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共生》白夜苍茫

25、无归期之约

　　兵荒马乱中，荆棘和狼牙的几人压根没注意到，温悬秦砚跟着夏衣，从敞开着空无一人的会所大门凭空走出，三人一出来就看到张垒在融合过载的边缘，眼见要崩溃，已不知如何恢复了成年人体型的夏衣快步走到张垒旁边，还是穿了裹得严严实实的那身袍子，兜帽遮了大半张脸，纤细的手从白袍下伸出，探入张垒体内。
　　在夏衣救张诚时只听到对话，没见过现场的人，亲眼看着夏衣手就这么融进张垒体内都惊呆了，紧接着就是疯狂变形涌动的限制级场景，万青和林一然手中的绳索一松，本能使他们不由得齐齐退了一步，只有梁宵在一旁聚精凝神地观察。
　　“他无法适应共生，我把多余部分吸收了，但你们的狗我无法剥离，救不了。”
　　狗呢，大概成为了夏衣的一部分。
　　因为这个吸收，所有人都相信，毕竟他们看着夏衣生生长高了十来厘米，从不到一米七窜到和林一然差不多高。
　　林一然和万青在最佳观众席倒吸一口气。
　　这他妈什么魔幻现实。
　　秦砚用眼神询问，温悬道：“果然张垒也加了层滤镜。”
　　死里逃生的张垒呆立在原地，看看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完好无损的自己，又看看目瞪口呆的队友们，憋了半天只能憋出来两句“咋整的”和“谢谢啊”。

　　秦砚向大家简单解释了在神降的所见所闻，谢子文也把Z42和会所两处类似链元素反应堆的勘测结果提了出来。
　　“结合我看到的情况，20年前‘链元素’被人类发现，由于大量人员失踪这个事故被上层封档，这期间无法确定实验是否仍在暗中进行，表面上声称前几年发现链元素的巨大能量反应并加以利用。现在我怀疑人们发现的所谓链元素，极有可能是这位，占据曾经的研究员‘夏衣’躯体的智慧生命，”温悬比划了一下夏衣，夏衣点了下头算是肯定，“他们的空间碎片。”
　　梁宵作为镜花小队的研究人员，已经完全无视自己拿队友进行试验的卧底身份，光明正大和不知哪里的学者保持通讯，实时转述温悬等小白鼠的发现。温悬众人收拾残局时，梁宵也获得了反馈。
　　“这位‘夏衣’的生命形态和人类乃至所有碳基生命截然不同，如果温队所言属实，那么链元素不同寻常的能量水平，说明他们的空间状态和地球所在宇宙存在巨大差异。此次基因融合灾难所影响的生命体并不包括细菌病毒等微生物，换言之，能量的影响范围是有阈值的，科学家们提出假设，或许正是温队‘看到’的异空间崩落至地球的某种事件，导致了现如今整个地球上动植物界的基因灾难，正在进行实验论证。”
　　没隔多久，温悬的通讯器也响了。
　　“科林他们是真的在Z42不见了，大院长摊牌说了二十年前的事故，现在所有部队都在撤离，但是已经又有两支小队失联了。上边指名咱们三个回Z42一趟，想带什么都行，坦克火箭炮随便拿。”
　　温悬本来也打算跟夏衣重回研究所，只是这个任务的意思，几乎是预定了他们有去无回。
　　“但是咱们已经有16人的重装去过，武器全都留在外面了，一颗子弹都没少。如果说Z42那个空间的能量壁垒的通透性也是可以由夏衣这样的特殊能量体自主进行微调的，那么这种把重型武器撇在外边的事就说明，里面有什么东西，而且来者不善。”
　　“你丢在那里的‘一部分’，到底是什么？”

　　“子文和砚哥的任务我已经回绝了，我体内有和夏衣类似的东西，这次我和夏衣两个人去。”
　　“我不能让你自己去犯险。”秦砚的声音很温和，但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修长有力的手搭在温悬脖子后方轻揉，指尖勾着温悬有些长的发梢，迫使他抬起头。
　　温悬的眼神少见的有些闪躲，轻声道：“砚哥，之前有个细节我忘了提，还记得咱们去搜索时见到的那些鱼缸吗，夏衣来找咱们那次我看到鱼缸里的东西了。”
　　“是水母。”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夏衣他们在做的研究到底是什么。”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你们不能去。”
　　秦砚还待要说话，唇上却被温悬微凉的手指按住。
　　“我不是要去送死，咱们和植物基因异化之后，已经不受限于人类机体，而是能通过很多方法再生，乃至形变。而夏衣甚至能分成多个部分，我体内有个和她类似的，可能是意识体吧。”
　　“能量问题，七天足够了，虽然我不想通过植物形态吸收物质中的能量，但如果遇到危急情况，我也不会让自己傻乎乎饿死的。”
　　温悬太了解秦砚了，他把秦砚所有的担心都说尽了。
　　理智上，秦砚被温悬说服了，但脑子里示警的那根弦在铮鸣尖啸。所有人看到的秦砚，还是那个云淡风轻，仿佛把每个可能的意外都深思熟虑过的样子。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狂响，可他只是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也不管周围沉浸在震惊中的人，一把将温悬紧紧抱住，良久才放开，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我等你回来。”

　　经过几天的休整，狼牙和荆棘小队终于带着增援的同事把“神降”的三百零七人妥善安置，忙碌一停歇，荆棘小队里对于“队长要慷慨赴死”的气氛就有些压不住。
　　“梁宵，你有搞地下研究那帮人的单线联络吧？下次他们接通的时候帮我说一声，明面上的队伍我已经拒了，他们也别暗搓搓派队跟着，去了也是送。那些队员和咱们一样，无亲无眷的，死在暗处，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梁宵冷着那张表情匮乏的脸，二人视线相碰时依旧凉的擦不出火花，过了许久，他开口道：“温队长，我以个人名义向你道歉，虽然我们并非真正的队友，但你是个值得被尊敬的长官。作为镜花的队员，我选择违背命令告诉你某些事，你如果一去不回，那这些话也就从未存在过。”
　　“你要是能回来，”梁宵很轻的笑了一下，没有嘲讽和寒意，就像个面对朋友的普通人，那么真诚简单，“那我也很高兴去领罚。”

　　“‘二号院’之外，自然还有‘一号院’，从几十年前就一直在进行生命科学和基因改造的研究，写在文书上的实验目标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是些造福人类的措辞，但真实目的还是延缓衰老，实现长生。你们见过的，接手了二号院的大院长，李建章，就是项目的发起人之一。二十一年前，实验有了突破，某位项目负责人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在基因融合技术上进展惊人，‘链元素’这种无法定义的存在也出现了。但随即，一年后的重大事故让整个Z42的高端人才损失殆尽，项目中止。这几年重启项目后，把‘链元素’作为能源替代品引入社会，但他们私下仍然没有放弃研究，直到此次世界级的灾难爆发，二十年前的事故重现。”
　　“好消息就是陈年没有死，二号院对于该实验的反对派全都被一号院控制起来。这次末日式的灾难被当成巨大的人体实验场。”
　　温悬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这么说，他们一定有避免自己陷入过载、异化、或是共生态的防护措施吧？否则自己基因都崩溃了，不会有闲情逸致搞这些小动作。”
　　“没错，具体技术我无权查看，但他们确实有防护措施，我推测跟链元素反应堆的封装科技有关。而不把防护措施公布的原因，一是成本极度高昂，特权阶层都要分出三六九等，够权限的没几个人；二是，他们这么多年没机会进行基因人体实验，此时巴不得实验数据再多些。”
　　温悬爆了句粗，不知不觉间修剪整齐的短指甲已经在手掌心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他们没听说过什么叫玩火自焚吗。”
　　平息了一下想以暴制暴的怒气，温悬收敛了满心的狠戾和不甘：“不管他们玩火能不能把自己烧了，我得去灭火。”
　　“所以，你跟他们不一样。当然，我个人无所谓这些关于正义的争论，对于我这种人来讲，求知比求生有意思多了。”
　　“秦砚来找你了，我去看看那个‘夏衣’，要是有机会，真想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生命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宵来到夏衣待的房间，却看到一群人围着夏衣大眼瞪小眼。何桢抱着那又胖了两圈的猫狗混合体坐在一边，连人带宠物都一脸状况外的岁月安好，并坚定地相信他英勇神武的温小队长必不可能失败。
　　万青一脸不知所措地解释：“按道理应该帮这位夏衣同志做一下准备……”张垒接过话头：“队长问她啥她都不需要，这大妹子吃喝拉撒啥都不用，可咋整……”
　　谢子文和林一然作为神经没那么大条的两个正常人，在意识到“夏衣”好像空有一个人形，然而五官脏器全都是摆设，实际上或许根本就不是人这件事后，在“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中摇摆不定，最终在对话中毫无建树。
　　用着夏衣外观的生命体面无表情地坐在中间，对周围人的情绪浑然不觉，尴尬至极的气氛她根本就无法体会。
　　“你还记得什么，可以讲一下吗。”
　　于是，梁宵的到来使整个屋子进入无情的学术对话。
　　万青头疼地想，失策，忘记这个梁医生也是个读不到别人情绪的科研机器，我为什么会觉得他来了能缓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