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Noitarim

6、Chapter2.1

　　曾经辉煌的旧都埋没在了历史翻过的书页之中，八九十年前的风霜已经彻底摧毁了它而又创造了新的地下城。残存的繁华无法点亮此时的已经长久铭刻入地下城氛围中的疲惫了。
　　雪拉乘坐飞行器降落在地下城一个鲜有人迹的角落。她父亲的同事兰特莱提醒她一定要这么做，除非她想立刻遭到地下城流民的攻击。
　　兰特莱绘声绘色地跟雪拉描述了那样的场景：一群穿着破旧肮脏衣服的男孩会在你的飞行器落地前围住你的去路，在你下飞行器后将你死命围住、用石块或者泥巴砸你。他们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知道云间来的人是不被允许对他们使用能力的，于是仗着人多势众影响公务。事后地下城政府却连他们的人影都抓不到，更不用说处罚了。
　　初听兰特莱这番话时雪拉还感到困惑，但是现在她隐约明白了。
　　雪拉走在地下城昏暗的道路上，好像走在几百年前的时光里。她从未来过地下城，也不了解地下城的现况。但是她从未想过竟会破败至此——如果要她说，那这大概是戴尔维金大帝统治时期下最下等的贫民窟的景象。
　　如此景象并不是个例，准确地说，除却第一区——那是旧皇宫所在的地方，也是旧贵族如今居住的地方，其他所有地方都像是被战火摧残过后的荒凉景色。
　　她从来不知道。她以为地下城的生活还同戴尔维金大帝统治时期一样，她从未想过会见到断壁残垣——地下城破败得仿佛是刚刚结束末日之战一样。
　　没有人会愿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居住在地下城的血气方刚的青年喜欢看高贵的云间人乘着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触碰到的飞行器堂而皇之地降落在这里。
　　雪拉平复了自己略有些震惊的心情，开启虚拟屏。
　　计划的第一步是去门里特里的原生家庭。地下城政府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无能的政府，有关门里特利的资料可以说是一点也没有，仅仅提到了他出生在第七区，幼年因为成绩优异，被送到第二区接受了基本教育，读了不到一年就选择了退学。后来的内容雪拉都能猜到：在检测中发现了门里特利过人的天赋，于是将他送到云间。
　　雪拉第一次读完这份有关门里特利的资料时，面无表情地以伯利安家族的名义给地下城政府发了讯息，谴责他们关于公民基本资料收集的懈怠。五分钟后她等到了地下城政府恭敬的回复，称他们会派各个有关部门去收集有关门里特利的资料，将于六小时内把有关资料都发送给雪拉。
　　此时恰好地下城政府的讯息送到，雪拉浏览两眼，发现并没有太多有用信息：不过提到皇家图书馆常有他借阅书籍的记录、第一区的监察器上一次拍摄到门里特利还是他被云间军方接走的时候。
　　再就是门里特利的死亡报告，他被发现死在第四区，浑身是伤口，几乎无法辨认身份。军方扫描了后颈下的身份铭牌才发现这原来是那个S级的风光人物门里特利。尸体现今已经销毁，附上尸检报告，说明门里特利死因是锐器刺穿心脏。
　　地下城政府还颇为细心地附上了一则道歉讯息，说门里特利相关资料仅有这么多，监察器只设置在了安保工作较强的第一区，所以门里特利是何时回到地下城的，他们并不知道。
　　门里特利果然好手段。雪拉想。
　　她不相信有关门里特利信息只有这么多是地下城政府的能力问题，合理的解释是：门里特利用各种方式隐藏或者销毁了有关自己的信息。
　　雪拉猜测他是假死，可靠的入手点应该是尸体。但是军方却随意将他的尸体销毁了，这也过分奇怪。她严肃地记录下一切可疑的细节，思忖片刻便决定前往第七区。
　　门里特利出生在第七区一个少数民族瑞文迪中。与瑞文迪人相关的记载也只有寥寥数语：这个少数民族维持着过分稳定的生育率，几乎不与本民族之外的人进行生存需求之外的交谈或联络。旧时代残存的记录中有证据显示，瑞文迪人几乎是生活在极端的思想控制之下的。
　　雪拉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群体中可以诞生门里特利这样性格的人——虽然从未见过门里特利，但是一切的细节都在告诉雪拉一件事：门里特利是个强大、自负而狡猾的人，各方面能力都远胜常人。
　　她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瑞文迪人的社区并不好找，即使有了智能导航的指引，你也无法相信会有民族将自己的社区建立在如此狭窄的巷子里，人几乎难以通行。
　　待她勉勉强强拐了几个弯，走到了巷子的尽头时才相信这里就是瑞文迪人的社区，整齐、古老而毫无新意的低矮建筑压抑着一切高昂的情绪，这个社区里仿佛没有任何生机。
　　一个坐在家门口的瑞文迪人充满敌意地盯着雪拉，几秒钟之后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吵大闹，说着雪拉听不懂的语言。雪拉无视这个男人制造出的吵闹，快步向自己目标方向走去：门里特利父母所居住的地方。
　　她边走边打开虚拟屏的翻译功能，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听懂身后那个吵闹男人的话语，而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与其父母沟通。
　　瑞文迪人的社区并不大，雪拉很快就到了门里特利的家门前。令她略感到惊奇的是，这显然是整个社区中居住条件最差的地方，地方偏僻、屋子狭小而破败，与周围的房屋格格不入。
　　雪拉敲门。开门的女子瘦削苍白，眼神里写满了惊恐。
　　雪拉拿出证明：“我是‘云间’特派调查员，奉令调查有关门里特利一案。我需要你提供门里特利的相关信息。”
　　那女子惊慌地低呼了一声：“门里特利？他怎么了？”
　　“他的尸体在第四区被发现，死因是锐器穿过心脏。”雪拉冷漠地阐述事实。
　　女子匆忙后退一步，闭上眼睛痛苦地低声道：“我的罪孽终于结束了。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这里不欢迎外人，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那女子欲关门，雪拉伸手抵住门：“请你配合‘云间’工作。”
　　屋内传来一个男子懒散的声音，好像是喝醉了酒的样子，咕哝着什么。门口的女子转头匆忙回了两句，于是那个男子揉着眼睛走向了门口。
　　雪拉第一眼就可以确认这是门里特利的父亲缪捷尔，他们长得极为相像。只不过区别也一目了然：缪捷尔胡子拉碴、穿着随便，乍一看却像无业游民。
　　缪捷尔居高临下地撇了雪拉一眼，缓缓开口：“这位小姐，听说您想要了解犬子的事。可是我们实在无可奉告。我们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他了，要不是您今日造访，我都快要忘记他的名字。”
　　雪拉扫视着面前这对夫妇的脸，门里特利母亲的脸上仍旧是无法隐藏的恐惧与惊慌，而缪捷尔也显然不以为意。
　　他们说的的确是实话。雪拉这么判断。
　　缪捷尔见雪拉没有开口，继续补充：“这位小姐，您大概不太了解瑞文迪人的规矩。我也劝您立刻离开这里，等别人发现您擅自闯入这个社区，恐怕您就没有什么办法脱身了。”
　　缪捷尔看似慵懒，语气中也透露着轻蔑。
　　他很聪明，雪拉想。她问：“那么谁比较了解门里特利？”
　　缪捷尔眯着眼：“我建议您去第二区公学附近的社区里找找和他同龄的孩子，或者第一区的图书馆看看。您知道我说的是实话，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告诉您了。”
　　雪拉辨别着他脸上的表情，缪捷尔也没有躲开她的眼神。大概是确认了他的话可信，雪拉留下一句“谢谢你们的配合”便转身离开。
　　远处传来居民们聚集在一起的嘈杂和呐喊声，缪捷尔看着雪拉的背影，将女子拉到自己身后，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