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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七章,秋围(七) ...

  •   破布包破布,油纸裹油纸。

      胡商一时兴起,从布包内捧出一截觱篥,这是一种管身羊骨制的乐器,上开八孔,管口插一苇制的哨子用来作声。这种器乐很少在中原瞧见,胡人四方游牧时却喜欢带着这样的管子,音高而嘹亮,隔多远都能听见。

      其中的一个胡商把这觱篥凑到嘴边,竖起来吹,音起的时候声音很低沉,甚至可以说是悲咽,浅听像是野狼低嚎,又像是江底暗涌。时而婉软无筋骨,时而顿挫生棱,声涨如龙吟虎啸一发不可收,声落如清风细雨杨柳丝拂面。这一管觱篥吹出起承转合,小车娇这般粗通音律的孩子竟也听得手舞足蹈,全然忘记自己还在暗处。幸亏还有聂七公子按住她的手脚,碍着她动弹。

      胡商一曲奏罢,兴致更高,吃肉喝酒谈天说笑,更有几个年轻人围着篝火马匹手舞足蹈,颇像是在起舞。这样的惬意,如此的豪放,感染了躲在暗中的一对小儿女。车娇与聂七公子盘算,要不要就这么出去,反正这些胡人看着也不似山匪,说不定还能热情好客,舍一些羊肉与水。到了此时,连聂小公子也拿捏不定,出来这一整天,他也饿得够呛。两个人犹豫之际,乾坤却已挪移。

      喜与悲常常只是一瞬,人生就是这样的,承受得了,承受不了都只是一瞬。

      车娇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黑色轿子,它不是从天上来的,它也不是从哪里被抬来的,它的的确确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旁人这般说,可能没有人能相信,但是此时,却不容他们不信,因为眼见总是为实。

      黑色轿子里头,出来的也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是个半活的死人,只一眼就足以让人惊恐万分,此人没有鼻子嘴唇的轮廓,一张面布平平地落在脸上,没有脚,手指残缺,远远看去是个瘦□□子。靠着两个蒙面的仆人一张竹椅,就这么被架了出来。车娇很害怕,聂小公子也浑身泛凉气,不过胡商们竟然都吓傻了。一个个拔高了胸脯,挤在一起排成一排。

      只听那□□子的声音沙哑,说的话车娇他们却能听懂:“明年的今天是你们的祭日!”

      领头的胡商却不害怕,把头昂得更高,用不流利的中土话语答对:“这是你们的说法,我们翻山越岭走街串巷,天地为家,没有生辰更没有祭日。”

      □□子居然在笑,他明明都没有嘴,也不知道他的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你很好,你不怕死,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地,方才开口的胡商居然已经倒地。死得很蹊跷,也未看到□□子出过什么招,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只是就这么死了。

      其余的胡人脸色都变了变,但是他们还是这般站着,有年轻的,也有皱褶满脸的,皆如木雕般屹立,没有一人退缩,也没有一人逃跑。

      那丑人用剩余的几根残指点指:“交出来,我只要你们交出来!交出来就可免你们一死。”

      那些人却还是不言语,其中一个中年的男人,掏出方才的觱篥,管声如泣,一声声吹到人的心坎里头去。有不舍,有留念,更多的是一种诀别。

      □□大怒,这一次车娇看清了他的动作,原来只是两指尖夹一片树叶,袖管轻轻一抖,人就死了,连同那未吹完的一曲。剩下的人挤得更紧,他们的确有人在发抖,不过更强势,那一种死有何惧的气息萦绕其中。

      “交出来,交出来!信不信,我可以杀光你们的族人!”

      威胁换来的是轻蔑的笑容,小车娇第一次觉得,原来胡人也可以这般伟岸。

      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识,她竟然拍掌笑了,如银玲般。

      众人皆转头,唯有那人□□的眼神没有从胡商们的身上移开。似乎他早就知道这边上藏着两人,还是他不感兴趣的两个人。

      “娃娃,再进一步就捏死你!”他当然不是在开玩笑。

      小车娇却在很认真地说笑:“这位大叔,我只是想知道你用什么地方说话吃饭!”

      “你近前来看。”□□的话带有明显的挑衅。聂七公子把随身带的匕首握在手里阻止小车娇再上前。

      小车娇双手合十,将刻有弥勒佛的小金牌覆在掌心,只说:“弥勒是尊福佛,也叫来世佛,等他降世的那个时候,人行万善,满地都是珠宝,随手可拾。”

      那人却不以为然,冷笑了一声:“小小年纪,要劝我立地成佛不成?”

      “立地也成不了佛。”小车娇叹气,小鼻子小眼睛小眉头都皱在一起十分滑稽。

      那人明显对车娇失去了耐心,一扬手就是一树叶,奔着细皮嫩肉的脖颈处而去。不过在此之前,车娇偶然间地松手,露出手心里合着的那块小金牌。等那人看清楚她脖子上的东西,竟也闪过一丝惊异,然后出手如电般把那片树叶子收了回去。

      车娇却还浑然不知,笑嘻嘻站在原地。

      沉了沉气便问:“金相老人是你什么?”

      车娇想了半天:“不认识什么金相老人。”

      “问的是这金牌的主人!”

      “我就是这金牌的主人!”车娇回答得很诚恳,半点都没有打愣。

      黑衣□□伸手,他的仆人毕恭毕敬地捧出一把琴交到他手上。琴身乌黑,也如他人般诡异。车娇眼睛都不眨,一直盯着这东西看,实在是稀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七章,秋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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