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泪之妲己》泠泠弦月

13、山雨前（下）

　　姜玥一死，帝辛立即册封胡媚儿为王后，晋封妲己为苏贵妃。

　　此事在大商国传开，民间百姓纷纷指责帝辛暴戾无情，宠信妖妃祸国殃民。民怨四起，各诸侯国蠢蠢欲动，最终是西伯侯姬昌举兵起义讨伐商王朝，而伐商的主将就是西岐太师姜尚。

　　帝辛得知此事后暴怒，随之调兵遣将前去抵御西岐大军。

　　姜尚曾拜在帝辛麾下，犯下罪行潜逃后，如今又做了西岐的太师，反过来讨伐他大商国，这让帝辛心里怎么能好过。

　　而国师申公豹一听说对方主将是姜尚，他立即就为抵御西岐大军出谋划策，并亲自去前线，将西岐大军阻挡在半路前进不得。妲己对此心怀疑惑，悄悄跑去前线军营寻找申公豹，问他：“天师为何要帮助商王对抗西岐？西周圣主取代天下，乃众望所归，天师不是曾说不会替商王卖力么？”

　　申公豹却笑着反驳道：“什么西周圣主，女娲娘娘的话有几分能信？”

　　若不是女娲说商汤气数将尽，要让妲己两人入商王宫祸乱朝纲，赤狐族又怎会迎来灭顶之灾？女娲虽是圣贤，可她的决断也的确有失偏颇，若还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妲己和胡媚儿只会更加吃亏。

　　但是……

　　“这也成为不了你助商的理由啊。”

　　妲己只记得申公豹说过，他不图名利的，他会与妲己两人统一战线。

　　申公豹挑了挑眉，义正言辞地回道：“你不知他姜尚怀的什么心思，商王曾欲取他性命，他定会怀恨在心，此番伐商不过是为了他的一己私利，我自然要阻止他计谋得逞。”

　　侍从已将茶煮好，申公豹亲自倒了杯茶走过去递给妲己。

　　在她将茶接过去后，申公豹又回到自己的座位，笑颜温和地瞧着妲己，“你们在后宫如何我不会管，但身为大商国师，外来的人想要对大商不利，我自当制止。更何况……姜尚此人本就图谋不轨，贪图利益，才会煽动西伯侯伐商。”

　　“总之，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申公豹三言两语就将妲己打发了，妲己自知再留在此处也无意义，还是回宫好好和胡媚儿商量。临走之前，妲己望了眼军营对面的山头，听闻西岐大军就驻扎在那处。

　　既然都来了，再多耽搁一会也无伤大雅。

　　妲己离开商国军营，转身就去了西岐军营。

　　由于西岐军营守卫森严，再加上有不少道人相助，妲己只得隐匿身形，小心谨慎地寻找主将的营帐。

　　日落西山之时，妲己终于找到了主将营帐，并且潜伏了进去。

　　营帐里光线昏暗，空无一人，看来姜尚还没有回营。妲己不由得心生一念，转身走到衣架后面隐匿身形躲起来，届时等姜尚回来吓一吓他。

　　不知姜尚看见她，是会直接把她赶出去，还是对她进行深度教育后再赶出去呢。

　　想想就觉得有趣。

　　不知过了多久，营帐外终于有了动静，妲己清楚地看见帘子被人推开，进来了几个人影。紧接着，就见有人点亮了烛火，来人中果真有一人是姜尚，与其他人不同，他并未着戎装，还有跟在他身旁、看起来像莲花童子一样的人也没穿盔甲。

　　这两人的着装还真特别，不过姜尚是修道之人，也不需要着戎装，但他身旁的那位莲花童子是个什么人？

　　姜尚在桌案前坐下，其他几人就候在旁边。

　　有这么多人在这，妲己不方便现身啊，否则一定会被他们当成敌国妖妃乱棍打死。

　　该怎么办？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姜尚就好像和她有心灵感应一般，没过多久，就出言吩咐他们各自回营休息，他也要歇下了，不需要人侍奉。

　　临走之前，妲己听见那莲花童子唤姜尚“师叔”，原来又是阐教门徒。

　　而姜尚则称呼他为“哪吒”。

　　名字还挺特别，不过好在他们终于都离开了，营帐里只剩下姜尚一人。

　　他坐在案前借助烛光观阅书卷，神情专注，妲己正想着该以何种方式现身吓他效果更好，是突然用尾巴缠住他，还是扮作鬼魂？可是妲己的想法还未付诸行动，忽然听得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出来吧，没人会看到你。”

　　妲己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衣架，她赶忙伸手将快要倒下去的衣架扶正。

　　姜尚听见动静，扭头就看见妲己手忙脚乱的窘迫模样，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淡然道：“还是这般笨手笨脚。”

　　“笨手笨脚？”

　　妲己一脸茫然，在此之前，她应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笨拙的样子吧？这话从何说起。

　　听见她的疑惑，姜尚收回视线没有言语。

　　他不言，妲己也不再追问，她从衣架后走出来讪笑着道：“原来道长早已察觉到我的存在，还真是厉害。”

　　嘴上在夸赞，心底却在惋惜，没能找到机会吓一吓他。

　　看妲己的气色恢复了不少，还有闲工夫来西岐军营，姜尚便问她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妲己用力地点着头，“好很多了！”

　　她行至姜尚面前，又朝他欠了欠身，笑着道：“多谢道长为我疗伤！哦不，应该是姜太师。”

　　姜尚被西伯侯拜封为太师，位极人臣。

　　他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翻阅手中的书卷，妲己凑近一看，竟惊奇地发现这书上居然没有字！

　　但见书面泛着淡淡金光，妲己便瞬间明了，这是融合道法与佛法的无字天书，妖魔自然是无法观阅的，且道行低的连天书的边都碰不得。

　　妲己捏着下巴，寻思着这天书上会是些什么内容，忽然听见他开口道：“姜王后是我同族后辈。”

　　嗯？

　　姜玥？

　　妲己猛然一个激灵，难怪他们都姓姜，原来竟是同族，但是姜玥好像不知姜尚是她的同族。

　　这不是最主要的，姜尚会突然提起姜玥，就是在对她的死耿耿于怀。而他曾规劝过妲己，不要再造杀孽，妲己只得弱弱地向他致歉：“对不住啊，我……我没能阻止媚儿姐姐，主要是她将赤狐的毛制成裘衣来刺激姐姐，姐姐才会对她起了杀心……”

　　她不怪胡媚儿心狠，因为胡媚儿的反应是正常人都会有的，但在妖魔身上就是天理不容的。

　　姜尚也不对姜玥的死做过多纠结，他神色认真地瞧着妲己，说道：“你不觉得，赤狐妖已经完全抛下，她来凡世入宫为妃的初衷了吗？”

　　女娲说的不可残害生灵，而胡媚儿害死了一条又一条人命。

　　就连武成王黄飞虎，也因帝辛的压迫无奈之下携子逃离朝歌，几经辗转投到了西岐营中。

　　这……妲己不知该作何解释。

　　“还有那大商国师申公豹。”姜尚的目光又回旋到书卷上，面色冷淡如寒月，“他身为修道之人，明知成汤气数将尽，应失天下，而今却贪图眼前利益，助纣为虐。”

　　“纣”是民间百姓对帝辛的称谓，俗称纣王。

　　姜尚和申公豹不愧是师兄弟，对彼此的说法都是一致的——贪图享乐。

　　说实话，妲己心中是更偏向姜尚的。

　　“你不妨想想，他们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会有何种后果。”姜尚也不逼迫妲己，只以奉劝者的姿态待她，即便他的同族后辈因她们而死。

　　“我会回去劝一劝他们的。”妲己一番思虑后回道。

　　若能迷途知返，将功补过也好。

　　烛火摇曳，夜色沉寂。

　　营帐的帘子忽然被一股凌厉的风拨开，妲己还来不及作何反应，那眼熟的三尖两刃刀就已经对着她刺来，导致妲己下意识后退，差点就跌倒在身后的桌案上。

　　她双手撑着身后的桌案，身子往后倾斜，满脸惊惶，那锋利的刀刃在她的脖子前蓦然停下。

　　妲己悬着的心终有所放下，长吐了口气。

　　“妖孽！又来此作甚？”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气势凛人地质问妲己。

　　“你能不能……先把这个挪开？”妲己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横在她脖子前的刀刃，有这锋利的刀刃抵着她，她大气都不敢喘。

　　杨戬稍有迟疑，扭头望了眼姜尚，却见姜尚朝他点了下头。

　　杨戬无奈，只得将三尖两刃刀收回。

　　妲己如释重负，赶忙绕过桌案跑到姜尚身后躲着，神情极为委屈，“我来此并没有恶意，你师叔都很待见我，你也用不着每次见我都喊打喊杀吧？”

　　“还变换着模样来找我师叔，定是心存不轨！”杨戬微眯着眼打量妲己，虽然现在她这副面容比上次要好看许多，但在他眼里依旧很虚伪，故而杨戬对她并无好脸色，“师叔，这九尾狐妖屡次纠缠师叔，定不是善类，师叔为何还要容忍她？”

　　“你又没见我做过什么坏事，怎知我不是善类？”妲己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杨戬一记眼神瞪过来，妲己也鼓着眼睛瞪他。

　　虽然杨戬气场强大，但妲己可不怕他，只是如果要在这打起来的话，妲己还是比较吃亏的。

　　“是妖就没有善类！”杨戬的口吻很坚决。

　　好家伙，一句话直接将她们所有妖类都给否决了，对妖的偏见不是一般的深。

　　一看时辰也不早了，妲己懒得跟他争执，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后就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营帐中。

　　杨戬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冷哼了一声。

　　如今朝歌王城中没有了比干与黄飞虎，妲己也就来去自如多了，施个小妖术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回到王宫中，妲己正好撞见胡媚儿欲对姜玥的两个儿子下手，只因他们两人拜入了仙门，胡媚儿怕他们将来寻仇，想要废其经脉。妲己出手阻拦，奉劝她就此收手，她虽然暂时放过了姜玥的儿子，但却没有把妲己的话听进去多少。

　　而妲己在申公豹那做的思想工作，也没有成功，还被他好一顿反驳。

　　妲己还真怕照这样下去，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届时女娲若是怪罪，申公豹是修道之人，倒不会把他如何，但是妲己和胡媚儿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