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共生》白夜苍茫

30、叛逃者小队

　　一个看着就让人失去干劲的男人，懒洋洋地倚在某块像是从哪里飞过来怼进土里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上，他身后是城市，面前是一个深达50米左右的巨坑。
　　从十公里外的各个监控和探测设备中所记录的影像来看，曾经在这里的几十层办公楼高层，突然像掉入地底似的一边倒塌一边往下陷，随后的某一刻，此片区域被超大型飞沙走石彻底笼罩。
　　所幸这片区域的人要么已疏散，要么已遇难。
　　待到这没有烟火的纯物理“陨石雨”结束，还剩了些幸存者的地震局排除了各种地震的可能，拆弹组也没发现炸药类似物，姗姗来迟的知情者“一号院”才算阻止了其他部门的无限猜想。

　　沈倾江离开时是这么说的：“科技部已经把你列入最高级别实验对象了，这附近所有监控我都拆干净了，顺便清了半个城。你要是没想好或者不愿意，在这里的物资够你挥霍个把月。我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还有没有命在，要是他牺牲了，那我刚好说就是他把你从我这儿绑走了，这下你俩全都可以来个死无对证。”
　　“你要是，特别深明大义，想造福全人类呢，随便找个部队，交我的权限卡，科研部绝对拍马把你接走。不过那群人都疯得很，你恩人他们都被坑过，你可得谨慎点。”

　　“要是小白脸失败了，我可能也回不来，这里有一套我用特殊权限给你准备的身份。”
　　“就是你这小身板确实太差了些，我应该也给你雇两个保镖保姆的……”

　　沈倾江本来要多懒散有多懒散，意识到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时也感到一丝尴尬：“那我走……”
　　“直接说，你担心我，你放不下我，你喜欢我，就可以了。”
　　谢卿辰将手放在男人脸颊上：“我没有博爱到热衷于自我牺牲去成全那些伤害我的人，也没有冷漠到看着无辜的、下一个与我一样的普通人生不如死。”
　　“我等你回来，我要你亲自保护我去那些所谓的配合研究。”

　　“好。”

　　沈倾江本以为还有一场力量悬殊的恶战，不过哄走忧心忡忡的各部门赶到场时，就剩这一个大坑。
　　刚才的天体学家说了半天这和撞击坑不同的理论，沈倾江左耳进右耳出，毕竟他人亲自来了之后，很明显能看到被从底到顶炸穿了的Z42研究所……
　　不光是这座科研堡垒，还连带掀飞了几十层的楼，和研究所旁边的一大块土地。

　　土地？

　　这怎么还把外面也炸了？

　　沈倾江扣下护目镜，端起突击榴弹发射器，按了下通讯器：“我要下去看看。”
　　也没理另一边的指令，沈倾江隔着太远看不清，又换了十六倍镜往某个方向定睛观察。
　　梁宵和他虽然在执行不同任务，但同属镜花小队，曾经说过温悬秦砚在异化实验中接受的基因类型。

　　菟丝子，是那样的吗？
　　仅仅看了眼梁宵传的电子版实验资料的沈倾江并不很确定，所有都准备妥当后，他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反正如果是有攻击性的东西，派无人机去也是秒没，还不如自己上阵。

　　而走近了之后，沈倾江一时愣住了。
　　这个深渊巨口似的坑底遍布了这种寄生植物，它们就像这片土地本身的纹理一样层层叠叠密布于此，不知是蛰伏还是沉睡。
　　“怎么感觉我像是落进蜘蛛网里的虫子。”
　　沈倾江心想，怪不得温悬自己都不乐意展示，这形象是看着不太对劲。

　　既然疑似变异菟丝子的东西已经在这里了，按道理说温悬应该也在。
　　也可能，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沈倾江把从坑外就狂响不止宛如失了智的生命探测器扔到一边，仔细观察像血脉一样密布的菟丝子，多年练就的观察力使他能够在一片看似杂乱的事物中找到些许规律和异常。
　　“放射的中心区域竟然不是坑底，而是这一侧吗……”
　　沈倾江按住扩音麦：“荆棘小队队长温悬，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如果情况不允许，即将进行挖掘破解，请勿攻击，请勿攻击。”
　　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断壁残垣中回荡着男人孤零零的声音，沈倾江只是例行公事，毕竟这样子怎么看也没人会指望温悬能自己跑出来。
　　虬结的菟丝子隐隐归拢于距地面40米，距坑底10米左右的一处，沈倾江越是走近，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直觉就更加明显。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沈倾江周围的捕食网暴起，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还真是蜘蛛网。”
　　两炮轰上去，燃烧着的火焰逼退了半面丝状物，但炮筒装弹的速度跟不上席卷而来的疯狂生物，沈倾江踏着火焰闪躲却还是马上要被那些诡谲异常的细长触须抓住。

　　“嘭——”
　　狙击枪的声音。
　　沈倾江身后的菟丝子被一面薄膜似的屏障拦截，最新式的能量罩展开装置，一般是人工安放设置，沈倾江还没见过把展开装置做成子弹的，而且这子弹不能从自己身后发出，要隔开自己和追赶的菟丝子，就只能是越过沈倾江，并精确命中某条纤细的丝状物。
　　“呲…呲……沈倾江，能听到吗？”
　　电流杂音过后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并不是沈倾江的任务指挥部门。
　　“怎么回事？”
　　“我是荆棘小队谢子文，梁宵把你们镜花的事情说了。听好，我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为了救温队，我黑进这个营救任务的频道，在里面听说大院长已经发现你做的事情，并且准备把你当成弃子，利用温队这边可能的危险尽可能把你直接葬在Z42，排除掉你这个阻碍。”
　　“但是，不管你做了什么，温队生死未卜，我们荆棘小队不可能任由他们把温队当工具和你斗来斗去，哪怕事后被开除我们也得把温队找回来。”
　　“何桢是最好的狙击手，能量罩技术是我和一然从那群孙子，咳，高层那儿借来的，梁宵就在你附近给他标点信号，他会掩护你。”
　　“你们的要求是？”
　　“无论如何，请继续前进，把队长带回来。”
　　另一个冷淡的声音也加入这个被黑掉的频道：“不管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呵，你们集体造/反还不忘捎上我，够意思。既然梁宵的意思，你们温队好像不是什么脆弱的遇难者，我要弄开这堆东西，可就直接拿硬茬子招呼了。”
　　顿时，沈倾江带来的足以炸几幢摩天楼的弹药倾泻而出。
　　另一边，由于此次营救行动本就没打算救出人来，负责人的级别普遍不高，被黑掉的通讯系统一时竟没人能进行修正，几公里外的监控设备无力地显示着Z42所在位置浓烟滚滚。

　　炮声歇止后，颇有先见之明的梁宵穿着严丝合缝的防护服和过滤面具下到又深了几米的坑里，把一整套设备同样套在沈倾江头上。
　　“咳咳咳咳咳——老E啊，你再来晚点，我可能就是第一个被自己开火呛死的特遣队员了。”
　　梁宵无视了沈倾江的抱怨，径自给他测了一系列数值：“轰半天心率都不升，我看你健康得很，你要是不放心，出去给你弄罐氧，保证让你吸到醉。”
　　“我特意照着那些丝来的地方轰的，感觉好像往侧边又开了个坑，没准儿你们温队就在那边呢。这也太无情了吧，这堆东西不应该是他搞出来的吗，就这么想把我啃了？我们可还是老同学呢。”
　　“……那个……你们……来看一下……这是什么……”
　　通讯器里还能听到谢子文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他的语气里倒是不怎么惊悚，但是非常古怪和迷茫。
　　“我能下去了吗？”何桢也想来找队长。
　　“你在上面守着，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有人觉得斗争比命还重要，非要来抓我们呢。”
　　被梁宵无情拒绝的何桢只好干着急：“那你们找到温队了吗？”
　　几秒的静默后，谢子文犹犹豫豫地开口。
　　“我觉得，应该，找到了。”

　　浓烟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梁宵和沈倾江打着强光手电过去时，终于知道为什么谢子文的语气如此奇怪了。
　　“这是什么东西？荆棘城堡吗？”梁宵一脸莫名。
　　“所以中间那个……温队算是睡美人吗？咱们是不是想办法把他弄出来……”谢子文顶着他的白兔耳朵无所适从。
　　“我看他睡得挺安详啊，那外面疯了似的菟丝子怎么说？”沈倾江挑了挑眉，三人面前是曾经在地里，现在被轰出来的一个半径三米左右的球形空间，最外层是一层荆棘壁垒，如果让温悬的眼睛来看，还能看到荆棘外一层莹莹的能量膜，这层膜护着整个区域在炮火轰炸下安然无恙。
　　荆棘丛中并非密密麻麻的刺，反而铺满了柔软的藤蔓和枝叶，所有的硬壳锯齿都被收敛着，不留一丝痕迹，只展现出最柔软鲜嫩的样子。如果忽略这个空间的巨大体积，那么它很像是个精心装点的镂空球形匣子，一切都妥帖细致，带着点书卷气的浪漫。
　　那是浩荡连绵的蔷薇花海，新雪初绽，每一瓣花都白得玲珑剔透乃至触目惊心，一切都拥着最中心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