤怒,还有无尽的委屈,传到了聂筠的耳朵里,他嘴角渐渐垂下来,似乎开始反省自己玩笑开得有点儿大。
      “我错了,南阳。”他又往前蹭了回去,拽了拽南阳的裤脚。
      “松手!你不是乐意装死吗?装啊,接着装去啊!”
      “我错了,我不装了,”聂筠连忙抓紧南阳作势要抽回去的裤脚,好声好气地说道:“但也不能全怪我啊,我都说了让你别过来,是你自己不听,要不是我抓着他,这刀子就朝你去了。”
      南阳越听越气,照着他大腿踢了几脚,边骂道:“然后你就装死?好玩吗!好玩吗!”
      “哎!疼疼……疼!”
      那几脚力道不重,平常他活蹦乱跳的时候南阳都舍不得下狠手,何况现在他现在这副站起来都费劲的模样。
      可这人站都站不起来,偏偏还要坐着嘴欠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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