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谙少年倾染》就喜

3、天字三号房

　　林侧臣一夜没睡，独自站在后院直到破晓。
　　“谢尧被人接走了。”青染吃力地抱着一床厚被，林侧臣上前接过。
　　被子入怀，一夜寒露化成了一腔暖意。
　　青染去井边的木桩边，扣着挂绳。
　　林侧臣看着青染的背影，说道：“我待会就走了。”
　　“去哪？”青染系好手中的绳，觉得有些突然。
　　“通州。”林侧臣把被子轻而易举地撑到了粗绳上。
　　“家人在那？”青染脸上闪过的不舍还是被林侧臣捕捉到了。
　　“我没有家人。”林侧臣轻轻地说道。
　　“留在这，我做你的家人……”青染声音渐小。
　　林侧臣有些犹豫，刚要开口时，刘爷背着个工具箱走了过来。
　　“年轻人昨晚去哪了？怎么没见着？”刘爷关心切切。
　　“出去喝酒了。”林侧臣顺溜地回道。
　　“他马上就走了。”青染急忙补充道。
　　刘爷指了指林侧臣，“昨天下雨，厨房漏的不像样，年轻人走之前做点好事。”
　　刘爷让青染搬来了墙角生苔的梯子，刘爷当着林侧臣的面把那些青苔拂去。
　　“又能下厨，又能干活，要是能留下多好。”刘爷一脸堆笑。
　　林侧臣一边琢磨着刘爷这句话，一边爬上了梯子。
　　“要不就留下吧？这里管吃管住。”刘爷又问了一句。
　　“不了……”林侧臣话音未落，脚踩的那一节梯子突然崩裂，瞬间踩空跌下来。
　　本以为势必会摔在硬实的地上，却在半空中背靠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侧臣被青染及时扑身接住。
　　一根直直地扎在土中的铁钉就在他的眼角边，激起他后背一阵冷汗。
　　身下的青染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侧臣急忙起身，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
　　青染的左边太阳穴被一根铁钉划破了，鲜血直流。
　　“你别动，我看看。”林侧臣紧张地检查着青染的伤口，还好只是蹭破了一点皮。
　　“看看，你自己不小心，害人又害己。”刘爷挖苦道。
　　“刘爷说我该怎么做好？”林侧臣的声音有些阴沉。
　　“留下来。”刘爷收拾着不知何时散落一地的工具箱，言语中透露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侧臣用衣袖帮青染擦着血迹，“好。”
　　刘爷眼睛一亮，提了兴趣道：“那你以后就住天字三号房。”
　　青染的脚崴到了，林侧臣把他扶回了房间。
　　林侧臣帮青染上药，青染觉得伤口有些疼却不敢表现出来。
　　林侧臣一直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却下手更轻了些，“不会再让你因为我而受伤了。”
　　平日的旅馆没有一个客人，安静地很。
　　刘爷说下午去歌舞厅跳舞，晚上可能不回来了，可是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又气鼓鼓地回来了。
　　“刘爷你咋了？”青染问道。
　　“今天有人来吃过饭吗？”刘爷心里堵着气，声音高了一阶。
　　“平时不也没人。”青染早已习以为常，“谁气着你了？”
　　刘爷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擦着桌子的林侧臣，说道：“你们两个过来。”
　　青染拉着林侧臣一并站到了刘爷的面前。
　　“前面那一条街开了一家西洋餐厅，人特别多，你们去弄点人来吃饭。”刘爷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抢吗？”青染摸不着头脑。
　　“我不管，没人来，你们两个也别吃饭了。”刘爷来了脾气，甩了衣袖上了楼。
　　青染捋着袖子要理论，被林侧臣拉走了。
　　两人刚到那条街口，就被赶热闹的人潮推往了西洋餐厅门口。
　　青染和林侧臣挤在人群中，青染一心想往前凑，林侧臣一直紧跟着青染。
　　戏台上一个穿着西装的司仪冲人群喊道：“大家好，今日小店活动，凡是参与双人游戏，比赛获得第一的那一组就可以免费品尝我们的牛排，有没有想报名的。”
　　“我们！”青染迫不及待地跑上了戏台，激动地向林侧臣招手。
　　林侧臣硬着头皮也跟上了戏台。
　　“一共五组人员，要不我们请本店的魏老板和他的贵公子再组个队，凑一个‘六六大顺’好不好。”司仪带动着现场热闹的气氛。
　　西洋餐厅老板牵着一个六岁的孩童上了台。
　　“规则是这样的，一个人蒙着眼睛帮另一个人画眉，谁画的好谁就是第一名。”司仪念着游戏规则。
　　“我帮你画？”青染问着林侧臣。
　　林侧臣有些不相信青染的手艺，但是自己更是无从下手。
　　比赛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林侧臣看着面前蒙着眼的青染，忽而想到了自己的那一张银票，那笔钱可以够青染吃好多顿肉了。
　　青染的一只手轻托着林侧臣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眉笔慢慢临摹着林侧臣的眉。
　　林侧臣感受着青染柔软的手传来的热度。
　　“以前给别人画过？”林侧臣调侃道。
　　“没有，我记得你的样子。”青染快速地动着画笔。
　　林侧臣语塞，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记性好？
　　“完成！”青染第一个摘了眼罩，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恍了林侧臣的眼。
　　台下一遍欢呼。
　　其他人也逐个完成了比赛。
　　“现在就来宣布比赛结果，最终获胜的是——”司仪宣读着结果。
　　青染兴奋地向台下招着手。
　　“是我们的魏老板！真是可喜可贺！”司仪一脸笑意。
　　青染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小胖孩的鬼画符般的眉形，再看看林侧臣脸上的好看的剑眉，很是气不过。
　　“我才是第一个！”青染不服气。
　　台下也有嘘唏声。
　　“来给我们其他的参赛者，送上安慰奖。”司仪无视大家的抗议，让人把奖品拿了上来。
　　青染看到塞自己手里的是个破铜锣，气不打一处来。
　　司仪拥护着餐厅老板准备下场，青染一计上来，用力地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大家来看看，连个比赛都作弊，一块肉都舍不得，你们说这家能吃吗？”青染扯着嗓子喊道。
　　“不能！”人群中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青染再接再厉，声情并茂地说道：“哪处没个肉啊，我带大家去一处有好吃的地方，那里的肉比这香多了，比这便宜多了！”
　　西洋餐厅老板还没反应过来，青染就跳下了戏台，敲着锣鼓，领着台下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青染临走前还跟林侧臣快速地说了一句，“你先赶回去。”
　　转眼间戏台下没了个人影，魏老板看着离去的众人，叫苦连天。
　　林侧臣先去了肉铺拎了十斤牛肉，等他回来时，旅馆里只坐了零零散散几个人。
　　青染将林侧臣推进了厨房。
　　“这么多肉得多少钱。”青染掂量了林侧臣手中的肉，“几个人得要吃好久。”
　　“那些人呢？”林侧臣问道。
　　“人家又不傻，起个哄，劲完了就散了。”青染撇了撇嘴道。
　　“外面还坐着几个人呢，我来割点肉烧烧。”林侧臣把那一大块肉扔在了案板上。
　　“还真吃肉？蔬菜烧烧得了。”青染盘算道。
　　“那可不行，这可是你凭借聪明才智拉来的客人，我们得好好招待，要是客人吃不好跑了，小心刘爷骂。”林侧臣打趣道。
　　“嘿，他现在才管不到我呢。”青染凑到林侧臣耳边说道，“楼上又住来两个人。”
　　林侧臣的表情瞬间有些凝重。
　　“夫妻俩，男的叫鲁平，我看到男的对女的很凶。”青染把知道的讯息告诉林侧臣。
　　“刘爷什么态度？”林侧臣问道。
　　“刘爷？刘爷有钱拿当然高兴。”青染有些不解。
　　林侧臣发现自己大意了，他严重忽略了一点，就是关于那些收尸的字条，青染从未疑心到刘爷身上。
　　“我怀疑……”林侧臣犹豫要不要跟青染说，眼角瞥见厨房门边露出一只衣袖。
　　“我怀疑这个肉不是最新鲜的。”林侧臣话锋一转，嫌弃地闻了闻猪肉。
　　“没味，我闻不出来。”青染也凑近嗅一嗅，“不过你是厨子，鼻子肯定比我好，你说不新鲜肯定不新鲜了。”
　　门边的衣袖又倏地不见了。
　　“这么信我？”林侧臣把目光又投回青染身上。
　　“是的。”青染爽朗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