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姐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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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莫崖风度全无，朝沉鱼池疾奔而去。
转过雕栏延廊，正好能看到池边吵吵闹闹乱作一团。忙碌奔走的人群之间，一抹绯色隐现。武莫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脚下踉跄几步，稳住心神之后才能提脚迈步。
冷不防背后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大椎穴上，武莫崖身体一僵，向后一倒靠在身后那人怀里，被拦腰抱着辗转腾移，落在一处僻静小院里。
将将重获自由，武莫崖扭身就要返回池边，玉蝶儿急了，挡在他身前吼道：“你急什么？！”
武莫崖瞪着眼前那张出奇严肃的脸，冷笑道：“我倒忘了，原来还有你在。怎么，余敬恩终于恼羞成怒要杀我二人了么？好啊，在下就领教领教‘花中游’的绝顶轻功。”
玉蝶儿揉揉额角，皱眉苦笑，那颗朱砂痣跟着一动一动。
“杀你？我杀你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呢，冷冷清清的，原来也会犯这关心而乱的毛病。我不管你跟余敬恩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往事，我只问你，当初在赏画会上你要躲着他，怎么，难道现在就能出现在他面前了？”
武莫崖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不管不顾闪过拦路人，嘴里急道：“那又怎样，躲不过就见了吧。鱼儿还是个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叫我怎么和师父师姐交代！”
玉蝶儿叹口气，哭笑不得，一把搂住武莫崖，像哄一只炸毛的猫：“你说我是该哭该笑？你不是一直清清淡淡的么，急什么？孩子孩子，他都那么大了还是孩子么，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在秦淮河上创出名声来了……”
武莫崖气得脸通红：“鱼儿跟在我身边四年，虽然娇憨任性些，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怎会像你一样？！”
“好好好！他是好孩子行了吧！乖美人儿，不气了不气了。唉唉唉，别动别动，哎呦我的胳膊……”
武莫崖挣开束缚，待要提气而走，却被玉蝶儿一句话留下来：“嗤！原来你也会犯傻。蒙家的孩子难道不会游水么？！黄河里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道还会困在这小小莲花池里！”
玉蝶儿自个儿安上脱臼的右臂，看着武莫崖停下脚步，站在一旁思索，喃喃苦笑自语：“叫你非要招惹他，早点告诉他不就没事了么，疼死了也是活该……”
武莫崖站在树下沉思：蒙家是水镖世家，鱼儿的水性不会差，这孩子古灵精怪，跳到池里恐是有原由的，我要是直接过去撞见余敬恩，恐怕还会坏了他的事啊。
思来想去，一抬头正好看见可怜兮兮蹲在树梢上揉胳膊的玉蝶儿，武莫崖轻咳一声，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在下担心师侄过甚，多有得罪。”
玉蝶儿跳下树梢，嬉皮笑脸，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过你也是，蒙晗珧都那么大了，你还操心什么？”
武莫崖微微笑笑：“孩子再长大，在长辈眼里也还是孩子的。他就是满头白霜，在我看来也是当初那个拉着我叫师叔的小东西。”
玉蝶儿“嗯”一声，应道：“这倒是，我姐也总觉得我是个胡闹的孩子。”
武莫崖清淡笑笑：“在下不便出面，不知可否烦劳阁下替我走一趟？刚才匆匆一眼，在下似乎见到妙手白衣的徒儿濯华也在，鱼儿当是无大碍了，只是心中还是不安，真是有劳阁下了。”
“行了行了，”玉蝶儿眉梢挑高，“何必装成这幅模样，你不就是想让我在前面做戏你跟在后面听么，那我就如了你的意。不过，有什么好处？”
武莫崖弯身一礼：“在下多谢！”
玉蝶儿撇撇嘴：“果然是胡玄机的徒弟，抠门都是好本事。”
武莫崖也不恼，玉蝶儿走在前，他坠在后面跟着。隐隐听见前面传来玉蝶儿的声音：“我问清楚怎么回事回来告诉你不就好了，还非要跟着，怎么，我还会害了那小东西不成，臭小子干瘦干瘦的，抱起来都硌手，有什么好的，真是……”
武莫崖听的一愕，低低骂道：“呸！果然是个淫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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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蒙晗珧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身的银针刚刚取下，憋在肺腑间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感到一根细细长长的手指伸进嘴里直捣喉管来回搅动。
“这是……”伶昭上前一步，俯首看着鱼儿皱成一团通红的小脸，问道。
“蒙晗珧落水之后，在下也是心急如焚，无奈不识水性，幸得余庄主赶来及时，才把他救上岸来。可惜他落水已久，水已入肺吐不出来，只得靠外力刺激咽部，逼他将池水排出。”
濯华微笑解释，手下却是不停，右手食中二指探入蒙晗珧口中，一根葱管中指在咽喉处左右挠动，食指上微凸的指甲敲在鱼儿一口贝玉小牙上，哒哒哒的响的欢腾，为隔壁努力工作的中指打着节拍。
蒙晗珧只觉得肠胃翻腾，一方面单纯是生理上恶心欲吐，一方面则是因为濯华令他直翻白眼的动作。
那根他恨不得咬断的手指在口内来回拨弄，倒是不嫌弃他口水淋漓，流到下巴上亮晶晶的。
泪水迷蒙住双眼，一阵阵恶心的感觉翻涌，早饭时吃的那一点点红豆粥裹着胃液酸水顶到了嗓子眼。蒙晗珧竭尽全力忍耐那种难受的感觉——当众呕吐，还有濯华在面前，这让他有种颜面尽失的难堪。
正是在最难以忍受的时候，一道声音响在耳边：“颂杰见过姐夫姐姐。”
蒙晗珧极力睁开双眼，透过迷蒙的泪水瞧准玉蝶儿所站位置，猛扑过去“哇”一声吐在玉蝶儿镶银线的袍脚上，泛黄的胃液混着还没完全消化的红小豆江米粒缓缓流下，正好遮住那银线所绣的一双相伴飞舞的翩蝶。
余伶昭“噗哧”一声笑出来，又重重抿抿嘴唇，调好表情，端端正正面朝玉蝶儿见了个礼。余敬恩和颂卿二人面面相觑，半晌，余敬恩“嗯”一声，算作应了他的招呼。
濯华倒是笑得灿烂，点头道：“好，这一口吐出来就算是好了。”
蒙晗珧心中冷笑：他这神医做的真真地道，还晓得我非得出了这口气不可。
玉蝶儿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偷偷扭头朝着武莫崖隐身之处做了个苦脸，再转头已换上一张谦和君子容颜，扶起趴在脚边的蒙晗珧，温和开口：“就是这位小兄弟落水么？方才听见院中吵闹，还担心来着，小兄弟没事就好。不过，在下还是得多句嘴，小兄弟出门在外还是得万事小心才对，要不，家中长辈得多费多少心思。”
蒙晗珧咬牙切齿，满肚子的怨气待要冲口而出时突然化作一腔酸涩，哽在喉头又腥又苦。
濯华起身走到鱼儿身边，搭起他左腕细细切脉，半晌点点头，对余敬恩道：“已无大碍，休息两日，喝写安神汤药就好。”
余敬恩喜道：“那就好，若是蒙贤侄有个三长两短，在下可怎么向蒙兄弟夫妇和石老前辈交代。真是有劳阁下了。”
濯华笑笑：“医者职责所在。余庄主，这几位是？”
余敬恩挥手指向颂卿：“这是贱内。”
余颂卿莲步轻易朱唇半启，简单动作却蕴了无限风情：“妾氏颂卿见过先生。”
濯华摸出腰间别着的那把镂花小扇，刷一声打开慢摇：“余夫人天姿国色保养得当，徐娘半老依然风韵翩然，真是看不出育有余小姐这样已成年的闺秀。”
余敬恩脸色有些难看，颂卿却掩口而笑：“先生过奖，区区颂卿怎堪如此盛赞，要说天姿国色当属伶昭，貌如春花绚丽；若说风韵翩然当属大夫人，颜若秋菊吐蕊。颂卿蒲柳之姿，承蒙老爷不弃，恬颜做了拜雪山庄三夫人，七年间仅育有一子，没能为老爷多多开枝散叶，真是颂卿最大遗憾了。”言毕抬头娇笑，唇角一颗酒涡深深。
濯华上下打量颂卿几眼，合扇一揖，道：“濯华见过三夫人。”
余敬恩这才重又染上一抹笑意，继续为濯华介绍：“这位是颂卿的弟弟玉颂杰。颂杰，你甚少走动江湖，可能不知，这位就是‘妙手’白衣女的徒弟，濯华。”
玉蝶儿与濯华二人互相打量半晌，谁也不肯给对方先行礼，正僵持着，却听见一道童声响起：“哥哥，你的荷包掉了。”
蒙晗珧低头一看，一位绿衣小童手里拿着紫金七宝香袋，长长的金带无风而动，飘向正南方。
“这个紫金七宝香袋，是龙后娘娘好心借给你的，它能找到天机卷的方向，还能辨别是不是天机卷，是的话它会发出香味儿，很香很香的。”
朱谨的话突然映入脑海，蒙晗珧心中一动。接过香袋置于鼻尖细细嗅闻，却只有池边传来的白莲清香。
余敬恩抱起果儿在粉嫩颊上亲了一口：“果儿真是乖巧。”放下儿子后，才继续介绍。
“颂杰，这位是石云昇石老前辈的徒孙，洛阳锦松水镖的总镖头蒙重兄弟之子蒙晗珧。”
玉蝶儿抖落身上秽物，朝着武莫崖隐身之处随手一指，对蒙晗珧挤挤眼睛：“蒙贤弟真是福大命大，家中亲长们也不用操心你闯荡江湖了。”
蒙晗珧忍不住探头看玉蝶儿所指那株垂柳，却没见师叔身影，心中失望伤心更是泛上来，生硬回了一句：“承蒙玉大哥看得起小弟，晗珧日后可为大哥引见亲长前辈，大哥虽是江湖后生，倒也不必担心，我家中亲长们只对品行不端之徒不耻不问，想来大哥也不是这种人吧。”
玉蝶儿挑挑眉梢，正待接话，却被姐姐拦了话头：“蒙少爷落水受惊，当回房好好休息才是；濯华先生受累半晌，总得歇息一会儿；颂杰，你也得换身衣裳才好。”
余敬恩应道：“对对，颂卿所说在理，来人啊，抬我的软轿来，送蒙贤侄回房。”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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