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他断片儿了》长安苏晓

5、冥灵王府

　　幽都，冥灵王府。

　　凄惨的叫声直着嗓子骂了半天，也无人搭理他。

　　那声音的主儿好像也觉得有些无趣，开始变得期期艾艾：“彦殿下，必安真的是没法子！咳咳，这三千年来，我兄弟俩也是走遍了人间，也未见什么、什么天煞邪灵出世……咳咳咳，再说我们地府的公务人员，一向奉公执法！童叟无欺！光明正大！我哥俩可真的没骗你啊！”

　　说这话的，是一名身材高瘦的鬼差，面容清俊，只是脸色也太死白了些。

　　不过，面色死白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位差爷整个人都被横着吊了起来，锁鬼链从背面绕过去，在身后腕间死死打了个结，又向上蜿蜒到脖颈上，勒痕深深嵌进颈间肌肤内，眼看这位就要舌头伸出口外，咽气了似的。

　　更倒霉的是，一口大锅还架在这名鬼差的身下，正笑嘻嘻张大了嘴，咕嘟咕嘟地熬煮着不知什么东西，定睛细看：偶尔还有几块人骨在里面惨兮兮地飘起，不一会又翻滚了下去，呛得锅上那人直咳嗽。

　　旁边，一身着黑麻布衣的鬼差垂手而立，狠狠攥着拳头，却是敢怒不敢言。没猜错的话，二人正是黑白无常，锅上煮着的那位正是弟弟——白无常谢必安。

　　殿上红绡帐后，传来低低两声笑。

　　“看来，十殿阎王的门邸，这是都修好了？”听着是个年轻男子，嗓音清雅慵懒，却隐隐透着寒意。

　　几只青鬼正卖力地搅和着锅里的东西，听到这话不禁抬头对锅上的白无常龇牙咧嘴，桀桀地坏笑，声音露骨刺耳至极，很是嘲弄。

　　谢必安一哆嗦，差点自个儿掉进锅里。

　　“哪里，彦殿您可真是说笑了，上次您刚砸了十殿轮转王的往生殿，这都一个月了，地府的鬼魂都还不能正常投胎。全靠一殿的秦广王和孟婆联手帮忙，这才没让地府直接掀了盖儿……”旁边黑无常皮笑肉不笑应道。

　　虽是不情愿，却也得面子做足。

　　否则将谢必安直接扔尸油锅里炖了，或是将阎王殿再给愉快地砸了，殿上的那位鬼王可真心没不敢的。

　　停顿片刻，黑无常又试探着补充道：“鬼王殿下，您所寻的那人，怕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殿上突然安静，隔着帐幕都能感到，殿上那人的神情瞬间有些僵硬。

　　随即只听帐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殿上的红绡帘帐徐徐拉开。

　　只瞧见一人从帐缓步而出：玉面墨冠、剑眉星眸，眉宇间英气凛然不可逼视，双眸若点漆奕奕有风采，好一位俊秀美人。

　　整个看过去：身形高挑，足蹬皂靴，着暗纹玄色劲服，行走间步履轻快却又鬼气森然，长长的漆黑发丝锦缎般随风飞舞。

　　行过的道路上，彼岸花恣肆开放一片妖红。

　　正是幽都第一美人——天魃鬼王，彦宁。

　　彦宁，明明是鬼气森森的幽都之主，却偏偏有个及其温柔的名字，殷红如血的彼岸花是他的标记，鬼王过处，百鬼惊惶。

　　还没等黑白无常定睛再看，那人竟已经站到二人面前，身形仿佛是眨眼间就移动了的。

　　那玉面墨冠之人的心情显然不好，冷冷道：“呵，说他魂飞魄散？范无救，你可有证据。”

　　黑无常道：“自古，人死后不外乎两种结果：无执念者，照了孽镜台，喝了孟婆汤忘却爱恨情仇，往生入世；有执念而未了者，仍停驻世间，化为鬼怪，由幽都之主来统领；若这两种皆不是，就定然是魂飞魄散了。”

　　“如若往生，则生死簿上必有记录；若停驻世间，殿下您自己就是幽都之主，不可能千百年来毫无察觉……”黑无常继续道。

　　彦宁皱了皱眉头，仿佛仍不愿死心，沉吟片刻又问：“可还有其他的可能？”

　　黑无常略作思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谢必安，正犹豫要不要开口。

　　彦宁一边漫不经心地瞧着锅上：谢必安被尸油熏得头昏脑热，脸上露出及其痛苦的表情，一边却将两人间的神态尽收眼底。

　　“说。”声音冰冷，不容拒绝。

　　“呃，这……”
　　“如果真要算上，那还真的有一种：若是有人生前死的太凄惨，被人所害枉死，又受尽折磨，这种鬼魂往往执念太深、怨气太大，须得去人间寻仇害人，大开杀戒，方可平息其愤恨。地府遇见这种无法度化转生的魂魄，往往……往往觉得麻烦，会不经生死簿直接送往六殿枉死城，于红莲业火中，经千年烈焰灼烧，散、散其精魄而不教其为祸世间。”范无救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就几乎是嗫喏了。

　　范无救的额间隐隐有些冒汗：这可是地府的机密之一，当时在地府任职时，所有的鬼差都跟阎罗天子签了协议，是万万不可走漏风声的。

　　可若是再任由谢必安这么吊着下去，那可真成吊死鬼了……

　　听闻此话，刚刚还气定神闲的鬼王，却是面色一变。

　　“铮——”一声，一道妖红蓦然飞出，硬生生将一旁的朱漆殿柱狠狠斩断。

　　“红莲业火，散其精魄？”鬼王重复着这句话皱起眉头，继而冷笑道：“你们地府，还是以前那般无药可救！”

　　说罢用手指轻轻一勾，锁魂链应声而断，一旁的黑无常范无救眼疾手快，连忙接住手脚早已被捆麻了的谢必安，这才没直接砸进尸油锅里去。

　　“你兄弟二人，现在就跟我去枉死城，本王——要亲自去找！”彦宁边步回大殿边吩咐道。

　　话音刚落，刚刚落地的谢必安一个趔趄差点又背过气去。

　　白无常扶着身旁的范无救惨兮兮的站好，有气无力道：“鬼王殿下，您还是把我吊回去吧……那枉死城里的红莲业火可是专炼绝世厉鬼用的，像我们兄弟二人的功力，要是进去了，别说是寻人，自己的元神都给直接炼没了。”

　　彦宁微微一笑，轻松道：“那正好。”

　　白无常：“呃……”

　　黑无常：“鬼王殿下，那、那枉死城遍布的可是红莲业火，就连掌管枉死城的六殿卞城王，也不曾亲自进去过，鬼王您若是贸然前去，也难保不会灰飞烟灭。”

　　彦宁淡然道：“若是为他，无妨。”

　　黑无常：“……”
　　白无常：“……”

　　正当三人气氛诡异，僵持不下时。

　　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伴着断断续续哼唱着的歌谣飘然而至。

　　“前时的画栋雕梁，今时却是朽木变；一座桥奈何孤影寒，一条河名作忘川，一条路幽幽通黄泉……却道活似得郊荒野外，并把这浮生忘；莫得惊慌、莫得惊慌，忽地啼声堕地换一个婴孩闹……”

　　风吹来，玉环叮叮地作响，奇香阵阵地袭人，来人正是孟婆。

　　谢必安和范无救回头，却见背后竟是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肤若凝脂，手如柔荑；面上一双逐烟眉，额间一点桃花钿；一对美目顾盼流转，还笑吟吟向兄弟俩抛了个媚眼，惊得二人毛骨悚然不觉“啊呀”一声。

　　孟婆眨眨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范无救：“……”

　　谢必安先醒过神，连忙道：“咳，原来是孟婆姐姐！我兄弟二人有失远迎，不过您跑来干嘛？还有，您老能不能还是换回原来地府的样子啊！！！咳咳……”

　　“怎么，难道不看好吗？”孟婆娇嗔道。

　　好看是好看，谢必安心里想。不过！看着眼前明丽的少女，再想想地府里那个阴森森满脸皱褶儿的缺牙老婆子，谢必安感觉这对比着实有些一言难尽。

　　“老身此次来幽都，是说正事儿。”

　　孟婆施施然越过黑白无常，向殿上那人欠身作揖——

　　“地府崔判官最近游历人间，忽然发现有一道天煞之气出现在京郊附近，看方向应是前往湘西一带。不过气息不强，似是被什么故意作了掩盖，因此老身也无法判定是否就是鬼王要寻的那人。彦殿下若要去枉死城，不如先去辨认下那道天煞气，若不是那人，再做打算也不迟。”

　　“此话当真？”殿上之人沉吟道。

　　“自然，崔判的消息一向神通。”孟婆含笑答道。

　　·

　　冥灵王府门前，远远瞧见有三个朦胧身影一齐走出殿外。

　　一黑，一白，一碧。

　　那黑白的两个，模样极为的相像，只是着白衣袍的那人面色更加雪白清俊些，黑衣袍的那人和虽白衣人一样面无血色，眉峰却更为锐利，眉眼的轮廓更为深邃，肤色也稍暗些。

　　而那碧色的身影，正是身着浅翠西子浣沙齐胸襦裙，一副少女模样的阴使孟婆，此刻正玩弄着鬓边的一缕青丝，一边作小女怀春状痴痴道：“不愧是幽都第一美人儿，鬼王殿下果然比我家阎罗王那个糟老头子帅多了！”

　　“终于离开这鬼地方了，切！孟婆居然说彦宁那个死变态帅，我呸。”谢必安一边揉着手腕上的勒痕，一边骂骂咧咧。

　　“……啊！”范无救突然暗掐了他一下，谢必安眼睛一骨碌瞄到空中彼岸的花瓣正悠悠然飘落，场面妖艳而诡谲。

　　他立马改口大声嚷道：“咳咳！我们彦宁殿下那岂止、岂止是帅？？那简直就是俊美无俦，惊为天人，风流倜傥，潇洒英俊，剑眉星眸，挺鼻朱唇，古雕刻画，淡定优雅，飘逸宁人，气宇轩昂，翩若惊鸿，貌若潘安，风华月貌，威风凛凛，衣冠楚楚，玉质金相，一表人才……”一口气夸得差点没憋过去。

　　沉默片刻，鬼王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黑白无常，你兄弟二人随我一同前去。”不冷不热的调子听不出那人的心情，而谢必安的脸色却好像更加煞白了。

　　一旁的碧衣少女，被这情形逗的花枝乱颤，哈哈地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彦宁殿下，若论对人间的熟悉程度，地府的阴差里他要是俩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您这帮手挑的——绝对不亏！”

　　顿了顿，少女又笑眯眯的补充：“范无救、谢必安，你们两个也不用回地府了，就此留下帮彦宁殿下打点出发吧，地府那边的公假就包在老身的身上啦！”

　　说罢调皮眨了下左眼，暗声通灵道：“小哥俩儿，记得在彦宁殿下面前多美言我几句呦！哎~美男就是赏心悦目！嘤嘤嘤……老身也好想跳槽来幽都当差啊啊啊！！！

　　白无常立马翻了个白眼，生无可恋。

　　黑无常：“……”

　　·

　　另一边，京城外的荒郊。

　　一白衣少年正赶着自家的小毛驴，哼着小曲儿，乐呵呵地往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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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白无常今日小剧场】
小白：哥哥~哥哥~你说我们是什么感情呀？（星星眼，水汪汪，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
小黑：呃(⊙o⊙)…社会主义兄弟情？？
小白：……
此后的一个月，小白再也没理过小黑。
小黑：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委屈哭包脸~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