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暗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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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夏，天气虽已渐热，可晚间依旧风凉。武莫崖多披上一件外衫，手里拎着食盒，向蒙晗珧所住小院走去。
一推开院门，刚巧看见濯华走出鱼儿居所，武莫崖脚步迟疑片刻，这才重又迈步向前。
行至濯华面前，武莫崖轻颔首一礼，温和的嗓音开口道：“今日在下师侄落水，多谢濯华兄出手相救。”
濯华手中雕花小扇刷刷轻摇：“武兄客气了，在下也只是尽了该尽的义务而已。倒是武兄，从早上到现在，这一整日都不见你啊。”
“呵呵,在下有要事在身，一直忙于外事，好在鱼儿平安，真是多亏了余庄主和濯华兄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濯华兄，武某先入内了，今日还没看到鱼儿。”
“请便。”濯华言罢侧身给武莫崖让路。
武莫崖走到房门前，欲待开口时，濯华清洌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蒙晗珧，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武莫崖回头审视目光凌厉，濯华依旧神色不变，掸掸袍子，回自己房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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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晗珧胡乱套着一件外袍趴在床上，肩颈小腿都露在外面，小脑袋埋进凌乱的被褥间，黑亮的长发上湿漉漉的滴滴嗒嗒淌着水，两只沾着水的光脚丫蹭的被褥上一片片湿痕。
武莫崖把食盒放到桌上，伸手摸摸房中放置的那个大浴桶，也不知道蒙晗珧在里面泡了多久，早就已经没什么热度了。
他叹口气，取出食盒内一碗莲子羹，又拿了浴桶旁一块干净的抹身布，靠着蒙晗珧斜坐在床边。
“鱼儿，起来吃碗莲子羹，这是伶昭亲自去熬的，多放了几块冰糖，说是给你压压药苦味儿。”
蒙晗珧蹭蹭被褥，皮肤与绸缎摩擦沙沙响，他却不言不语，只当没有听见。
武莫崖苦笑，把汤碗放到榻旁小几上，双手扳过鱼儿双肩，把他翻过来正面相对，哪想到这孩子却紧闭双眼，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滴溜转。
“鱼儿，张开眼睛。”
蒙晗珧不动如山，双唇紧抿，睫毛轻颤，死活就是不睁眼。
武莫崖想了想，把鱼儿拉进怀里靠着，拿起布巾轻轻擦拭蒙晗珧的湿发。
“生师叔的气了么？今天吓坏鱼儿了吧？伶昭托我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我一早就出庄去了，哪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你掉进池里，好在你这孩子也是福大命大，陷溺不深，濯华和余敬恩也都在。以后啊，可千万记得小心些，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向师父和师姐交代。”
武莫崖细细擦拭，并没注意到怀里侧靠着的蒙晗珧睁开了眼睛。
“师叔。”
“嗯？”
“你和玉蝶儿一起出去的？”
“嗯，怎么？”
“他是个淫贼，而且这个玉蝶儿，管余敬恩叫姐夫，他姐姐就是余三夫人。”
“呵呵，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和他一起出去？”
“玉蝶儿敌友不清，还是留在身边细查的好。”
“哦，这样。”
“怎么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问问。”
“好了，头发也快干了，起来把莲子羹吃掉。”
“哦。”
蒙晗珧坐到桌边，端起瓷碗，勺了一匙入口，绵软香糯，爽甜适口，没想到伶昭一个大家小姐倒是习的一手好厨艺。
武莫崖卷起床上阴湿的被褥置于一旁，打开柜子又取了一套，抖掉浮灰，整齐铺于榻上。手下不停，嘴里问道：
“我进屋前，听到濯华说，让你别忘了答应他的事。你答应他什么了？”
蒙晗珧扔下碗匙，眉飞入鬓，嬉笑露齿。
“师叔你担心我么？”
武莫崖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无奈笑笑：“这孩子，难道还求之不得别人操心不成，怎么，你就不能让师叔省点心么？鱼儿，我总觉得，那个濯华为人古怪，你又多年跟着我与师父住在鄙远乡滨之处，少与外人交道，不识人间交际，你切记要防着他些，与他不要走得太近，师叔最近有事要忙，你自己乖点。”
“知道了！”蒙晗珧端起碗来，呼噜呼噜把莲子羹倒进嘴里，囫囵嚼了两嚼咽下去，问道：“真好吃！还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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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莫崖为鱼儿掖好被角，轻轻关上房门离开。
蒙晗珧本来惺忪的睡眼突然睁开，估摸着师叔走远，跳下床去直奔屋角的便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还没消化的碎莲子里夹杂着淡淡的血丝。按按胸口，隐隐有些痛楚。
“你溺水太久，三日内不要进食，少量用些清水就好，否则会全身僵痛，腑伤吐血。万万记住了。”
本来以为濯华只是幸灾乐祸的混闹，故意让他落水又不救起，作弄折腾他，如今看来，却又有些不同寻常，他分明不是溺水，为何濯华要说溺水勿食这样的话？
倒了些凉茶漱口，想了想，蒙晗珧披上件外衫出门朝沉鱼池走去——他要找到朱谨，将事情前因后果都问个清楚。
此时已近戌时末，整个拜雪山庄安静下来，沉鱼池边平静无波，偶尔传来有几阵风声和虫儿的鸣叫。
蒙晗珧脱下外衫叠好，放在池边黄田石的背阴处，轻轻滑入水中，那种奇异的呼吸感觉依然让他惊叹。
今夜虽是弦月，好在月色明亮，四下里倒也清楚。摸黑在池里转了一圈，“朱谨朱谨”的喊了许久，可是一点回应也没有。蒙晗珧心中奇怪，正准备上岸，却看见远处走来一对男女，一个嬉皮风流一个美艳芳华，竟是玉蝶儿和玉颂卿。
“……真的？”
“当然是真的，都是我亲眼所见，树里村里很多人都是吃了这蜂蜜豆腐后才坏了嗓子的。”
“那，那个武莫崖怎么说？”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叫那些人不要再吃，只给狗儿吃些就好。我觉得，他还是想看看，这蜂蜜豆腐到底是不是真能致哑。呵，他倒是个谨慎的性子。”
“嗯，这样也对。你还是注意着些，平日里多和他走动走动，他既是胡玄机的徒弟，那也很有可能就是玉妈妈所说之人。他要是有什么事，你能帮则帮吧。如果这蜂蜜豆腐真能致哑的话，我们还得想想办法，去哪里才能找到解药。”
“姐，这还用你叮嘱我，那么一位大美人儿，哎呦，我想不亲近亲近都不行啊。”
“哼，玉妈妈不在了，我也管不住你，你可真是能耐了，怎么，真要祸害尽天下女子么？”
“姐姐抬举小弟了，全天下可谈不上，也不怕累坏了你弟弟，不过，这半天下倒还是有的。”
“混账小子……”
蒙晗珧躲在水里听得迷糊，这玉家姐弟两个到底是敌是友，似乎不像是敌视一方，可要说是友方，又处处透着些不同寻常。
看着二人越走越远，蒙晗珧从水里爬出来，深呼吸两口，不由感叹：到底还是陆地上呼吸的舒服。这一口气没舒完，远处又有一道身影闪现，蒙晗珧立即没入水里，透过水面仔细瞧着，心中一惊，竟然是师叔。
武莫崖手拿一个青布小包，步履匆匆，身穿一套白色麻衣，竟是孝服。
蒙晗珧看着远去的武莫崖，心中隐隐觉得，他离师叔的秘密不远了。
当下从水里出来，远远的坠在后面——跟的近了，一定会被师叔发现，远了，又怕师叔脚程好，容易跟丢。
这远近距离对于蒙晗珧这个初入江湖的小子来说，真真是个顶大的难题。一路上光顾着紧跟师叔，也没顾上看四周路程，更是不记得已经走了多远，直到武莫崖停下他也才停下，捂着胸口呼呼的直喘气。
四处看看，所处之地分明是一处大宅的后院，院子西角植着一棵近五丈高两人合抱粗细的香樟树，叶片在晚风中梭梭作响，扑来一股奇异的幽香。
蒙晗珧隐身在屋角阴影里，看着武莫崖站在那株樟树前，突然张开双臂抱住树干。
武莫崖平日里情绪波动极少，如此惊人之举，蒙晗珧与他生活了四年也没有见过，当下脑中一空，待到晃回神儿来，微一斜眼，只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虽然时间极短，却也足够看清，那人影竟是玉蝶儿。
蒙晗珧暗暗咬牙，又向后退了一步，朝着玉蝶儿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再回头看武莫崖，却见他已跪在那棵香樟树之前，一手打开青布包，一手从怀里摸出火刀火镰，点燃了布包里的东西。
映着火光，蒙晗珧才真正看清，那布包里装着的，竟是满满的纸钱，而他的师叔武莫崖，此时已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暗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