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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礼尚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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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陈肆又来到了谈驰箬的帐前,夜色中帐内微弱的灯光还是显见的,想来是有人的。念着白日见过的班嘉阳,陈肆心有余悸,又一时有些踟蹰。
忽而帐帘由内被人挑起,她一眼就看到了班嘉阳,幸而他身后紧跟的还有个宋子实。有旁人在侧,料定他不会横生枝节,她倒也没怕。
陈肆寻常的同二人都打了声招呼。
班嘉阳冷淡的瞥了一眼,便径自的侧身同她擦肩而过。
她微微纳罕:人前人后竟不是一个模样,是刻意伪装,还是有什么癫狂癔症?
迟上一步的宋子实虽不显热络的同陈肆笑了笑,却很主动的和她搭话:“大人是来找殿下的吧?殿下身子有些不适,可要劳烦大人留心留心。”
陈肆轻应了一声,又听他轻声的咳嗽了几声,随即道:“宋先生也要注意自己身子啊。”
宋子实捂着嘴,忽而笑出声:“彼此彼此。”说着,他让出路来,“大人先进去吧,早些谈完了,也好早些歇息。”
陈肆轻缓的道了声谢,躬身进了营帐。
虽不是初次进到谈驰箬的帐中,却是头一遭与他在这帐中相见,仅仅粗略的几眼,倒也能看得出几分谈驰箬的喜好。她还犹记他说她焚香女气,明明她一进来就闻到了好浓的熏香气味,虽闻不出是什么,但是绝不像寻常男子会用的。
谈驰箬正坐在案前,执笔在纸上勾勒着什么,竟似没反应到陈肆进来一般,始终都低伏着头。
见状,陈肆也没刻意的压下步子,就这般靠到近前了。
他在作画,粗粗略过的背景下,突出的是个瞧不见容颜的女子。
陈肆本就是为了正事来的,登时有几分生气:“殿下就把闲暇时间花费在这些俗物上?”
陈肆就是只字不发,谈驰箬也知道她来了。明明已经燃了香,偏生他的鼻子就是这样的敏锐,总能清晰的将这人身上的气息抽丝剥茧的吸入肺腑。
谈驰箬的手微微有几分颤抖,停顿了几秒,紧紧的握笔在纸上落款后才收手,抬头笑望向她,不以为然的说:“谁还不是个俗人?玩耍于俗物不正是人之常情?少年慕艾,更何况乎于我?我如今年岁可不算小了。”
陈肆不明他为何会突生此种颓废的念头,不日方还将天下大义,谈家的江山挂在嘴上。可是他们这些王侯的心思不就是这样难猜的吗,为了求稳,她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劝慰道:“殿下终是要继承大统的,届时还愁无美色可享?”
谈驰箬被刺了一下,自嘲:“皇帝若有意我继承大统,你我又怎会在上岭相识?”
怎么这句句话都有些入不得耳,陈肆皱着眉靠近他嗅了嗅味,疑惑道:“我听宋先生说殿下身子不适,殿下今日不曾喝酒吧?”
谈驰箬忽而展站起身,一双眸子红得发凶:“你是不是觉着我这番说辞胡言乱语?觉着我不配当这个太子?同他们一样要来与我说教的?”
陈肆这才明悟过来,原是心情不好啊……
只是不知那二人同他说了什么,竟叫他气得没了架子。她看着他幼稚的模样,莫名的洗净了心中本有的焦灼。
陈肆走近,把手搭到谈驰箬的肩上,感知着他的身上僵硬,像安抚幼童一般轻抚着他的背,为他顺了顺气。
她把谈驰箬安抚得坐下,才道:“不若下臣同您下局棋,静静心吧?”
谈驰箬起伏的胸膛定下,轻喘的说了声“也可”,极为自觉的取出的棋盘摆上:“你自寻个位置坐了吧,方才的话亦莫放在心上。”
“好。”
白玉棋子在谈驰箬的手中把玩得清脆作响,陈肆已规矩的坐到了他的对面,他已经默不作声的将白子推到了她的身前。
白先黑后,意思不言而喻。
陈肆一笑,她夹起一枚白子,在两指间微微转圜了两下,礼尚往来的将子落在棋盘右下。
谈驰箬的眉头微蹙,不虞的道了一声:“不许让棋。”
陈肆不以为然的笑笑:“礼尚往来方为君子。”
谈驰箬抿嘴,眼底没有丝毫情绪,亦是随意的将黑子摆到白子的对角,稳住了声音:“不知你希望我如何礼尚往来?”
陈肆又极为随意的落下一子,转而笑看着谈驰箬:“下臣想跟殿下谈谈粮食的事,以及殿下说的运粮之事。”
谈驰箬轻应了一声:“哦,是有这么回事。”
“远水怎可救近火,还望殿下再考虑考虑下臣的法子。”
谈驰箬可算是弄明白了她的来意,并不松口:“你的法子需不短的时日方见得成效,还不若运粮来得快些。”
棋盘上已经被他们随意的落下的棋子占去了一角,陈肆将油灯摆近,又特意的将脸朝着他那边凑了凑,为了更快的看清他的神色,弄清他的意思:“殿下当真是这样想的?”
“这是最好的法子。”
陈肆当即启唇反驳:“这绝不是最好的法子!”
“殿下担忧下臣的身子?下臣怎可比之殿下,您都未歇息,下臣怎可先退。”
谈驰箬疲乏的捂着脑袋,拿起的棋子又被他放进了盒内:“那你吩咐与他们做便是,不必亲力亲为就是。”
“殿下,您不信我?”
谈驰箬随即抬起了眼眸,眼眶微红:“何以见得?”
自她进帐以来,谈驰箬的目光就没几次落在她身上的,与之前的热络自熟显见的有那么些差距,这陈肆还是感觉得出的。
只是这些话全然实话说出,总觉得很是怪。
陈肆只能弱声道:“只是下臣的感觉。”
谈驰箬又垂下了眼眸,疲乏的揉了揉额角:“既只是感觉,便是你瞎想了。是你连日里操劳过度,横生的错觉罢了。”他打乱了棋盘上的对局,闭着眼又道,“早些歇息了吧,明日你便不会再有这等念头了。”
陈肆自觉被打发了,但是他是太子,这能有什么办法。
既同意了让她继续着手干下去,她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稍令陈肆有些在意的……
说来太子殿下似乎有了心悦的女子,又迁怒到了皇帝那儿,莫非那女子是红尘出身?
陈肆倒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出身倒也不是紧要的,任何人的前半生,都无法自己全权做主。
只是现下谈驰箬的心不定可不行。
这军中万千将士,可还都靠着他的意思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