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妆》爻台

28、龙阳断袖

　　他们才跑了两步，就听得耿兴昌的一声暴喝：“人在那儿！”

　　陈肆当即松开了拉着满黛的手，将人往左一推：“跑，莫回头。”

　　她向右跑了一段，回头看了一眼，追着她的是耿兴昌。耿兴昌衣衫褴褛的，似乎是刚刚被救出来的，虽看不清，陈肆猜得他的身上是有伤的，走路带着些瘸拐，因而追得并不快。

　　但他的力气陈肆是见识过的，不敢为此掉以轻心，但是这样一直逃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迅速的扫过前方，看到了一个岔口，随意的拐了一个弯，迅速的蹲下身抽出了靴中的匕首，背到身后。

　　陈肆耐心的等待着，听着靠近过来的脚步声愈发轻缓，紧张顿生于她的心头。

　　一抹厚重的黑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陈肆捂住自己的嘴，蓄势待发的踮起了脚。

　　她在心底默数着步子，待到影子彻底的与一旁的暗色交叠，当下刺向了耿兴昌的腿，匕首扎进血肉，鲜血立即溅到了她的脸颊上。

　　陈肆的突袭让耿兴昌站不稳的栽倒于地，见状她立即紧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腿，按着他，将匕首深深的往下推。匕首才推进了不过一寸，耿兴昌发狠的使劲儿将她推开了。

　　脑中有刹那空白，但她深知不能让耿兴昌夺取匕首，当下一双手都覆上了短柄，红着眼咬牙使力。

　　匕首拔出，陈肆受到冲力，被带着连退了数步。

　　好在她稳住了，手脚都没软。

　　耿兴昌捂着腿躺在地上，血溢出他的掌缝，在地上侧身打滚，嘶吼出声。

　　这动静定然会引来夷人，陈肆不再停留，撒开腿直往外跑：她不信谈驰箬没有旁的部署，她得去找援兵！

　　陈肆寻着记忆穿梭在营帐之间，不多时就看到了营地外围——过了前方的岗哨，就可以出去了。

　　她警惕的压低步履探出小半个脑袋去瞧外间的情况，最糟糕的情况摆在了她面前，外面围着成排的夷人，恐怕这里已然被团团圈住了。

　　陈肆矮下身悄悄退了几步，然一把长刀沉沉的架在了她的肩膀上，背后燃起了火把。她稍一偏头，就看到了泛着寒光的锋利的刀刃向着她的脸颊。手中的匕首被抽走，她被身后的人强硬的扳转身，对面的耿兴昌被两个夷人搀扶着。

　　“是他吧？”身后的夷人问。

　　耿兴昌抽着气，点了点头，咬着牙让搀扶他的人将他再扶近一些。他的眼睛微眯，凶狠的目光落在陈肆的脸上，仿若能生啖了她的皮肉一般，低声道：“你们加诸于我身上的伤痛，我皆会一一奉还。”

　　陈肆看着他的模样，不由的笑出了声。

　　“老实些。”那夷人踢了她一脚，她一个踉跄，被刀锋撩去了几根青丝。

　　夷人粗莽的将她拉回来，挟着她往前走，掠过耿兴昌的身侧，只听他阴恻恻的道：“你且笑吧，一会儿便有你哭的。”

　　陈肆被带到了太子的帐前，一众将士被钳制着捆缚在帐前，她一眼就看到了最显得稚嫩的宁铭骏。不光是他，还有几个军师，以及霍良言，都未能幸免的挂了彩。

　　几人看到陈肆都垂下了眼。

　　唯独让陈肆觉得心安的是，她没瞧见谈驰箬。

　　耿兴昌从夷人那边拿走了匕首，准备销毁，却突然发现其上镌刻了文字，反复擦拭其上的血色，看清之后，瞳孔微缩：“这看着像是谈驰箬的贴身物，他与谈驰箬的关系恐不一般，他或可是我们找到谈驰箬的关键，更不能轻易放过了。”

　　夷人黝黑的面庞上瞬间晕上几分喜悦，陈肆又挨了他一脚，被踢倒在地，几个小兵过来捆上了她的手脚。

　　那字岂是那般容易辨认的，陈肆心觉有几分怪异，侧头去看耿兴昌，只见他随意的将匕首扔到了脚边，同小兵要了鞭子，递给了那个夷人：“又要劳烦东门大人帮忙了。”

　　“应该的，耿大人是为了我们西临受的伤，流的血，我们西临人从不忘恩负义。”东门兴平展开鞭子，朝着陈肆的脚边抽下，细长坚韧的鹿皮鞭擦出一阵激烈的空响，她的心头也为之一颤。

　　东门兴平卷起鞭子在手上拍了拍，踱着小步靠近陈肆，拍了拍陈肆的脸：“我接下来问的话，县令大人可要想好了再说，否则我的鞭子会落到何处，犹未可知啊……”

　　脸上虽传来了火辣辣的刺痛感，陈肆冷哼了一声。

　　东门兴平并不介意陈肆跟他犟，实实在在的在陈肆的身上落下了一鞭，接着问：“说，谈驰箬在哪里？”

　　鞭子打在陈肆的身前，抽到了小腹，除了外在的疼，还有几分内在的隐痛。

　　这个月的葵水……不会这般巧吧？

　　陈肆闭了闭眼：“不知道。我只是个新到任的县令，我能知道什么？又岂会与太子有甚私交？”

　　耿兴昌笑着摇头：“陈大人这话可就错了，要知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了……譬如甚么龙阳断袖，也是屡见不鲜了。”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掠了一圈，转回陈肆身上，连连咂舌，“我可不是早就夸过了，陈大人生得好看啊！这张脸，莫若就恰生成了他谈驰箬喜欢的模样，对你由衷照拂了呢。这匕首，可不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吗？”

　　谈驰箬看中了她？断袖龙阳？

　　这怎么可能，他是太子啊，日后的君主，绝不会准许自己走上这条路的。

　　陈肆这般以为，可谈驰箬的几位军师显然不是这般想的，她已感觉到了芒刺在背。

　　她微怔，原来营中有这么些人是如此认为的吗？

　　陈肆自认她与谈驰箬没有那等情愫，理直气壮的反驳：“呵，这不过是你们意图诋毁太子的名誉杜撰的说辞罢了。”

　　“端看是不是杜撰，何其简单？”

　　东门兴平毫不犹豫的再度落鞭，一下比一下重。

　　陈肆由尚能喘息，逐渐变得双眸失神，身体轻晃，已然摇摇欲坠。

　　“住手！”

　　陈肆被这声音唤醒了几分游离的神智，竭力的睁大眼——远处有个人影靠向近前，她有些看不清面容，但是凭借着身影轮廓尚且能猜到是谈驰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