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窗——长夜灯》哲学少年

37、37

　　M市，东北部，国界边缘。
　　南阳转动门把手的手不自觉地僵硬了几分，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南哥，电话里说不清，你到了我和你细说，我发现这个人的身份好像还有点问题......南哥？你在听吗？”
　　南阳随口“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拉开门出去，客厅里南东然正和顾玲玲吵得不可开交，南阳也没理会，径直走到他爸面前：“爸，你当年那个研究所在哪？”
　　“你问这个干嘛？”
　　“最近，”南阳想了想：“不是心院联合做学术嘛，交报告总得写个出处，我就好奇上网查了一下你那个研究所，但是上面写得地址在E国，可我看那个研究所的图片和你照片上的不太像，所以就，问问。”
　　“哦，我们那个研究所是分部，”南东然想了想：“TUE研究所GAP中心，位置好像是在，咱们国家北部国界线以外的，具体的位置我也不知道。”
　　“好嘞！谢谢爸！”南阳手舞足蹈地跑了出去，留下南东然和顾玲玲莫名其妙地对视着。
　　“你儿子好像疯了？”南东然嘟囔着。
　　“你儿子才疯了！”

　　范特列夫把自己能开开机的电脑几乎全都弄到聂筠的公寓里了，坐在其中敲敲打打地忙个不停，南阳在挂断电话后没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可当他敲下门时，心里还是难以抑制地恐慌起来。
　　聂筠最后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就没在期待过能回来吗？

　　“把我们两个的情报汇总一下。”南阳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按了按太阳穴。
　　范特列夫拽了个椅子做到南阳对面：“我这边了解他的不多，我是通过赵继身边那个侦察兵留下的设备反追踪到的，但只能查到他们在桐城的集合地点在桐大的新校区的医学部，而且晚上还留在桐大的教授只有尤也一个人，我就顺手查了查他，发现这个人的身份有点问题，他本来应该在十年前就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活过来了，而且名字和其他身份信息都有改动过的痕迹。”
　　“他原名叫黑泽优也，是提尔白龙计划的研究员。”
　　范特列夫闻言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What’s the fuck”
　　“你知道他？”
　　“我实话和你说，十年前我还是提尔的雇佣兵，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是白龙计划，跟着赵继，当时向提尔总部传信的线人就是这个叫黑泽的！”
　　“所以说他一直都是作为提尔的线人埋伏在桐城，有意思啊，这个老混蛋。”南阳的目光闪过一丝骇人的阴狠，他直勾勾地盯着范特列夫道：“斯基，你会，P图吗？”
　　“啥？”范特列夫在他目光的洗礼中不自觉地挺直后背，结果却听到了一个什么玩意？
　　“扫码加个微信吧，”南阳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手机：“我给你传两张聂筠的照片，你帮我给他P成女的，头发要长，大概到腰上，波浪卷，他嘴角两边的梨涡再P的深一点，我给你发过去两张，一张按我刚才说的，另一张P成长箭贯穿咽喉的就行。”
　　“南哥......虽然我现在有一堆问题想要问你，但是您能先给我解释一下你手机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聂哥的照片吗？”
　　南阳看着自己手机相册里三百多张聂筠的照片，像个做错事被人发现的小屁孩，登时从脸红到脖子，半晌才委屈巴巴地开口：“那什么，其实这小子长得，真挺好的。”
　　范特列夫看傻逼逸一样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回到电脑前面按照南阳的吩咐摆弄那两张照片，一张是聂筠小时候，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侧着头在笑，像是被抓拍到的，软软的头发和浅浅的梨涡，范特列夫愣了两秒，心说那个老王八蛋竟然还有这么人畜无害的时候。
　　等他好不容易按照南阳一会儿一个的要求弄完了那两张照片，还没来得及问他这个P成这样是要干嘛，就被南阳指挥着去完成下一个任务。
　　“把你查到的他的机票截图，和这两张照片一块给他发过去，用手机发，我怕他找咱们耽误工夫。”
　　“......”范特列夫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他习惯了服从，哪怕心里有天大的疑问也先干完了再说。
　　但是南阳预想的是对的，短信过去不到一分钟，电话就来了。
　　“开免提。”南阳自动坐直了身子，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他的神经早在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就绷直了，现在电话对面的那个人，绝对不能单纯的作为一个年少有为的大学教授来判断。
　　他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你是谁？”凛冽如冬风的声音从那细小的接听口传出来，连藏匿于其中的怒火都传来的一清二楚。
　　“我叫南阳，南方的南，太阳的阳。”南阳交叉的双手用力握了握，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对面传来语调奇异的一声“哦”，紧接着那边继续道：“是你啊，你想做什么？”语速很慢，而且咬字极为明显。
　　这一点他以前就注意到了，但是没当回事，只觉得搞学术的人可能觉得这样讲话高深吧，可现在看来这明显的咬字方式确实像极了另一种语言。
　　“你说我应该叫你尤教授还是黑泽教授啊？你是不是快上飞机了，不方便说话吧。”南阳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紧张过，他手里就这一些从南东然嘴里挖出来的边边角角的碎料，连全盘托出搏一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一定程度范围内故作高深，真把尤也逼急了他眼下能救聂筠的唯一希望都会破灭。
　　“我把机票改签，告诉你打算干什么？”他似乎能隐约听到对面磨牙声。
　　“我就是好奇啊，那些人前脚刚带走聂筠，您这后脚就要追上去，老师，您想做什么呀？祁答院千秋，是叫这个名字吧，她是你的恋人，对吧？长得和聂筠真像啊！二十多年前她死在了那些人手上，您还能兢兢业业地为他们效劳，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你现在来学校找我，我们合作。”
　　电话那头挂断了，南阳悬在嗓子眼的心也跟着落下了，范特列夫一头雾水地望着南阳，他们俩这一来一往的，他也就听了个囫囵。
　　“斯基，什么都别问，”南阳站起来，一时觉得双腿都有些打颤：“谢谢你帮我。”
　　“南哥，你是不是打算去救聂哥？”
　　南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能不管他。”
　　“我和你一起去！”
　　“你......”
　　“什么都别说了南哥，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什么都不问，我会收集情报会打架，你让我跟你去吧，我特别听话，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会很危险的，你不是他们的人吗？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我可是聂哥养的狗，”范特列夫把身后的兜帽扣在头顶：“主人有危险，我怎么好意思自己跑去快活啊？”

　　南阳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脑子里飞快地回放着这一年来和黑泽优也相处的点点滴滴，不久之后他即将直面这个可能是导演了一切的男人。
　　首先这确实是一个好看的男人，这也是他非要读博的动机之一。
　　而一张好看的脸通常会因为一些细微的表情熠熠生辉。
　　比如聂筠抿着嘴偷笑的模样就特别好看，因为嘴角的两个梨涡会陷得很深。
　　红着眼眶，翘着个红鼻尖，从下而上地看他时也特别好看，就是看久了有点心疼。
　　一动不动地发呆时也挺好看的，像个瓷娃娃摆件。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他的教授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演示实验时，大动脉出血崩到天花板上的时候都面不改色，心电图忽上忽下的时候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双眼珠子仿佛只是个摆设。晋升荣誉什么的，也只是淡淡一笑，眼睛里也是没什么变化。
　　但是当他发过去两张加工过后的照片时，那种被压制在言语之间的怒火，还是可以感知到的。
　　祁答院，千秋。
　　重塑恋人......
　　“斯基啊，”南阳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你说那个身份证是在十年前被动了手脚对吗？”
　　“是，我肯定。”范特列夫点点头。
　　“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南阳停住了。
　　“怎么了，南哥？”
　　南阳摇摇头，不再说话了。他倒也不是对范特列夫有怀疑，只是怕自己习惯了轻信他人，最终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局面。
　　说起来，如果那天没拉着聂筠去搬尸体，现在的他应该还在家里挑衣服准备晚上出去鬼混。
　　穿着恨不得开到裆的红色衬衫，藏着万宝路香烟，在花花绿绿的灯光下和乱七八糟的人接吻，离开时轻轻一笑，眉眼间满是风尘气。
　　然后再一脸挑衅地看着自己，随时做好挨揍的准备。
　　越想越他娘的生气......
　　可是如此也好过他被那些人带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