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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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莫崖在香樟树前这一跪直跪到二更方起，蒙晗珧和玉蝶儿也偷偷陪着他站到了二更。
三人悄没声儿返回拜雪山庄，这一路上各有各的心思，竟是谁也没发现还有别人的存在。
蒙晗珧摸黑回到小院，心头被满满的压抑压迫，眼前晃动着的都是师叔跪倒在地单薄的背影和哭泣的脸。
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步蹭进房内，直到撞上一个宽阔的胸膛才抬头。
“你娘死了还是你爹死了，丢了魂一样。”濯华用小木扇支着额头，冷冷笑着，出口就是恶毒的讥讽。
蒙晗珧瞥他一眼，俊脸淡淡没有表情。踢掉鞋袜，翻身上床，钻到被窝里才恍然一惊，他身上只有半潮的里衣，外衫还留在沉鱼池边。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蒙晗珧当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件长衫却带着丝丝凉意兜头盖在他脸上，他摸下衣服，对着月光细细一看，却是自己那件落在池边，来湖州之前新买的绯红锦质长袍。
蒙晗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转头看去，只见濯华背对窗户，逆光站在他床边，一把小扇摇得刷刷响。
“第一，谢谢你把替我衣服取回来。第二，你个混蛋竟然跟踪我？！”
濯华愣了愣，猛地爆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在这深夜里带来一股流动的风。
“啪啪啪”，合掌而鼓三声，“你师叔真是教的不错，先道谢再骂人，好好好，真是有趣。”
蒙晗珧冷冷看着他放肆的笑脸，开口道：“很好笑？”
“好笑，怎么不好笑。一个十四的半大小子还要天天跟着师叔跑，和个淫贼争风吃醋，多有意思的事儿。”
“呵，你管的倒不少。我今儿一共出恭七次，具体时辰你要不要听？”
“要啊，人这种东西，吃喝拉撒不都是顶顶大事么，来来来，说来听听，是否准时是否通畅？”
蒙晗珧脸憋得通红。如此的无耻下流不要脸，如果玉蝶儿排第一，那这个濯华绝对当仁不让排第二！谁与争锋！
揪紧了手下的被面，深呼吸几口，挤出一个笑脸：“濯华先生好兴致，夜半三更翻窗来听区区讲下半身的事儿，先生若是有兴趣，不妨先抛砖一块？”
濯华蹭到床边挤下坐着，屁股倒是坐的端正，刚好坐到蒙晗珧绣兰为面蚕砂为里的枕头上，还扭动两下，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好，在下抛砖引玉，看看小鱼儿有何高见。一个时辰前，住在奈何院里的谭端和他二儿子爷儿两个一起出恭，许是他们都掉进粪池里了，现在还没回呢。”
蒙晗珧盯着濯华晶亮的黑瞳，濯华也大大方方任他看。
“当真？”
“我为何要作假？”
“好，去看看。”
蒙晗珧套上鞋袜衣衫，瞥见濯华背对他看着窗外，偷偷伸手从枕下摸出那个紫金七宝香袋，揣进怀里，对濯华道一句“走吧”，二人一起悄悄朝奈何院奔去。
与前几日那次夜探一样，濯华走在前清场蒙晗珧滴滴溜溜跟在后面，不大会儿功夫两人就到了地方。
奈何院可不是玉颂卿的飘香院能比的。这院子是代代女主人的居所，占地广大，奢华中带着绮丽荼靡，钻庭阁过回廊，简直要赶上黄河九曲十八弯。若不是此次拜雪山庄来客众多，而余夫人林荔施也迁出了奈何院，这院子是断不会让来客借住的。
濯华在前走着走着突然停步，笑眯眯回头问蒙晗珧：“你知道谭端他们住在哪间屋子么？”
蒙晗珧瞥他一眼：“濯华兄记性倒好，方才不是才来探过么，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谁说我一定要探过才知道？你不知道消息是可以传递的么？”
濯华从腰间抽出扇子，刷一声打开，扇子前送挑起鱼儿颈侧一缕碎发，再合上夹住，转一下手腕把那缕儿头发别到他耳后，刷一下再把扇子打开收回来，倒是技巧高超的很。
蒙晗珧不动声色任他施为，自己又抬抬手把头发仔细别好，问道：“奈何院内共有几进房？”
“三进，每进有三厢。”
“谭端带着门人和空问一起住这里？”
“对。”
“那好，找谭端，我们就去三进东厢找。”
“哦？为何？”
“以谭端和空问的身份，莫非会住到一进二进么？以谭端那大咧咧的脾气，东为尊，他自然也会住在东厢的。”
濯华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蒙晗珧：“听起来，江湖典故你知道的不少啊。”
蒙晗珧扬脸对月，一张俊容映着柔光，笑颜冉冉：“我师叔教的。”
濯华啪一声狠狠合上扇子，带着鱼儿翻进奈何院的白壁墙。
刚刚跨过三进的月亮门，一股子血腥味儿顺着微风就飘了过来，二人心中一动，循着气味向奈何院深处走去。
刚走没两步，突然身后有重重的一声咳嗽，却是手持风灯一身黄色僧衣的空问。
蒙晗珧还在呆愣心惊之时，濯华先反应了过来。
“大师安好？濯华与蒙兄弟夜晚难眠，闲逛至此，却嗅到一股血腥味道，前来查探，不想却惊扰了大师。”
“无事，贫僧也是因为心觉有异才出来查探的，二位可有发现？”
“还没有。愿与大师一起。”
“好。”
二人行变做三人行，空问持灯在前，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那股散发在空气中浓郁的血味儿是从院东北角上一口枯井的传出的。
这样的大宅大院通常都会在每个院落里设一眼小井，一般都是枯水，取辟邪生门之意，井口不大，最多有一人宽窄，也比一般的水井浅许多，毕竟这只是个象征。可是奈何院里这口井却透着些古怪。
蒙晗珧从地上摸出一块石头，丢进井内，半息才听到咚的一声闷响，足见这枯井颇深。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腥气混着夜风越发浓重难以忍受，蒙晗珧忍无可忍，道：“我瘦，我下去。”
“慢，”濯华止住他，“还是先告诉余庄主，明日再说。”话是对鱼儿说的，眼睛却盯着空问。
“阿弥陀佛，”空问双掌合十，“如此较好，毕竟大家借宿拜雪山庄，余庄主才是主人。”
空问快步起身向院外走去，待他走远，濯华与蒙晗珧同时出声：“空问身上有血。”
两人都愣了，突然又一起笑起来。蒙晗珧突然觉得，濯华那一对桃花眼其实也很好看。
鱼儿跳上井口，向下张望，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那股子腥气里，隐隐却有几分苦臭。
“应该是中毒，”濯华也走到井边，“血的味道不对。”
“死在这里？这是谭端还是他儿子？”
“不知道，你在这呆着等空问，免得这老滑头又杀个回马枪。我去别处看看。”
蒙晗珧点点头应了，濯华提气几个起落，没在夜色中消失无踪。
左右仔细查探，除了井里的血腥气儿，这奈何院仿佛没有什么不对，连蛐蛐叫声不如外面的叫的响，整座院落显得颇为安静。
不大会儿功夫濯华就回来了，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空问就领着余敬恩进了小院，竟然还有玉颂卿余伶昭和大夫人林荔施，甚至还有玉蝶儿紧跟在后。
蒙晗珧本想仔细审视空问模样与往日有何不同，却没想到如此简单就发现了谜底——他本来的一身黄色僧衣，换做了一件红色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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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的一声笑出来，蒙晗珧心中暗道：空问慌傻了么。几步上前，正欲对余敬恩言明所见情况，突觉袖口一紧，濯华紧攥他衣角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余庄主。”濯华拱手一揖，余敬恩点头回礼，一双眼睛在烛火下泛着亮光。
从女儿手里接过一盏风灯，余敬恩快步闪过濯华蒙晗珧走到井边，将灯探入井内，可惜那一点点淡光都被夜色吸了个干净。
“不知濯华贤弟有何发现？”
余敬恩不问空问反问濯华，鹰目敛光死死盯着濯蒙二人。
蒙晗珧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隐隐的仿佛明白了几分，顿感恼怒，突觉右手一热，是濯华牵了他的手，在他掌心用指尖轻轻划了几个字：别急有我。
“余庄主，空问大师，二位夫人，余小姐，濯华多有打扰了。近日天气回暖，夜半难眠，与蒙贤弟一起出外闲逛，不想在这奈何院外竟闻到血腥味，入内查看正碰上空问大师也在。濯华虽不明情况又才疏学浅，也明白这血味儿里确有古怪。苦中带腥臭，还带着几分灼烧之味，濯华猜测，井下之人是中了七焚之毒。此毒传自川西极地，毒性极烈，一旦中毒将遭受七次约一个时辰的烈火焚身之苦，七次之后，肉身立时腐烂。如果发现及时，解毒甚是容易。只是如今，腥臭压过了烧灼之味，恐怕是无救了。”
余敬恩点点头，看了空问一眼，又看向蒙晗珧：“蒙贤侄有何见解？”
“我……没有。”
“颂杰，你来。”
玉蝶儿轻飘飘从人群里跃出来，宽袍大袖在夜色中悠悠划过一道银线。
“姐夫。”一揖到地，袖子沾上尘土，他呼啦啦拍拍，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蒙晗珧似笑非笑。
“颂杰，你下去，不过下面是谁，先带上来再说。”
“是。”
玉蝶儿从袖中抽出一条缎带，仔仔细细把满头散发打理好，伶昭在后面嗤一声冷笑。
“不男不女。”
玉蝶儿回头看着伶昭，也冷笑道：“听说下面是你相公和老公公，你这婆娘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伶昭双眼冒火，一瞥眼见父亲瞪着她，压下火气，扭头扶住母亲的手臂。
玉蝶儿倒是惊异于伶昭这么快就休战，轻咳两声，又整整衣襟，这才轻飘飘跃进井里。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奈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