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如果你知道）》听雨歌楼上

4、（四）

　　水莲明显地感觉到了顾惜蕊对她的敌意，每个女人都擅长吃醋，生性就敏感多疑的顾惜蕊当然也不例外。水莲知道她是因为上次孔令伟帮她的事而生气，因此更加小心翼翼地完成顾惜蕊指派给她做的每一样事。即使这样，顾惜蕊也不愿轻易放过她：“水莲，这是你给我倒的茶？上面那个黑的东西是什么？是不是想毒死我达到你的目的呀？”水莲慌忙伸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小声辩解说：“我没看到黑色的东西啊小姐，要不我再帮小姐倒杯新的来。”顾惜蕊“腾”的一声站起来，厉声说：“还再倒一杯？我可不敢喝！没想到跟了我这么久你竟有这么深的心机啊，水莲，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呢！”说着就把茶杯迎头砸过来，水莲不敢躲闪，左腮被茶杯的碎片划破，热水沥沥啦啦地顺着脖子直流到衣服里面去。此时的顾惜蕊和那天拉着水莲诉说少女心事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她鄙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睛说：“还呆站着干什么？赶快滚，省得我看见你烦心！”水莲忍住泪，行过礼退了出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水莲，”好心的灵儿一边给水莲涂药一边劝她：“这些小姐主子，哪有真心对咱们下人的？你也别哭了，想想你爹、你娘，还有你弟弟妹妹，他们都等着你的月钱救命呢。”水莲不语，她想起了小妹妹水心，在自己被顾家选走的那天，她拉着自己的衣角大哭：“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姐姐走……”一想到这个场景，水莲的眼泪又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喃喃地说：“也不知道我爹的病怎么样了，我再苦再难都能忍，只要他们好好的我就知足啦。”

　　灵儿好像想起什么，停下手往自己枕下一摸，掏出一封信来塞到水莲怀里：“呶，这是刘伯送来的，说是你娘托人带给你的，我也不识字，你自己看看吧。”水莲的心咚咚地剧跳起来，她最怕收到家信，家人一般不会写信给她，一旦写了，那十有八九是有祸患发生了。她闭上眼，紧紧地把信贴在胸口，静静地对上天祈祷了一阵，才慢慢地拆开信封。下面的发生的事水莲记不太清了，只觉得看到父亲因病不治身亡的字样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水莲是被冰冷的雨水淋醒的，天已经黑了，自己却躺在顾家大门外的空地上。水莲一扑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敲顾家的大门，刘伯披着斗笠打开一条缝，又赶忙要关上，水莲急急地用手撑住门缝，哀哀祈求道：“刘伯，怎么，我不能再进顾家的大门了吗？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要狠心赶我走？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我要去安葬我爹呀！”刘伯忙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才小声说：“闺女，不是我不帮你，这是小姐交代的，她说顾家不能养光吃饭不干活的闲人，还说谁要是帮你就一并赶走，我这老头子可不敢惹这麻烦啊，你赶紧走吧，我得关门了。”水莲的心彻底凉下来，默默地转身往雨中走去。

　　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很稀少，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溅起一片水花，拉着黄包车的车夫也不敢在雨中逗留，都已拉起车子跑回家了。水莲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饿，她不知道自己能到哪里去，回家吗？母亲肯定正在毫无主张的大哭，弟弟妹妹还小，家里又能依靠谁呢？可惜自己是被扔出来的，身上没有一分钱，回到家里也没有用啊。雨越来越大，衣服全淋湿了，雨水浸得腮边的伤口火辣辣地痛，她也感觉不到痛了，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仿佛要走到天的尽头，走到雨夜遥遥的那一丝光亮里去。

　　“不看路，找死啊！”怒喝声打断了水莲的思路，一辆闪着雪亮车灯的黑色轿车开得飞快，差点撞到心不在焉的水莲。水莲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车主又狠狠地骂了句什么，一加油门开走了。

　　冰凉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处往下流，在漆黑的夜里水莲已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路，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找一条河，跳进去，结束这令人痛苦的一切。可是上天对苦命的人往往另有安排，“嘎吱”一声刚刚开走的那辆黑车又调头开了回来停在水莲身边，水莲以为是车主又来找事的，呆呆地站住，看着车门“砰“地被打开，跳下来一个人，穿着黑色西装，戴着一顶薄呢礼帽，那人吃惊地说：“你，是水莲？”水莲这才借着车灯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是孔令伟。她咧开嘴想对孔令伟勉强笑一下，人却软软地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