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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机 ...

  •   胡玄机的乌孙马和武莫崖的紫燕骝都是千里良驹,两个时辰后已奔至嵩山之南的郾城,其时近亥时正。

      若是往日,戌时刚过鱼儿就已经躺在床上美美睡熟了,如今却大睁双眼,心若擂鼓。
      他虽活两世,可惜上一世的经历通通不记得,现在遇到家中告急,顿时慌了手脚,只恨自己不学无术,成了爹娘的累赘。

      郾城城门早已关闭,胡玄机在郾城北二里寻了一处村庄,找到当地村长,二两银子才换了饭菜热水床榻,胡玄机骂骂咧咧,诅咒这一家黑心鬼。

      武莫崖自离开嵩山就没有开过口,鱼儿靠在他怀里,也闷葫芦一样,整个客房里,只有胡玄机喋喋不休的声音。

      “不好!”
      武莫崖一拍桌子腾地站起,鱼儿从他腿上哎呦一声掉下来,武莫崖也顾不上,抓住胡玄机的长袖急道:“鲁大朝是早就知道蒙重不会答应,在蒙重来嵩山之前已经散发消息暗度陈仓,所以才这么轻易就放蒙重离开!”

      徒弟话说一半,胡玄机已知不对。鲁大朝若要神不知鬼不觉运货经洛阳到嵩山,推到蒙重身上最是干净利落。一来蒙家也跑镖,说成他们压镖合情合理,二来蒙重与秀莲武功卓绝,又有百步拳和玄衣教撑腰,这场与夺宝者之间的大架能撑得更久,不至于一方被另一方压倒,这就给鲁大朝暗地里偷运争取了时间。
      一把好算盘已经播好怎么能轻易放过?唯一的理由就是鲁大朝已经先行一步,扣了一个巨大的屎盆子给蒙重,而这傻小子还晕晕乎乎不自知吃的喷喷香呢!

      当下一行三人急急离开郾城,向洛阳蒙家村赶去。

      蒙重骑着芦花白一路奔波回家,没有鱼儿的捣乱,芦花白终于能撒开蹄子,戌时正已经奔至十里渡口,离蒙家村仅仅五里。

      蒙重一路疾奔,体力消耗极大,一边揪心儿子一边担心妻子老母,心里不得安宁。

      行至十里渡的十里铺子时,突然有破空之声传开,蒙重扑在马背上,一股森森寒意擦着脊背掠过。
      蒙重扬声发问:“哪路的朋友如此不讲道理,蒙某不知何处得罪阁下,阁下一上手就是杀招?”

      前方影影瞳瞳的夜色里隐现五个黑衣人,一人向前一步答话:“蒙总镖头当世豪侠,我兄弟几个十分佩服,如无大事是万不敢得罪的,只是总镖头手上所保一物极得哥儿几个的意,兄弟想借来一阅,看完即换,不知总镖头意下如何?”

      蒙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早就进了鲁大朝的套儿。

      “兄弟客气!只是蒙某最近未接一趟水镖,路镖更是从未走过,不知兄弟要借何物?可是找错了人?”
      那黑衣人嘎嘎怪笑:“久闻蒙镖头为人豪爽仗义敢作敢当,如今却成了缩头乌龟!这天机卷虽是世之珍宝,莫非蒙大侠以为我兄弟几个连看一眼都没得资格?”

      蒙重听得天机卷三个字顿时一头冷汗。
      这天机卷半年前被一旅者从川北极地发现,号称当世奇宝,上知前世一百年下知后世一百年,可用它预测江湖分合政局变换,甚至还有人传说天机卷上记载了一批无价之宝的埋藏地点。
      蒙重这才明白鲁大朝急不可耐的原由,如此至宝当然要赶紧拿到手里!
      心中更是恨鲁大朝恨的牙痒,这分明是把蒙家往火坑里推啊,天机卷的价值尽人皆知,无论□□白道都会插一手,人人群起敌对锦松鱼庄,不光祖宗基业令人担忧,连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成问题。

      蒙重咽下一口唾液,嗓子微哑:“敢问各位从何处得知天机卷在蒙某手中,可是消息有误?如此至宝,蒙重自认还没有本事压镖。”
      “蒙大侠客气了。这消息是龙门镖局鲁大朝所说,我们擒了他家中独子,他说你二人私下合约,由他走明镖骗过各路朋友,你就能暗度陈仓把镖送到。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贯正经的蒙大侠打得一手好算盘,私吞天机卷还反咬鲁大朝一口,污他过河拆桥。呵,蒙大侠,您这为人如何兄弟们不在乎,只是问题已经问完了,可否将天机卷借给兄弟们一阅啊?”

      蒙重心中明了,此时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速速返回家中确认妻子老母的安全才是第一。手中扣住一把钢针,黯然道:“既然各位已经知晓,那区区也不多说,只希望各位看到图后与蒙某一起去川西寻找宝藏。天机卷在蒙某手中,各位可以上前看。”

      这五人一听果然找到,登时什么也顾不得了,齐齐挤到蒙重身边。蒙重翻手甩出钢针,针针刺入风池穴,五人立时倒地不起。
      蒙重也顾不得查探这些究竟是何人,翻身上马,继续向蒙家村奔去。

      夜深露重,乌孙马和紫燕骝纵是千里良驹也跑不出速度,卯时才跑至距洛阳一百余里的药都禹州,胡玄机武莫崖虽满面焦灼也无可奈何。

      蒙晗珧一双大眼噙泪,小脸煞白,整夜没有合眼。武莫崖怜惜的看着这漂亮娃娃,好似看着幼时还没遇见师父的自己,摸摸鱼儿的头,轻声说:“鱼儿放心,还有师公和七师叔。”
      这温柔的话语一下子勾起了鱼儿所有的恐惧和眼泪,靠在武莫崖怀里哭得一发不可收拾。胡玄机长叹一口气,催着乌孙马大步向洛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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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儿子出门七日,家里清静的寂寞。

      秀莲在院中练完一套百花杀剑法,换了婆婆新给她做的桃红宽袖对襟长衣,用七宝篮装了一大碗槐花蜂蜜水,给后山中忙碌的婆婆送去。

      蒙老夫人渔女出身,天生闲不住,嫁入蒙家虽说不用事事亲历亲为,无奈丈夫早亡,伤心之余更是要时时劳作减轻心中痛苦,自此心内有事时总要上后山劳作一会儿,方能得个安宁。

      如今正是山楂成熟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野山楂无人收获,这可乐坏了蒙老太太。宝贝鱼儿不在家,想孙子想的她老人家心肝疼,上山收他十筐八筐的野山楂,等孙儿回来,做山楂酥果儿与他吃。

      秀莲寻到婆婆时,老太太已经累出了一身汗,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歇息。
      看见媳妇儿寻来老太太忙解释到:“人家说秋老虎秋老虎,这天热的赶得上夏天,我不累,就是做大石头上凉快凉快。”说着努力从石上站起来,无奈已累得腿脚发软,几次都站不起来。
      秀莲也不戳穿,递上蜂蜜水,笑嘻嘻的与婆婆打扇。

      老太太喝完蜂蜜水,舒坦的长出一口气。一瞥眼正见山下村西头冒出滚滚浓烟,仔细一瞧却是自家锦松鱼庄的位置,顿时手脚罗嗦,那青花瓷碗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秀莲回头看时也是一惊,贯力双目向山下看去,只见十多个形色各异的汉子正在蒙家处处点火,诺大的一处庄园转眼间已是火光冲天。周围邻居提水灭火,却全被这群人拦住。

      “娘,八成是嵩山鲁家出事牵连了我们,你赶快去上次鱼儿找到的山洞躲起来,我去看看情况马上回来!”

      秀莲施轻功一路下山,到离山脚下十丈的位置停下,躲在一株一人合抱的桑树后偷偷瞄着那些毁她家园之人。

      只见这十数人,服色各异,脚步轻巧,一呼一吸间看不出身体起伏,俱是一流的高手,观其面貌打扮却绝不是中原武林人士。秀莲心中一突,暗自揣度这鲁大朝到底惹了多大祸患。

      正银牙暗咬,埋怨都是自己多事方才惹祸上身,却听其中一人操了不甚熟练的中原语言对被大火逼出的庄仆道:“蒙重和胡秀莲呢?!叫他们滚出来!以为盗完宝还能躲过吗!”

      秀莲心中纳闷,相公分明是去嵩山,怎么好端端的又与异族结仇?盗的又是什么宝?莫非是玄衣教中人又闯了祸?可师父他老人家带着七师弟游历西域至今未归,其他几个师兄弟各忙各的,也没听说谁又与人起了冲突。既是与人无阋,何来这许多异族高手寻仇滋事?

      秀莲正欲出面相询原由,远远的又来了一伙青衣道人,为首之人正是她顶顶讨厌的开阳道人许元光。

      许元光本是嵛山派弟子,天资聪颖,嵛山派剑法练得登峰造极,飘逸灵动,可谓一代剑法大师。可惜此人德行恶劣,自称开阳道人却甘做采花贼,多少清白女子的一生都毁在他手里。嵛山派冲虚真人一怒之下将其赶出师门,这许元光却丝毫不以为耻,自创一派,乐得逍遥。此厮早年也曾经动过秀莲的脑筋,被胡玄机大耍一把后又断他左右手小指,从此就对玄衣教怀恨在心。

      许元光手持一柄白须长拂尘,踱至一黑巾包头的异族人身前,拂面而笑:“湘西乌蛮也想抢天机卷?好个不自量力!”倒卷拂尘就向那人鸠尾穴点去,那巴人却也不弱,后退一步右掌挑起拂尘,左手摸出腰间一对银钩直捣许元光腰腹。
      许元光呵呵一笑,侧身闪过双钩,一手拂尘缠上那巴人手腕,一手撒出一捧桃色烟雾,直冲巴人面门,那人急急闭气已是不及,终是吸入两口,当即软瘫在地,两颊殷红。
      众巴人啊啊怪叫,许元光还是不慌不忙,笑眯眯道:“都说蛮夷擅蛊毒,如今我这毒你们可解得了?”
      众人低头看那倒地巴人,见其双眼迷蒙,肤色怪异,腹下高高顶起,却是中了许元光的淫毒。

      秀莲自听到天机卷三字,也顾不得继续探听原由,当即反身上山。寻到婆婆后走小路转道王屋山,绕远路经孟州直奔嵩山寻找相公爱子。如此,却与蒙重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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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玄机一行午时初进了洛阳城。
      三人为免人注意,齐齐带了遮面斗笠,却不想还是被人发现。

      “老秃驴!你约我十五见面可是想调虎离山,好趁机找我徒儿麻烦?!呸!少林臭秃驴,没一个好东西!”
      “阿弥陀佛!”空问大师却也不恼,“胡教主莫急,老衲若要调虎离山引开胡教主,也就不会飞鸽传书把胡教主从阳关请回来了。”
      “嘁!你说是就是啊?!谁知道你和那鲁大朝是不是一伙的?!”
      “空直师弟,你来说吧。”

      空问身后转出一黄衣老僧,八字眉斜搭,三角眼微吊,蒜头鼻上翻,正是鲁大朝的授业师父,“丑僧”空直。

      空直一皱眉五官全部挤在一起,露出一口黄牙,长叹一口气,阵阵浊味直直扑鼻。
      胡玄机跳着脚向后退两步,伸出蒲扇大掌在鼻前呼扇:“好臭好臭!”
      鱼儿也抽着小脸捂住鼻子转到武莫崖身后,抱住七师叔的腰,张大口猛吸师叔身上自来的空谷幽兰香,以此抵御这人畜不可挡的恶臭。
      唯有武莫崖一人依然微笑如故,视这人畜莫敌的异味于无物,直令胡玄机心中腹诽这小徒儿不是人也不是畜生。

      空直见这祖孙二人如此明显的排斥之情,老脸刷的通红,嗫喏着说不出话,一双枯柴大手扭着衣摆垂首不语。

      “咳,还是老衲来说吧。”空问见这师弟又犯了痴病。只得亲自解释。
      “一月前,鲁大朝突然上山拜访我这师弟,希望空直去洛阳帮他压一件贵重物品回来,说是夫人患有气疾,无法离开,只得求师父帮忙。我这师弟一生只收了鲁大朝一个徒儿,十分疼爱有求并应,匆匆收拾就赶赴洛阳,结果到了恒通客栈却找不到那物件,只寻得一片衣角。”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片黑布,胡玄机接过一看,清俊颜体绣着“锦松水镖”四字,正是锦松水镖属下镖师所穿长衣一角。
      “唉,胡教主想必也知道,我这师弟是个痴人,他只记徒弟请求他一定要拿到那物件,拿不到就是没有帮上徒弟的忙,如此在恒通客栈足足转了十天,将那客栈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鲁大朝所说卷轴,情急之下又犯了痴病,坐在客栈门口大哭起来。”

      空直是江湖前辈高人,生的相貌奇异,见过的莫不是记忆深刻,没见过的也有所闻。他这一哭,立时就引来多人询问。

      “我徒弟会怪我的啊!我找不到东西了!谁把卷轴拿走了!”空直一边大哭一边大叫,众人皆是莫名其妙,可这前辈还是痛哭流涕,众人也只得耐下性子继续问。

      空直痴病一犯,说话做事更是颠三倒四起来,蹦蹦跳跳间袖中落下一片黑布,有那多事之人捡起,四个大字映入眼幕,锦松水镖。

      那人问空直:“空直大师,此布是何处所得?”
      空直颠三倒四:“客栈有床,钩子,床帐。”

      众人脑中一转,叽叽喳喳对空直叫道:“大师,这是被蒙重盗走了呀。”
      空直也不知众人怎么得出这结论,只觉得别人说的都对。自己找不到徒弟所说之物,只得赶回少林求助。

      空直离开之后,剩下这些江湖小辈个个打了鸡血般兴奋,今儿个不但亲见了前辈高人,还得知了一个与人炫耀的资本:锦松鱼庄的蒙重,盗走了龙门镖局鲁大朝的卷轴。一时喜笑颜开,上酒楼茶馆与人炫耀去了。

      空直回到少林,将这情况颠三倒四一说,空问大师大惊,几次遣人下山面见鲁大朝,却次次被他以夫人病情危急推脱不见。
      空问觉察事情蹊跷,一方面断了与鲁大朝的联系,一方面为免一旦出事老癫狂胡玄机把事情算到少林头上,火速传信,把胡玄机叫回中原。
      空问本是耍了个泥鳅计,事情两头都不沾,谁知如此一来这流言就越传越火,就是蒙重自个儿还以为天下太平,殊不知江湖上已经纷纷议论他盗了鲁大朝的宝。

      又过了几日,突然又传出个惊天的消息,鲁大朝受贵人所托,那被蒙重所盗的宝贝正是准备从洛阳压镖至嵩山的天下至宝:天机卷。
      而此时,正是蒙重拒绝那神秘人,带着儿子上嵩山的时候。

      空问说完,自知理,合上双掌向胡玄机行礼:“空问只知得保少林太平,却明知事有蹊跷而不管不问,这件事,少林一定帮忙到底。”

      胡玄机这才明白事情全部始末,恨这贼秃恨的牙痒。天机出世,人人皆以为宝,却将秀莲一家生生被污卷入一场大祸事。

      胡玄机狠瞪空直一眼,一反常态没有怒骂出口,拉上武莫崖蒙晗珧,火速向蒙家村赶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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