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共生》白夜苍茫

22、溯回

　　温悬和秦砚意料之中的寻不到出路，于是被迫过上了一段平和的桃源生活。
　　因为划分出来的高级区域也有能量壁垒导致空间隔离，危险禁止入内的告示贴了满墙，还有围栏防止人们误入遇难。夏衣自从带他们回来就不见了，两人束手无策，只能照规矩办事寻找机会。
　　初来乍到，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秦砚对比分析了一下各种房间的租住费用和乱七八糟的琐碎工作，挑了一份会所规划建设的活儿。
　　尽管“神女”的团队封锁了深处一些区域，但这个末世前占地广袤的会所仍旧有大量的空间，到处堆着人们随意挪动的物件，包括占用健身房的人推出来的各式健身器材，华而不实的装饰摆件，被拆了厚垫子的小家具架子，诸如此类大型障碍物横亘在走廊和大厅。
　　这份工作涵盖了从处理掉大件垃圾到建造出居民生活模块，没有详细指示，显然发布工作的人也颇为头疼，无从下手，不过做好的话酬劳丰厚，足以让他们二人在VIP套房住到忍无可忍暴力突围。
　　“咦？清垃圾我可以，不过建造这条算是室内装修吗？乱成这样我只想给他们全堆那完事儿，砚哥你还会这个？”
　　秦砚笑了下，没说某一年自己见到温悬那惨绝人寰的窝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留心这些生活上的事。哪怕自己当时根本没奢望能和温悬真正用上这些太过日常的小知识，却总还怀着一点小小的心思，午夜梦回时，幻想下把这只看着矜贵实则大大咧咧的小猫摆在自己精心安排好的房子里。
　　要是都说出来，他的小温队长可能要被吓到了。

　　秦砚找不到夏衣，于是向工作人员咨询了两个问题，一是垃圾如果从大门丢出去，进入不明空间，是直接没了还是变成其他空间的垃圾；二是这会所的壁凿了，能不能偷到太阳光。
　　工作人员被问懵了，离开一会儿后回复道，垃圾尽管扔，砸在会所的能量罩上，会直接以能量形式回归大自然，以及神女大人早就考虑到阳光需求，所以这个波段的光被允许进入。
　　温悬有点诧异：“这是专门给我们解释的吧？这么详细，也不怕我们干坏事。”
　　秦砚也惊讶于工作人员的坦诚，这样的试探，他本以为神降的人会搪塞过去，或者置之不理，哪想到人家专门来深入解释了一番：“你觉不觉得，夏衣对你，有种莫名其妙的善意？”
　　被光晃到看不清夏衣表情的温悬：“善不善意不知道，但她看的肯定不是我本人。”
　　“他们这个解释如果是真的，那不就说明夏衣能够控制这整个巨型的能量体，改变通透性？”
　　能容纳至少千人的建筑群，夏衣能控制这么大区域的能量？
　　“不排除还有其他能力和夏衣类似的群体，共同实现这一点，但很显然他们对于能量层面的操纵程度是超乎常理的，如果不是你受某些东西影响，能够看到能量存在，那正常人看到他们确实如同‘神降’。假设覆盖外围小动物和所有被救治者的‘滤镜’都意味着他们处于监控之下，那可以改变能量体部分性质的回答也是很可能是真的。”
　　“这样一想，夏衣他们如果对谁有恶意，应该非常简单就解决掉对方了，更轮不到咱们来试探……”

　　自动请缨成为丢垃圾机器的温悬，秉承尊老爱幼的宗旨，凭借其出众的外貌和洒脱的作风，在会所游荡了一天后，收获了无数女性人民群众喜爱，外加大量男性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可能也有一些男性的喜爱。
　　一边把再利用完毕的家具残骸丢进大门销毁，一边发愁地跟好奇的围观群众解释：“小姐姐你们都特别好，不过我这人是天生喜欢男人，对你们呢，那是欣赏美好事物啊，谈恋爱是真的不行。”
　　外表看上去基本正常的一圈姑娘们惋惜地叹气，后面突然一道羞涩的男声传来：“那考虑一下我可以吗？”
　　温悬呼吸一滞，看到一个带点羞怯的男生正眼睛亮闪闪地望着自己，周围人有的在笑有的在起哄，男生还试图过来帮温悬搬东西，不过温悬很怕他瘦弱的身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
　　没等温悬过去阻止，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就抢先接过了男生费劲搬动的半截破烂衣柜，轻松拎到温悬守着的门丢掉，清朗温润的声音礼貌笑答：“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帅哥有男朋友了。”
　　小男生羞红了脸，左右看看面前两个俊秀挺拔的男人，虽然自己的“情敌”身上融合了很多藤蔓，但还是掩盖不住的好看……于是哎呀一声跑掉了。
　　人群中一片骚动。
　　“真是，一个不留神，全世界都在拐带我的小温队长。”
　　温悬也愣愣地盯着秦砚：“你刚才说男朋友……”
　　秦砚凑到他耳边低声笑：“之前还抱着我强吻，现在可不能不承认啊。”
　　在温悬整个人汽化之前，秦砚把人领走去看自己的成果。

　　“我还以为我们只是搞个大扫除……”没想到秦砚真的给会所的人来了个室内装修设计。
　　本来就供住宿的房间不太需要整理，不过一些灾难发生后用不上的设施都被改造成了日常生活区域，划分成可以有效利用的一块一块，秦砚没时间统筹规划太多，就按照会所本来的构架，在每个区域中把能用上的东西归置齐整，尽可能搭出人们曾经生活的样子。
　　这是一个看上去简单实际庞杂的工作，秦砚心道要是自己没有异化，还真的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这满打满算也就一天，你怎么能做到……哦对，你用蔷薇藤弄的？”
　　秦砚头上冒了个芽，还举着两片叶子做了个管家鞠躬的姿势，给温悬一下逗笑了。
　　“之前让工作人员通知大家，见到藤蔓不要慌张，配合一下就好了。可能唯一的难点是老有小孩想揪我叶子。”
　　“他们揪了其实也没事吧？”温悬好奇，秦砚不是能控制能量回收，然后直接放弃一部分吗。
　　“队长啊，你想想，摸我的叶子不就等于摸我吗，这能让他们碰？”秦砚看温悬一脸“好像是这个道理”的恍然大悟状，忍不住揉揉他的后脖颈，“所以，只许男朋友揪叶子。”
　　温悬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强行板着脸表示，爱护花草树木从我做起，不揪叶子。

　　秦砚当然不是什么专业的设计师，拿结实的柜子做隔断，每个小区域一块底板一些软物搭起床铺，拖来各种物件充当桌椅，也留了足够人活动筋骨的空间。
　　幸存者们基本都乖巧配合，帮满地的枝条微调些物件，秦砚基本完工后，整个会所焕然一新。如果说这里本来是一个有组织的难民收容处，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那种落魄悲惨的气氛。一个主要做登记分配工作的女孩，看到自己曾摊在破棉絮垫子上的一大摞纸笔，如今有了小矮柜安放，甚至看她这里文书工作多，那些藤蔓还随手从不知哪里顺了个勉强能用的台灯座过来，拎起女孩手里的灯泡敲了敲，示意她自己安一下。
　　周围的人们也欣喜地像是拥有了自己的小小一个家，女孩在登记清单上写着写着，突然就哭了。
　　灾难来临后，她失去了一切，幸运地被神女救回了神降组织，龟缩一隅，努力求存，用忙碌和杂事填满了自己，混过一日算一日，再没有想过未来。
　　现在，感受着这样温馨的生活气息，会所的大家就像是住一栋楼的邻居们。
　　角落里的人若有所感，情绪丰富的一些也偷偷抹了把眼泪，然后爱不释手地摸摸自己的“新家”，扯出一个笑脸。
　　“之前没觉得你换的那个小灯有啥用，现在这样挂在书柜上倒是方便多了，我交了活儿也去换一个。”
　　我们还在继续生活。
　　不是生存，是生活。

　　“其实你是专门选了这个工作的吧，不过砚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背着我研究这些装修小门道了？”
　　“这些事情，其实谁都能做到，我就是想给他们开个头。”

　　会所考虑到不少和植物共生的人需要光合作用，所以有一块天井是能晒太阳的，里面本来光秃秃的什么植物也不剩，现在却填满了奇形怪状的共生者，强行制造出一种绿树成荫的氛围。维持满身藤蔓的树人形象，秦砚此时也扎着根，蔷薇枝叶颇具艺术性地搭了个全包围式的双人藤椅，带着温悬在里面边“充电”边说悄悄话。
　　虽然秦砚这个椅子搭得尽可能的小，并试图团在天井的角落暗中观察，但作为一个有知识且有追求的人，他下意识把这东西做的好看点来讨他的温小队长欢心，于是这个精巧的成品还是饱受广大“植物人”的围观，无聊的幸存者们不改人类凑热闹的天性，对着秦砚颇具设计感的全包围藤椅议论纷纷。

　　“这是新来的植物共生者吗？这棚子真好看！”几个同在晒太阳的植物共生者聊了起来。
　　“你这都认不出来？那是前两周给公共区域重新装修的人，我们几个当时都惊呆了，人家那枝子随便当工具使，咱这个植物部件，当装饰物都嫌沉。”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我还问过他怎么控制的，那哥们儿还挺好心跟我讲半天，结果我就学会把一个树干分成俩，好歹能自己挪着走了，变出人腿这事儿可太难了。”
　　接话的正是温悬他们来那天见过的，下半身融合成树，只能靠别人帮忙搬着走的男人，现在男人下半身成了两棵树干，凭借十分钟半米的速度，也算是能自己移动了。
　　“真的吗？哥儿几个还以为你进化了，这怎么控制的，来分享一下……”

　　“你也发现了吧？这里有很多装盆景的容器，还有很多明显是绿化带的地方，但一丁点植物都没有。”
　　“嗯，这个空间似乎隔绝了所有生命体，我用根系翻了下，这个天井里没有任何非融合体的植物，而且连个蚯蚓之类的虫子都没有。”
　　“砚哥，”温悬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秦砚整个人都紧绷了，自从温悬在Z42无缘无故突然昏迷且大量消耗能量之后，秦砚就一直没有放下这颗心，抬手摸温悬的额头：“怎么了？”
　　“准备带我回……”温悬的话没说完就落进了秦砚怀里。

　　似曾相识的猝然昏迷，似曾相识的失重体验，坠入这个奇妙环境的那一刻，温悬突然意识到自己进入会所大门时那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
　　会所的空间，竟然和自己昏迷后遇到的这个地方有关。
　　然而这次温悬没有见到那个中央光团，也察觉不到之前他推测出的球形边界。
　　唯独那些难以计数的茫茫小能量团还在，在广袤无垠的世界非常人性化地游走，时不时发生融合，又有的会分裂。
　　温悬越来越觉得，这些有着小小的能量边界的不断变形个体，或许就是另一种智慧生命。

　　上一次，温悬的“视角”似乎也是这些能量体的其中一只，但这次，他能感知到的范围远远超过了人类脑力能够承受的极限。温悬凝神去观察某些小能量团的时候，和上次一样很正常，但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力量想要给他展示更多的东西。
　　就如同在一个瞬间把整个世界的传承和文明灌进脑海，温悬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接收完全，同时还不变成脑死亡状态，于是和那股力量对峙了起来。
　　混乱中，温悬还是接收到了某些认知。
　　尽管并非是人类肉眼可见的形式，温悬“看”到这个无边无际的空间中有大量的“联结点”。这个“联结点”的概念是那个想要填鸭式教学的意识做出的定义，温悬识别不出那联结点对面的空间是什么，但在漫长的僵持中，他发现某些一闪而过的联结点似乎有着类似于星球、星系或是人们印象中的宇宙空间。
　　那个意识似乎退让了，终于，温悬摆脱了那种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的压迫感，而意识呈现给温悬的，是一个特殊的联结点。
　　温悬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把联结点理解成传送门或是虫洞，因为那个联结点的对面是一个实验室，看起来还颇为眼熟。
　　毕竟他们前些天还去翻了个底朝天。
　　神奇的是，温悬在这个不知名的空间看过去，能同时看到Z42从外到内的一切，这使得没见过北一区的他，也能轻松认出这个疑似联结点中心的分区归属于什么地方。温悬留意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老式日历——2038年。
　　不仅如此，温悬甚至在一干忙碌的研究员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