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窗——长夜灯》哲学少年

38、38

　　“南哥，到了。”范特列夫小心翼翼地把车停稳了，推了推南阳的肩膀。
　　南阳似乎才回过神来，愣了两秒后点了点头，捏着手机下了车。
　　如果说，祁答院千秋是他手里的第一张底牌，现在已经露出一半，那么祁岚将会是保底的最后一张牌。
　　祁岚的总部在东北，到了那边她或许会自由些，不在这么容易受赵继等人的关系压制。而且，那里或许离研究所很近，至少比桐城近。
　　桐城大学医学部，新校区。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个阴天，他都没觉得这里如此的阴森，可如今骄阳似火，他却看一眼都觉得遍体生寒。
　　黑泽优也坐在解刨台上，两条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腿边是一个行李箱，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他身后正站着一个女人，逆光而立，身形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
　　南阳看到他就条件反射地推了一下眼镜，结果只摸到了自己空荡荡的鼻梁，他遗传了他爸，先天性近视，后期控制得好，度数一直维持就在两百多不到三百。不戴眼镜倒也不能人畜不分，只是镜片有时候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情绪遮挡。
　　他从早上开始就没找到眼镜，可能是睡相太差了滑倒车里了，他直觉现在伸出手告诉面前这个看起来正儿八经的教授自己要回去找眼镜，他能把脚边的行李箱砸过来。
　　去他妈的，硬着头皮上吧，好歹老子也算是半个神经外科医生，不就拼个心理素质吗，谁怕谁啊？
　　“你听说过林窗吗？”黑泽停下来晃动的脚。
　　奶奶的，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南阳握了握拳头，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林窗，Gap，如果你问的是生物学上的意义，那么它是指森林群落中老龄树死亡以及因为天灾导致成熟阶段的优势种死亡，从而在林冠层造成空隙的现象。如果你在映射别的，那么我不知道。”
　　黑泽仰着头，喉咙里意味不明地“嗯”了一会儿，阳光透过林窗斑驳在他脸上，把原本苍白的脸色装饰的忽明忽暗。
　　“光是万物最基本的资源，长得高的优势种自然会分走大部分的阳光，而那些不及它的劣势种，只能蜷缩在它脚下，享用它剩下的，施舍来的光，可他何尝不希望和那些优势种比肩呢？”黑泽笑了起来，肩膀颤抖得厉害：“可那是由基因决定的，它们就算争破了头也超越不了那些优势种，想要尽情的沐浴阳光？可笑，除非，那些高立于它们之上的优势种全部死掉。”
　　如果说，表情冷淡的黑泽优也看起来只是个年轻有为的天才教授，那么现在这个微笑的人，完完全全是个疯子。
　　可偏偏这个疯子说出来的话，让南阳感觉从脚底窜上来一股恶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个道理，他还是能明白的。
　　“别站着啊，来，坐，”黑泽微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南阳，你可是我唯一的学生啊，别客气。”
　　南阳抬了抬眼皮，倒也没推辞，一步步地走到他对面的解剖台上，坐下。
　　凑近了些，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也变得清楚了，视线落到她脸上的那一刻，南阳险些从解剖台上掉下去。
　　那是一个眉眼酷肖聂筠的女孩子，只是下半张脸，全部覆盖着骇人的伤疤。
　　南阳暗暗把指甲掐进手心，使自己看起来还算游刃有余：“教授，您这审美很时髦啊。”
　　“介绍一下，她叫11，是我第一个成功的克隆实验体，几乎能完美的再现千秋80％的力量，和120％的速度。哦对了，我切除了她大脑部分没用的神经，现在的她只对特定的字眼敏感。比如，”黑泽转了转浅褐色的眼眸，苍白的薄唇微微一弯：“Order.”
　　原本一动不动的女孩双眼忽然一亮。
　　“Attack！”
　　话音刚落，11左脚横向跨出，右手从腰后抽出短刀，双眼一动不动地向南阳袭来。
　　南阳手劲下意识加大了几分，他毫无顾忌地和黑泽对视着，丝毫不打算移开视线，也不在乎那把短刀是否会贯穿他的咽喉。
　　他在赌。
　　赌黑泽优也不敢杀死他。
　　“Stop！”
　　在那个瞬间，南阳只觉得视野逐渐被黑色收拢，目光所及只能看到那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他笑了，他的笑落在了黑泽的眼里。
　　赌赢了。
　　果然，黑泽脸上狰狞的笑意逐渐消失了，又恢复成原来那张写满了性冷淡的脸，他下了解剖台，把抵在南阳咽喉的短刀拨开，插回到11的后腰刀鞘里，又从她的腰带里掏出个小玩意，鼓弄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低声道：“Go.”
　　女孩应声鞠了个躬，转身从窗户跃了出去。
　　“从研究所带来的？”南阳偏过头看他。
　　那女孩看上去得有十五六岁，根据范特列夫查到的身份更改日期，黑泽优也应该是十年前才来到桐城，如果从这里开始进行实验的话，就算他一个实验就成功了，也不可能这么大。
　　“没错，我养了她十六年了，总算能用上了。”黑泽淡淡地说，而后弯了弯嘴角，看着南阳道：“你能查到千秋，有两下子。”
　　南阳不可置否地一笑，要是让他知道他只是误打误撞看到了南东然以前的照片，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你不是说要合作吗，把我叫过来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堆，我怎么记得今天没课呢？”
　　“南阳，别装傻，没有意义。”黑泽似乎特意加强了咬字，南阳听着浑身不舒服。他顿了顿，继续说道：“TUE研究所GAP中心，这个名字的灵感就是来源于林窗现象，但是它的发起者不是一动不动的木头，是有自我意识的人。他们并不想要所谓的优势种死亡，而是想要成为优势种。虽然这种说法有点可笑，因为自然界真正的优势，从来都只有数量。”
　　“别绕圈子，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为了一己私欲阻止我，今天他们能用BAYLEN基因制造克隆人军队，能利用共感人完善催眠体系，这些所谓的优势基因势必会越来越普及，普及到每个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人的贪欲也会越来越旺盛，希望拥有其他锦上添花的东西，比如美貌，比如智商，随之而来会产生更多的“计划”，往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可能都要先看一眼对方的基因，但我们还无法否定这些优势，这样下去，这个世界会乱套的。”
　　南阳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你不相信？”黑泽歪着头一笑：“这个人类骨子里携带的劣根性，就像我为什么只过了你一个学生？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智商超过了200，培养一个合格的神经外科医生难度很大，我没有必要把我的学术和经历浪费在一个不具备相关素质的人身上。你不也一样？你不会花费心思在长相较差的人身上，因为浪费了时间还不能赏心悦目。”
　　“这不是你害死聂筠的理由。”
　　“他不会死，我没想让他死，你就没想过，等我搞垮了提尔，所有的实验体就都解放了，短暂的牺牲算得什么？”
　　“我可不相信你有这么伟大的动机！”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救他，而我恰好能救他！”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两人在阴冷的解剖室里谁也不让谁的对视着，都期待着对方先一步迫于压力而妥协。
　　“我们合作吧南阳，你不是来找不痛快的，现在对于你来说那个白龙的命更重要不是吗？”黑泽盯着他，一眨不眨地向前逼近了一步：“把你手里的对我有影响的证据烧了，让我顺利上飞机，我保证把他给你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好吗？”
　　“我不相信你。”
　　其实他手里并没有直接落实黑泽优也假冒身份的证据，只是知道千秋的人很少，就连祁岚也只是称呼她为一带实验体，他才敢直接和黑泽点明千秋的存在，让他误以为自己查得很深入。
　　“那你想怎么样？你拦住我了，那个白龙可就白牺牲了，像你这种温室里长大的公子哥，根本就不了解那个地方有多么的变态，要我说的具体一点吗？现在白龙项目的负责人可是个喜好男色的SM爱好者，你可好好想想，那个白龙的身体情况，经受得住双重折磨吗？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他在白龙的实验体里都算弱的，你觉得他能撑过几天？而且那可是我能找到最后一个白龙，错过了这次机会，可就再也没办法找到研究所的位置了！”
　　“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
　　“我说，”南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和你一起去。”
　　黑泽优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你不会是喜欢他吧？如果只是朋友，做不到这种程度吧，会死的。”
　　“我说，我要去。”
　　“可以，有你在，手术没准还能快一点。”黑泽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又补了一句：“我坐下午三点的飞机，到M市的机票挺好买的，你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