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夭夭阿

75、第 75 章

　　电话铃响起，心跳突然就加速了。是不是他改变主意了？

　　“小夭。”电话那端的声音在颤抖，急切地想要得到我的回应。

　　“唔……”。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妈妈语气里的紧张显然缓了下来。

　　我并不知林睿是怎样向妈妈解释这一切的，是添油加醋还是细细说来？想来他不是这样的一人。

　　但感激之心油然而生，此事，我对谁都难以开口；尤其是妈妈。

　　他替我免去了这一难堪。尽管，难堪也许是源于他。

　　“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就不告诉我？”确保我仍活在这个世界之后，妈妈就像睡醒的狮子般怒吼。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到她的震惊和愤怒。

　　说到底，是我不争气，辜负了她的期望。

　　我本能地将手机拿远，沉默了好一会儿。

　　奶奶总说我聪明，其实哪里呢？很多时候，我连表达都不会。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冷到了，还是哭多了，喉咙发出的声音略带沙哑，一开口，像公鸭嗓似的：“妈，我想静静。”

　　“你别跟整这套，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妈……”，我发出哀求。

　　我们互相僵持着。

　　“妈，您就让我少些负罪罢。别管我。”

　　“呵，您犯下的罪还少么？您就受着吧。”妈妈忍不住地反讽了一句。

　　这样的话，本该刺耳，听着竟挺舒服的。

　　“妈……”，我再次哀求道，“让我静一下吧。”

　　我摁掉了电话，紧接着嚎啕大哭。自己做的孽，难道不该受着么？

　　一个人的时候，我都在发呆与睡觉之间游荡。抱着被子傻盯着天花板，眼泪浸湿了被子的一角。
　　哭吧。给你一天，两天，三天……甚至一周都好，但必须让它过去。天大的事都会过去的。我告诉自己。

　　我不知该如何走出这伤痛。那一次失忆，就像鸦片战争后被西方文明冲击下的中国，偏离了原有的发展轨道，让我一次性跨越了伤痛。妈妈糊里糊涂地拉了我一把，我什么都没探索出来。

　　我没经验，但我知道，总能走出去的。哪怕不可能，我也得有可能的信念。难不成，后半生要哭哭啼啼或者找到他一哭二闹三上吊？

　　临近天黑时，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我看着镜子里哭红了眼的自己，真丑。

　　“好了”，我手忙脚乱地抹去眼泪：“可以了，也该学着放下了。”

　　我特意敷面膜，抹上精华，试图掩盖住红了的眼。

　　我打开房门。妈妈正站在门前，错愕地看着我。

　　我冲她一笑，赶在她说话前开口：“哇，好饿。妈，晚饭好了吗？”

　　见我对她笑，她吓了一跳，愣了愣。好半会儿，发现我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慌乱之中，冲我一笑。眼神里是惊喜，是赞赏，是如释重负。不得不说，母子之间就是有着神奇的纽带。我们从微表情中读懂了彼此。她知道我不再寻死。而我也从笑容里明白，她或许开始信任我了。

　　她领会后的一笑，让处于冰寒之中的我开始回温。

　　我主动地交代了这事儿。

　　“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写下那句话，如果我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我及时收了口，带着遗憾苦笑。

　　“你会遇见更好的男人的。”妈妈给我涮了一小勺牛肉，蘸了蘸辣酱，放入我碗里。

　　我听到这句话，噙着泪，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咀嚼着牛肉，眼泪又“嘀嗒”的一声。

　　“太辣了。”我一边呛一边笑着说。

　　这谎，撒得极其愚蠢。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他人。

　　看着爸妈担忧的脸色，责怪起自己来，当初怎么能抛弃他们，只一眛地想死呢？

　　实在是蠢到了极点。

　　我这样的愚蠢，怎配得上他们的爱。现在又有什么苦可言？这世界为生活奔波饿肚子的人那么多，而我在矫情什么？

　　再天大的事，也会过去的。

　　道理是明白了。可当他浮现在脑海里，或是看着停在了那天的聊天记录时，只会呆呆的，总忍不住流泪。

　　“是我错了吗？”

　　“是我，是我的错。不然，他怎么会推开我呢？”，细细一想，又摇摇头，“不，难道我要为一个人抛弃身边的一切吗？我没错。”

　　“如果他爱我，又怎么会舍得放我走呢？”

　　“可是我爱他，我也放开他了啊，不是吗？”

　　我被来回地割裂着。忍不住地拿起一罐啤酒，喝上一口，望着深邃的天空，只觉得人很渺小，在与不在，对这世界来说，又有何区别呢？虚无与徒劳涌上心头，忍不住地一口接一口地喝。

　　想要就此醉下去时，妈妈的笑容又出现在眼前。

　　她的惊喜，她的赞赏，她的爱，提醒着我，无论如何，她还在，就算全世界抛弃我，她也会在。
　　一想到她的笑，我就放弃醉下去。命令自己躺到床上，放空脑袋，不去想任何让自己痛苦的事情。

　　自此，我才发现，每当思念如秋风般毫无征兆地吹起，纠结地睡不着觉，想就此醉下去或没有求生欲时，我能看见妈妈在笑。

　　有时候是笑着递给我一杯牛奶，有时候是笑着向我招手……

　　而每每我想起她那日的笑容，我就感受到了爱，深深地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

　　奶奶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为了不让她老人家担心，我们默契地谁也不去说这事儿。能多瞒一天是一天。

　　“房间全是灰尘，我能不能同你睡一晚？”奶奶回来便找到我。

　　“当然。”我耸耸肩，笑道，“不过我房间很乱，不要嫌弃才好。”
　　临睡前。

　　“没能及时打电话给奶奶，是想你能过个好年。”

　　“要不是念在你这点‘孝心’，你以我们还能好好聊？早就拿扫帚打断你的狗腿。”奶奶伸手，作势想打我。

　　“别，打断了后半生得您负责了。您可得三思。”

　　“嘴皮子够溜。”

　　“这下子您能放心了吧。”

　　“诶，什么仇什么怨，摊上您这样的外孙”，奶奶说，“这下倒是长大了。”

　　“是呐”，我也感叹，“也该长大了。”

　　“是你的就是你的，缘分这事儿强求不来。有些人呐，兜兜转转，换个面目，又会回到你身边。其他的，别给自己添堵。”奶奶拍拍我的肩膀。

　　“嗯，我不会再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