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恋也疯狂gl》蒲苇冥冥

23、第 23 章

　　管晓弦在私房菜馆有自己的包间，所以，一进门，机灵的服务员就迎出来，领着人进去，脸上的笑容让人看得倍感亲切。

　　“变化可真大啊。”杜娟刚一坐下，就忍不住感叹道。

　　一路走来，房子、车子、道路，来往的人群，样样都跟三十多年前不一样。

　　杜娟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当年她第一次莽撞闯宁市见到的是这样子车水马龙、繁华到让人轻易迷路的宁市，她还会那么坚定地跟着管晓弦跑到宁市来闯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宁市，她恐怕没有时间精力去小情小爱，只用每天操心怎么生存下来了。

　　管晓弦安静地坐在一边，点头：“这些年发展的是很快，你想吃什么？”

　　听到管晓弦的问话，杜娟立马丢弃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指了指菜单：“我想吃这个。”

　　是一道水煮鱼。

　　管晓弦看着她指的水煮鱼，犹豫了片刻：“只能尝一点，你刚从医院回来，最好是能吃清淡点的……”

　　管晓弦还没说完，杜娟摆了摆手：“好啦好啦，换清蒸鱼好不好？”

　　总是很乖。

　　管晓弦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默默将清蒸鱼和水煮鱼都点上了。

　　杜娟突然噗嗤笑出了声：“管晓弦你怎么学着跟我妈一样了？顺着她比谁都好说话，不过我妈凶，不顺着她，她立马阴阳怪气骂骂咧咧。”

　　转瞬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对，昂着头不服气地补充道：“你别是把我当晚辈照顾了吧，我可告诉你，管晓弦，我跟你是同龄人，我们是平等的。”

　　这时候，倒是忽略自己可能是借尸还魂而来的22岁杜娟了。

　　管晓弦抬手压了压杜娟昂着的头，无奈道：“你不冒傻气出来，我就把你当同龄人看待。”

　　杜娟缩了缩脖子，摇头晃脑，将就着在管晓弦的手掌心蹭了蹭：“我这是童心未泯，至死是少年。”说到这里，她忽然脱口而出问道，“我爸妈和哥哥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管晓弦一愣，自己和杜娟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提过杜家人了吧，这突然提起的，让人猝不及防。

　　“他们还好，改天我带你去看他们吧。”管晓弦看了眼包厢角落里的盆景，许诺道。

　　杜娟将自己心里提起来的一口气放下，轻松地回以一笑：“好啊，等你有空，我们回去看看她们。当年我妈可喜欢你了，只要你来，我妈总会亲自下厨，做上一大桌菜款待你，都快赶上过年的年夜饭了。真是让我这个亲女儿都嫉妒啊！”

　　“是啊。”管晓弦低头轻声回答。

　　杜娟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服务员那边已经开始上菜了，秩序井然地捧着碗碟，鱼贯而入，认真的样子让杜娟不由地止住了话头，正襟危坐地等着他们上菜。

　　管晓弦轻轻在心里吸了口气。

　　显然，杜妈妈和管晓弦的关系并不是像杜娟所说的那样。

　　杜妈妈有恩于管晓弦，但同时，杜妈妈并不喜欢管晓弦。

　　***

　　管晓弦跟杜娟一起同学同桌那么多年，但她跟杜妈妈认识的时间算是比较晚的。最起码晚于杜娟说绝交和单方面喜欢的那天。

　　说起那天，因为杜娟莽撞的绝交和莫名的告白，管晓弦和杜娟的关系开始变得玄之又玄起来。

　　两个人还是形影不离，但是杜娟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傲娇。

　　她说话动作都跟以前一样照顾管晓弦，抢着帮人递东西、打水，上课下课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偶尔还手欠脚欠地去勾管晓弦的胳膊和脚，等管晓弦看过来，她又哼地一声转过脸，没好气地说：“看我做什么，我闲的。”

　　管晓弦听了，面无表情看她三秒，默默拿住杜娟递来的东西，默默低头做自己的卷子，默默走自己的路，默默抹平自己身上衣服裤子的褶皱。

　　到后来，杜娟恶狠狠在自己高考志愿上填上“宁市大学”的时候，管晓弦也没吭气。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管晓弦考上了，杜娟落了榜。

　　可是暑假之后到了要去学校报道的时候，管晓弦还是在棠平县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看到了杜娟。

　　“娟子，你老舅在宁市找了个老乡接你，你先跟着她，别乱跑，跑丢了，遇到坏人，可没人帮你出头了。”杜妈妈一脸担心地站在杜娟身边，帮她翻了翻衣领，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在家里已经说过不下一百遍的话。

　　“知道了妈妈，我之前去过宁市的，那块儿我熟。”杜娟洋洋得意地咧着嘴笑，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管晓弦，不自觉地眼睛一亮，朝她笑弯了眼睛，忽而又想到两个人还闹着别扭，很快轻哼一声，移开视线。

　　杜妈妈察觉杜娟的动静，顺着杜娟方才看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独自站在那里的管晓弦，她脸上瞬间笑开了花，一边朝着管晓弦热情挥了挥左手，一边用右手推了推杜娟。

　　“欸，那是你们学校考第一那个吧。我听董老师说，你们俩玩得挺好的，这个把月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杜妈妈笑着说，“你们不是闹脾气了吧？我的傻女儿欸！我打听过了，她要去宁市读大学了，她看着就比你懂事、靠谱，你以后多跟人联系。出门在外，要互相帮助知不知道，别不好意思开口！”

　　杜娟瘪瘪嘴，没应承，心里酸唧唧的，想着，现在是人看不上我，不想理我，我要是上去求她帮忙，说不准直接被扔出去。

　　那头的管晓弦看到杜妈妈挥手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这边，她犹豫地不知道上前还是不上前。

　　正犹豫着，一个女人忽然领着两个人从火车站门口闯了进来。

　　“这里，这里，就是她！”女人指着管晓弦，大声招呼着后面的人。

　　后面那两个人是二十来岁的汉子，看着有一把子力气，跟着她走过来，一看见管晓弦，眼睛就亮了。

　　其中一个人问道：“婶，你侄女还没谈对象吧？”

　　女人听了这话，用讥讽的语气说道：“我可没那个福分管侄女的婚事！你们厂里不是缺人吗？正好，我侄女脑子好，能干活，就想去你们那干！”

　　那边的管晓弦带着自己的行李往旁边躲，想要尽快进站，躲过这群疯子。

　　“你跑什么跑？”女人朝管晓弦追过去，“你能跑到哪里去？你有录取通知书吗？”

　　管晓弦没有停下逃走的步伐，她是眼睁睁看着前几天到她家闹事的姑姑、表姐把她的录取通知书撕碎的。

　　“管晓弦，我们管家养你十几年，你就这么报答我们的？”那女人见管晓弦根本不停，气急败坏，“管晓弦，你站住！你现在出息了，让你姐跟着你去宁市享享福，你都不答应！真是个白眼狼，与其这样，干脆别读了。你姐对你多好，她享不到你的福还一点儿不计较，说着要带你去宸市享福呢！”

　　管晓弦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一个劲儿跑得气喘吁吁，很灵活地穿过人群，正要检票入站。

　　没必要听疯子说话，能把自己头发剪短，打算抢了自己录取通知冒名去宁市上大学的表姐，算什么姐姐，能冒名顶替不成，就让人把自己抓起来送去打工的姑姑，算什么姑姑。

　　管晓弦眼睛里满是阴翳，低头摸出自己口袋里的火车票，送到检票员面前。

　　满以为可以逃出生天了，但检票员却说：

　　“很抱歉，提前半小时才能进站，还需要再等二十分钟。”

　　可能是看出了身前这个女生好像有些麻烦，不由得指着一个方向，补充了一句：“向那边走一百米，右转有一个警卫亭，你可以去那边坐着等。”

　　管晓弦咬着唇，收回自己的票，抱着自己的行李，拔腿往检票员说的方向跑，却被女人和她带来的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拦住了。

　　“你跑啊，”女人弯着腰，扶着自己的膝盖喘着粗气，“你人跑得掉，血缘跑得掉？还把你爸住过的房子退了，怎么，不打算回来了我们管家往上数十代，也没出过你这么一个忘本的不肖子孙，跟你那个没良心的娘一个德行。我让你去宸市是害你吗？你大表哥在那里一个月可有三百多收入，现在当老师的都没他挣得多。百无一用是书生，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最后还不是嫁了人在家生孩子做家务。现在你录取通知书也没了，听姑一句劝，赶紧找个活干，嫁个好人，生个孩子，这辈子就有盼头了。”

　　说着就开始上前拉扯管晓弦。

　　管晓弦咬着牙，挣扎着想甩开她的手，另外两个男人倒也不出格，挡在前后，任这姑侄两个自己掰扯。

　　也正因为如此，看热闹的人没有由头插手。

　　那头，要不是杜妈妈按着，杜娟早就冲上去了，正当杜娟忍不了，想挣脱杜妈妈的时候，杜妈妈自己拉着杜娟向管晓弦那边走过去了。

　　“程家婶子，怎么在这遇到你了？”杜妈妈将杜娟推到管晓弦那边，自己则拉开管晓弦的姑姑，“送你家侄女上学啊。早听说你们管家出过秀才，有读书的传统，没想到这么厉害，一考就考了个全县第一。这要是我家娟子，我真恨不得把人供起来。”

　　“嗐，都是这孩子瞎蒙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杜妈妈还是县里的熟面孔，管晓弦姑姑悻悻地被她拉着手，“这不，和她姐吵架，把录取通知书给撕了，这孩子倔，还非要去，这不是瞎胡闹吗？我这个当姑姑的，只能帮她找找出路。”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录取通知书掉了也没事，外面的学校都是认人的，人对了，还能不给书念？尤其还是成绩这么好的。”杜妈妈笑着拍了拍管晓弦姑姑的手背，“你还以为是当年知青返城的时候，藏了录取通知书就能把人留住啊？”

　　女人的脸当场就垮了下来：“杜家的，你什么意思？！”

　　杜妈妈笑了一下：“乡里乡亲的，我能有什么意思？我今天就是来送我家娟子出远门的，这俩孩子玩得好，约好一起去的，你就别拦着了，不然我家娟子孤身一个人，我和她爸都不放心。”

　　杜妈妈经常跟着杜爸爸去别人家黑白喜事那里做厨子，四周认识她的人也多，听她这么说，有人热情地过来搭讪：“娟子考上哪啦？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你们夫妻俩以后享福了。”

　　杜妈妈噗嗤一笑，好半晌才接了句：“孩子有自己的造化，我们不图她啥。”

　　围上来的人一多，管晓弦姑姑和她带来的两个男人就没那么显眼了。

　　杜娟把管晓弦挡在身后，拉着自家妈妈的衣摆，冷眼盯着那仨人，直到两人顺顺利利上了火车，杜娟才松了口气，趴在火车窗口那朝她妈妈挥手。

　　管晓弦被她强拉着换了票，沉默地坐在她旁边，顺着杜娟的动作，她看到站台上，同样热情挥手的杜妈妈，以及她旁边脸色阴沉的自家姑姑。

　　火车开动，终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