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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封印 ...


  •   沉鱼池,最早的名字叫栖凤池。后来,余敬恩以武莫崖之语命为清波池。现在,又被余三夫人玉颂卿改为沉鱼池。

      十里烟波,一片半苞的白莲在上午的暖阳里初绽,随风飘着点点淡香,吸一口,会觉得心也静了。

      蒙晗珧站在池畔,与一只躲在叶荫下的五花锦鲤对望。
      那五花鲤摆着尾巴,不时跃出水面溅起一滩水花。蒙晗珧愣愣盯着它,眼睛也不眨,魂却早就飞了。

      濯华话没说完,他就从床上跳下来,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满山庄找武莫崖。直到后来遇见余伶昭,被强押回小院,才渐渐安静下来。浅浅进了些吃食,自己独个儿走到池边发呆。

      玉蝶儿,玉颂卿,如果他们有关系的话……
      既然玉蝶儿知道我们是谁,那么三夫人应该也知道,难道她没有告诉余庄主么,为什么直到赏画会,余庄主才知道我是谁?
      玉蝶儿轻功绝顶,那天却不闪不躲吃了我一记,莫非,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借机不参加赏画会避开我们与余庄主的会面!
      这个玉蝶儿,不阴不阳,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且,师叔与伶昭姐本是旧识,那么与余庄主应该也是相熟,为什么师叔要避而不见?

      师叔师叔,你瞒着我的,越来越多了。
      这次跟着玉蝶儿出去,又是去哪儿了呢。

      “怎么,找不到你师叔了么?你看,我都说了他跟着玉蝶儿走了,你还不信。”

      蒙晗珧转过身来,看着暖阳下一身冷色蓝衣摇着木扇悠闲步来的濯华,微笑问道。
      “晗珧失礼了,原来是濯华兄。怎么,濯华兄日日没事做要学那护院的畜生四处周转么,晗珧倒是不管何时何地都能遇见濯华兄。”

      濯华“啪”一声收起扇子,右手执扇连击左掌三下,摇头叹息道:“不不不,小鱼儿错错错。你看,你这样一开口我就知道你在生气,这怎么好呢,形在外意也在外是不对的,你要学会声色不动意在其中啊。来来来,用我教你么?跟我学,面若春风而笑,体如拂柳而弯,先揖礼再询问,‘濯华兄,又见面了,在忙什么?’有礼有节,多好啊是不是?”

      蒙晗珧掸掸红袍的袖角,拉正襟口,脸上笑容咧的更开:“濯华兄果然是两面三刀派的开山鼻祖,失敬失敬。阁下功力深厚招式精妙,一收一发自在于心,无奈晗珧愚钝,实在是难得其中精髓,就不劳阁下费心了。阁下若是有意寻找神功传人,我看那玉蝶儿和许元光倒是颇有根骨。”
      蒙晗珧说完自己先得意的笑出声来,摇头晃脑要看濯华的笑话。

      濯华一双桃花眼晶亮,嘴角的笑纹愈发明显,手中镂空雕花小扇舞的呼呼响。
      “小鱼儿莫要谦虚,玉蝶儿和许元光怎能与你相比,那是无过之而有不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蒙晗珧牙齿咬的咯吱吱响,闭着眼睛顺了两口气才缓过来。
      待到睁开眼,濯华放大的一张俊脸笑眯眯横在他面前,呼吸也喷在脸上,让他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蒙晗珧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哪知右脚正好踩上一块厚厚的青苔,脚底一滑就向湖里倒去。

      他轻功虽然不好,却也不至于回天无力。腰身一挺左脚一扭,生生变了个方向,只要抓住手边一根细柳条,借力就能挽回倒势。
      细白的右手伸向那根绿油油的柳条,还差两寸之时,一道黑影忽地闪过击中柳枝,那柳儿轻飘飘向前荡了半尺,正正错过蒙晗珧伸出的手。

      高高溅起的水花湿了站在湖边的蓝衣人一身深深浅浅的印记。
      濯华掂着一块小石子,在手里上下的抛,“咯咯”的笑个不停。

      ……………………………………………………………………………………………

      蒙晗珧隔水看着濯华那张喜笑颜开的脸,越看越是心中愤恨,双脚踩地待要浮上水面,才发现自己已陷在池底淤泥里。

      池子不知已修了几多年,厚厚的淤泥一直没到小腿,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这时候如果想要从里面脱身,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脱下靴子,绝对不能硬挣,拼命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这道理蒙晗珧当然明白。可是他弯腰摸摸自己的靴子,怎么也舍不得不要——这是过年时秀莲亲手做了托人捎过来的。

      正在束手无策间,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笨蛋蔓泓,你不会先把鞋子脱了,脱身之后再把鞋子拔出来啊。”
      蒙晗珧一愣,转头看去,说话的竟是那只五花锦鲤。

      “看我干什么?吓住你这笨蛋了?”那五花鲤尾鳍朱红,在碧水里摇摆煞是好看。

      “你……”你是我出生时说话的那个女声!

      可惜这话没有说完。

      蒙晗珧一张嘴就漏了气,一串串宝贵的空气化作气泡咕嘟咕嘟四散而逃。不出半刻,一张清秀小脸就憋紫了。

      池水涌进咽喉和气管,连咳嗽都不能,被刺激出的眼泪混在水中与之融为一体。
      蒙晗珧登时急了,拼命挣扎要浮在水面,无奈越陷越深,淤泥已经漫到膝盖,这下他连脱下鞋子自救都做不到了。

      一番挣动,搅起池里的黑泥,池水由清晰到混浊,水面上被掀起层层水波。
      濯华理了理蓝袍,挥挥小扇清理出一块池边的青石,端端正正好整以暇坐上去看着被蒙晗珧搅动的水波幽幽。

      ………………………………………………………………………………………………

      气息越来越少,眼前越来越暗,什么也听不到,一片安静。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那女声渐渐清晰起来。
      “……怎么回事?我已经解开封印了啊!蔓泓!蔓泓!你还好么?你是鱼啊,怎么会在水里无法呼吸!”

      热……
      那个从小就有的红锦盘鱼胎记在发热。

      蒙晗珧只觉得痛苦,一阵阵热浪由尾骨顺着脊椎向上攀升,连发梢都散发着热度,身体在呐喊,灼烧的感觉侵入到骨子里。
      热,热的好难受,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全身的皮肤似乎都要裂开。
      一团团高温在身体内部爆裂,不是疼也不是痒,却偏偏痛苦的难以言喻。

      蒙晗珧紧紧扼住自己的脖子,像一只被扔到岸上的真正的鱼一样张大口呼吸。直到喘过一口气来,才震惊的发现自己居然在水里呼吸。

      “呼,谢天谢地,我以为这根破玉簪又不灵了,现在才有效,要不然你就要成为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条在水里淹死的鱼了。”五花鲤高兴的舒展透明的薄鳍,绕着蒙晗珧在水中飘起的红衣打转。
      “你说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蒙晗珧试着张开嘴,在水里说话的感觉就像含着一大块黄糖,一开口就冒出一串泡泡。
      “怎么会?!你还是不记得我吗?封印明明解开了啊,你都可以在水里呼吸,为什么还是不记得我?!”五花鲤急了,匆匆一甩尾巴掉头向湖中心游去,远远传来一句话:“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已近午时,日头高高挂起,伶昭端着一盘自制点心预备给鱼儿送去。
      踏进小院,左找右找,都没有那个精怪小子的身影。
      伶昭叹口气:“又跑哪里去了?这孩子,倒真是莫崖哥带大的,与他一样不安生。”

      转身正见一个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伶昭皱眉,把那小厮唤来,问道:“不是叫你们好好看顾蒙少爷吗,他人哪去了?”
      那油面小厮蹙眉撇嘴:“大小姐,不是小的不尽职,只是蒙少爷厉害的紧,用过早膳就跳出院墙去了,小的也不知他去处啊。”

      伶昭心头火起,十根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疼痛缓和了怒气,半晌挤出一个明艳笑容,轻移莲步走出小院:“没关系,我自己找去。”

      刚出院门,远远就见到前方走来一家三口。
      左行男子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一身江宁织锦鼠灰银线袍衬得他虽人到不惑依旧倜傥风流;右手女子正当青春,娇小可人,上着鹅黄绘菊纹丝质飘袖衫,下着青绿画柳百褶垂足裙,四根赤玉簪插入堕云髻,一双丹凤勾魂眼灵波转动;二人中间一个垂髫小儿蹦跳踢踏,孩子许有个七岁大小,随母亲天生一张标致小脸,面若盘月目如朗星,一身碧色锦衣小褂服服帖帖套在小身子上,遥遥看见余伶昭立于前方,扯起细亮童声,笑着直喊“姐姐”。

      余伶昭看见果儿,不由的停下脚步,立定等待幼弟扑进自己怀里。

      颂卿走到姐弟两个身前站定,朱唇微启,右嘴角深深一颗酒涡:“伶昭今日好生漂亮,这七虹锦衣料可是我前些日子与你的不是?”

      伶昭放下抱在怀里的果儿,点头称是,转身又对余敬恩行了一礼,恭声道:“爹爹。”

      余敬恩“嗯”一声,开口道:“你三娘多日不见你,总问我你怎么也不去看她,为你留的一盒金陵置办来的水磨胭脂膏也不见你拿去,我还说最近庄中事多,要你操持辛劳。你倒好,不声不响收了个比果儿还亲的弟弟,怎么,总说事情忙,都忙到需要亲自送饭了不成?我与你讲过多少次,如今天机卷不知所踪,总要联合大势力才好,谭端的二儿子虽说相貌粗鄙些,可好歹是大家出身,再者,男儿家相貌有何好与不好之说?又是这样!爹每次与你说话你总是一副听懂的模样,怎么就是不照做?!”

      余伶昭低头看着脚下石板间挣扎生存的紫花苜蓿,只留一个插着玳瑁攒珠篦的头顶给父亲。
      余敬恩火气渐起,颈间青筋直跳。

      颂卿看看父女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缓和道:“听下人们说,沉鱼池的白莲近日里开了些,我们去瞧瞧可好?”

      余敬恩狠狠瞪了伶昭一眼,清清嗓子,算是应了,四人一行向池边走去。

      五花鲤游回来时,浑浊的水面已经渐渐清澈下来,透过午时的艳阳,映的近水面处一片透亮,正好见到蒙晗珧和岸边上一位蓝衣人大眼瞪小眼。

      那蓝衣人笑眯眯的摇着一把雕花镂空小扇,蒙晗珧却是一副睚眦欲裂,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
      五花鲤凑近岸边细看那蓝衣人模样,待到看清,登时惊得心儿险些跳出来,废了半天力气咽下到嘴边的惊呼,再看时,那蓝衣人正瞅着她眼冒精光,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五花鲤咽了两口唾沫,点点鱼头,算做应了。那蓝衣人唇边笑意更深了。

      “蔓泓,这个给你。”五花鲤嘴里叼着一只小巧的香包,顶端一根极长的金色飘带顺水漂到了水面上,映着阳光倒是极为耀眼。

      “蔓……”
      “你是谁?”蒙晗珧打断她,这是他迫切需要知道的问题。
      “龙王在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明明解开封印了的……”

      “咳咳”,五花鲤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看了岸边一眼,才开口道:“你应该记得吧,你转世投胎时我找过你。”
      “嗯。”蒙晗珧点点头,那个命他找卷轴的女声,他怎么会忘。
      “其实,你叫蔓泓,跟我一样,都是鲤鱼,不过,你是红锦鲤,你成精以后,就跟我一起伺候龙王,哦,对了,我叫朱谨,我让你找的那个卷轴,就是你弄丢了的那个天机卷,啊,还有,这个紫金七宝香袋,是龙后娘娘好心借给你的,它能找到天机卷的方向,还能辨别是不是天机卷,是的话它会发出香味儿,很香很香的。”

      蒙晗珧疑惑的看着朱谨一边小心翼翼瞅着头顶,一边颠三倒四心不在焉的说话,好在大略意思还能让人明白,只是内容震惊了些。

      “你说,我是鲤鱼?!”
      朱谨动动鱼头,做了个点头的模样,刚要开口,岸边传来一阵吵闹的呼喝。

      眼看着余家一家四口远远走来,濯华嗤了一声,掸掸袍子,生生收下一脸笑意,换上一张惶急的面孔,疾奔数步向余敬恩求助:“余庄主!不好了,蒙晗珧掉进池子里了!”

      余敬恩大惊,转身对余伶昭嘱咐一句“叫人”,话音没落就跳下去了。

      这一跳却正好砸到朱谨身上。
      朱谨噌的一下游回深水,蒙晗珧连唤她都来不及,只看见那个香袋在水中一荡一荡的落到了自己手心里。

      蒙晗珧闭上眼睛,装作一副溺水已久的模样,被余敬恩抱上了岸。

      濯华早已手捏银针等着了。
      一见蒙晗珧上岸,濯华立即重击他腹部一下,企图让他吐出些水来。可蒙晗珧在水中呼吸自如,哪里来的水可吐,这几下拳头疼的他直冒冷汗,还没缓过劲儿来,数根银针带着冲力入肉三分,酸痛感一起涌上脑门,刺激的他直流鼻水。

      蒙晗珧愤恨咬牙,左眼睁开一条小缝,只见濯华一双桃花眼弯弯,手中一把银针还在阳光下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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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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