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跃成鱼干》偕兮芜

7、端倪

　　胡玄机可能是在场众人中最不能明白空直心思的了。

　　他胡玄机是出了名的爱徒如命，就算徒儿犯了天大的错，老头子跑去擦擦屁股卖个老脸，回家了打两巴掌吓唬一下就成了，一掌立毙爱徒的事胡玄机是打死也做不出来。如此更是腹诽不已，老和尚真真死脑筋!
　　他哪里想的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臭秃驴叫成老和尚了。

　　空问带着手底下的小和尚们围坐在空直鲁大朝绿芜尸身前大念往生极乐咒；那伙夷人四下乱窜，寻找神书；许元光拂尘轻扫，盘膝坐于地上，不动声色盯着蒙重一家；胡玄机石云昇武莫崖聚于枣树下，和蒙重秀莲议论天机卷去向。

　　石云昇先开了口：“这天机卷，应在蓝衣人处！”
　　“嘿嘿，有理有理！”胡玄机应是，“百步拳精明通透，可谓武林诸葛，再世孔明啊！”
　　石云昇老脸阴晴不定就发作不得，牙槽暗咬，心中直骂胡玄机“老疯子”！

　　蒙重与秀莲此时就是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都不能得罪，只能要武莫崖开口圆场。

　　“石老前辈说的有理。这天机卷从被盗之后，应是一直都在蓝衣人手中。按理说，他既能不声不响盗走至宝没有惊动武林中其他势力，也必是有能力一路护宝平安的，又为什么要鲁大朝插手其中？此是其一。从湘西之地到嵩山本是顺路，他为什么要绕道洛阳，逼得鲁大朝不得不向蒙兄出手？此是其二。鲁大朝暗度陈仓的办法本是无懈可击，就算大家心知肚明是他耍了手段也寻不到证据，为什么鲁大朝要对夷人说是蒙兄杀了鲁夫人而又被我们看到鲁夫人刚刚死于鲁大朝之手?此是其三。”

　　“只有一个原因，这蓝衣人是故意为之。”秀莲接着师弟的话说下去,“或许我能做个猜测，这蓝衣人拿到天机卷后，为了一个不可知的原因迅速找到鲁大朝，需了鲁大朝一些甜头,但要求鲁大朝必须在一定时间之内将天机卷从洛阳运至嵩山。鲁大朝狗急跳墙，又为了安全运送，借空直大师害我蒙家成为目标，毕竟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方法。本是天衣无缝，蓝衣人却又扮作鲁大朝的模样告诉夷人是相公杀了鲁夫人，为我们提供了线索。因为只有蓝衣人知道夷人会在什么时候去找鲁大朝，也只有他知道夷人来此的原由。”

　　蒙重吓了一跳:“那照你们说的，这蓝衣少年岂不是冲我蒙家来的?他步步精心策划，借鲁大朝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却在最后又帮了我们一把?”

　　“混小子,现在才想到?!老子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胡玄机简直比石云昇还要恨铁不成钢，他精明漂亮的徒儿怎么就嫁了这么个蠢材。

　　蒙重灰溜溜委委屈屈看看秀莲，秀莲安抚一笑，转身问师父:“师父，既然您老人家什么都知道了，那这蓝衣少年为什么要寻我蒙家事端，为什么最后又要帮忙?还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少年，他究竟是谁?”

　　胡玄机答不上来，吹胡子瞪眼大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进了人家的门就对师父使拐子!
　　众人笑笑闹闹，紧绷了几日的弦儿暂时松了下来，一时谁也没有注意鱼儿不见了。

　　蒙晗珧睁开眼时，发现眼前被蒙上了一块黑布。
　　他本来好端端的坐在娘亲身边听师公调笑，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再睁开眼还是黑不隆冬。

　　“醒了?”
　　鱼儿一惊:这声音如同一只刚睡醒的猫，一边妩媚眯眼一边舔着自己的尖齿。

　　鱼儿向四周转头，试图找出说话人的位置，一边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笑笑:“小家伙，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鱼儿莫名其妙，什么叫现在叫什么名字?!他虽然从小娇惯，可也不是傻子，脑筋转转，怯生生像个十岁不谙世事的孩子似的回答:“我叫鱼儿，今年十岁。”

　　那声音笑的越发大声，音频起伏，如小溪叮咚。
　　“傻鱼儿，你不是叫蒙汗药的吗?”

　　鱼儿一股气上头。耍我?!明知道我名字还要问!登时撅起了嘴，颊上两砣软肉也跟着鼓起来。
　　突然有只冰凉的手捏上鱼儿面颊，不疼，只是被凉的直哆嗦。心中一激灵，鱼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怕这神秘人。

　　那人笑嘻嘻说:“傻鱼，怎么不找卷轴了?”
　　鱼儿登时跳了起来。自己要找卷轴一事，连爹爹娘亲都不知道，这人怎么知道的!

　　大睁双眼摆出凶神恶煞的吃人眼神。却忘了人家看不见……

　　那人笑的简直快要断气，悦耳的声音里不时夹杂着一噎一噎的抽气声。
　　那人得寸进尺伸出两只冰手，揪着鱼儿脸上两砣弹性极好的软肉，揪一下，弹回去，再揪一下，又弹回去。鱼儿嫩脸上立竿见影起了红印儿，那人笑的更是开心，仿佛再也找不到这么有趣的玩具。

　　蒙晗珧小朋友虽不学无术，但好歹也受过爹爹硬逼的教育，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怒从心头起，找准那可恶右手的方向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他快那人比他更快，立即松了手逃过此劫。可惨了鱼儿——攥足了吃奶的劲儿上牙咬住下牙，上下两排小贝齿齐齐酸痛欲倒，一阵嗡嗡的酸劲儿冲着眼睛就上去了。

　　鱼儿忍了半天才忍住险险快掉下来的泪，冲那无耻绑匪吼道:“你待怎的?!”

　　那人哀怨的叹气:“你怎么什么时候都不怕我呢，没有一点尊卑观念，真是的，我就这么善良可欺?!哎呀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鱼儿听得头大，正要跳起来学师公破口大骂，那人就扔下一个霹雳弹。
　　“蔓泓，别忘了你答应过本君的，二十日里找回丢失的天机卷哦。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你可是已经浪费了十年哦，莫要耽误了哦，耽误了要受罚哦。”

　　那人接着哦哦不停，鱼儿已经被惊雷炸得体无完肤了。

　　“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要找天机卷?!这到底怎么回事?!”
　　“啧啧啧，小蔓泓还是如此急躁，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鱼儿眼前更黑，恨不得冲上去一口一口咬死这王八蛋。
　　那人又嘿嘿笑:“傻鱼莫急，这些问题等你找回天机卷自然就知道了，当务之急还是好好练武，闯荡江湖找天机卷去吧!”

　　蒙晗珧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已经冷静下来:“去哪里找?”
　　那人赞赏的摸摸他一头绒绒毛：“乖，冷静的倒真快。本君就给你个提示，跟着你师公回太湖乖乖练武，时候一到，自然就知道了。”

　　那人话音刚落，鱼儿眼前又一黑，再睁眼已是躺在娘亲怀里，随着马车节奏一晃一晃。

　　“鱼儿累坏了，接着睡会儿吧，过会子到宿头才吃晚饭呢。”
　　“娘亲，我们现在就回家了吗?”
　　“不，我们去宛城接奶奶。鱼儿刚才怎么爬到树上去的?我们找了一圈才发现你这孩子居然躺在树杈上睡着了，真是的，也不跟娘说一声，不让人省心。”

　　树上?!那王八蛋也不怕他会掉下来!

　　“爹爹呢?师公呢?七师叔呢?”
　　“你爹爹受了伤，在后面那个马车上，你石师公在给爹爹治伤。至于我师父和你七师叔嘛，他们啊，去应付少林和尚和好色道人去了。”

　　鱼儿一听胡玄机居然不在，想起那人说的要跟着师公回太湖才能解开一切谜团，登时就急了。

　　“娘!师公呢?我想要师公教我练武!”
　　“哦?”秀莲一愣，这孩子从小顶顶讨厌练武，今儿个怎么转了性子。
　　“鱼儿不是最不喜欢练武吗?以前娘和爹爹教你，你都不学的，怎么，师公教的就学了?”

　　鱼儿“嗯嗯”两声糊弄过去，反正只要儿子愿意学点东西，秀莲总是高兴的。

　　“你愿意学武，爹娘倒是求之不得，可是鱼儿，若要跟你师公学，你就得跟着他们回太湖去了，你愿意离开爹娘奶奶吗?要不，还是爹娘教你吧。”真要把儿子送走，秀莲还是万万不舍得的。
　　“嗯……鱼儿还是离开家的好，跟在爹娘身边，鱼儿只能永远是个孩子。鱼儿要跟着师公好好学武，将来保护爹爹娘亲!”
　　这小子张嘴就来的本事很大，虽然也不算全然瞎话，可想找到天机卷，弄清一切前因后果的愿望更强烈。
　　秀莲沉吟半晌，也知道自己爱子情深，绝对舍不得儿子受苦，受不的苦就练不好武，一咬牙还是应下:“那好，等你师公七师叔料理完后事，我就跟他们说。”

　　胡玄机踢走了老秃驴和贼道人，心情极好的又跑去祸害臭石头。
　　到了宛城再听说小徒孙为他的武功绝学所倾倒，愿意弃石云昇跟他学武时，笑的一张老脸都成了狗不理包子，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对着蒙重秀莲大拍胸脯，保证把这孩子教成一代大侠，也不理会石云昇的酸楚怒气蒙老夫人的爱孙情深和蒙重秀莲夫妇的恋子之情，拍拍屁股骑上乌孙马，带着武莫崖和蒙晗珧就回了太湖玄衣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