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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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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钱焱回来的很快。
因为被惊醒的钱越泽,闹着,踢着,根本不买尹知秋的帐。
尹知秋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想感谢这个磨人的小屁孩。
她当然也没有傻到再问钱教主为什么仅仅只是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
这裤子不够合身,短了几寸,裁得太瘦,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腿上,像是从街边巷尾偷来的,但偷来的又不会恰巧在恰到好处如他一样截去了一条。
钱越泽瞥见了他,正死命拽着她头发的手撒开了,跳下床扑了上去,也还是困倦,揉着眼睛等着抱。
钱焱哄了两句,他才乖乖又爬回了床上,躺在那处,“听华山派的故事。”
钱焱应着,“要先躺好。”
尹知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思量着将要到来的同床而眠,忐忑得紧,看了看这床上的空处,“我睡哪儿?”
“随你。”钱焱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局促。
“那你?”
“看地方。”
尹知秋看着老老实实躺在那边的熊孩子,眼神却利的很,大有如果她挑选不当会跳起来活吞了她的意思。
尹知秋识趣的爬到了里面,尽量让自己躺的不占地方,像钱越泽一样的规整。
钱焱则仍是侧身坐的床沿,边轻轻拍着钱越泽边道,“华山派的房子在华山的上面。现在的掌门叫方阳松,掌门有两个师弟。三个人一共收了三十七名弟子。一共有十六个丫鬟,二十个仆役。田地二百四十三亩。其中有二十一名弟子已经成家。当中有后代的有四名。最大的七岁。最小的不满周岁。”
这个故事可真让尹知秋大跌眼镜了。她也没指望这个教主能够讲充满了小猫小老鼠小马驹小鸟儿的童话故事。但是故事的画风不应该是绘声绘色寓教于乐的么?这也太马虎了!
然而一个听得津津有味,一个讲得不紧不慢,只听钱焱又认真的往下说道,“华山派创立了有四百三十七年,第一个人叫李仲哥,原来是个砍柴的樵夫,有一天在山里遇到了一个快死的逃兵。他给喂了干粮,逃兵给了他一把剑。他学街上耍把式的样子舞了几天。打跑了欺负一个姑娘的混混。后来娶到了她。生了四个儿子,伯仲叔季,都叫剑。外人就以为他有了剑派……”
尹知秋在心里,对着令狐冲大侠挥了挥手,原来华山派的鼻祖是个樵夫。
钱焱认真讲到华山派第四代传人的儿媳妇的娘家的背景的时候,钱越泽发出了细微的鼾声。钱焱的声音逐渐低了,拍打也轻了,枕着手,坐了片刻,钱越泽四仰八叉的,给钱焱就剩了床沿可容,他枕着手躺下了。
这处倒像是特意为他留下的,窄得很,又多亏了他缺了那条腿,躺下了,只够安下半个身子,放下一条腿。
钱焱就这么躺下。
落了幔帐。
幔帐合起。
屋中原本点着的三四根蜡烛一同灭了。
月光从窗纸透过。
皎白的。
清冷的。
印着钱焱胸口似有微微的起伏。
也只有他闭着眼睛尹知秋才敢这么放肆的打量他。
尹知秋遗憾。
该是在树上。
不是床榻。
该是在繁茂的阔叶树干上抱剑小憩,树下闲谈的她吵醒了他,还是懒洋洋的不肯起身,脸上盖着竹笠,“是有些有趣。却不如休憩。”
然后就这样。
惊到了她。
这才是相遇。
钱焱躺了许久,尹知秋才小心翼翼避着钱越泽给他搭了件衣服,想是不知道他并不畏寒。
钱焱闭着眼睛,等了片刻,待她躺下了,方道,“有心了。”
尹知秋心里暗暗腹诽,“没睡着还装睡,故意看人丢脸。”她不敢大声交谈,只敢斜觑着他。
钱焱还是纹丝不动,气息很稳,胸口微微起伏着。他的一只手指被钱越泽抱在怀中,就这么抱到现在,难怪他躺着纹丝不动。
“你睡得着么?”尹知秋问。
“嗯。”
“我睡不着。”
“闭着眼睛。”
尹知秋老老实实的闭了眼睛,钱焱的存在让她严重的认床毛病得以缓解。她压着声音道,“他娘长得漂亮么?”
“嗯。”
“我也觉得。越泽不怎么像你。”
“像他娘。别说话。”钱教主似乎不高兴了,下了命令。“别说话了。他脾气大。”
冷冰冰的身份。
一个寻常的人。
尹知秋觉得应该是这个身份困住了钱焱,不然他大可以在山明水秀的地方置业安家,好脾气的哄着孩子。
那现在他在做什么,也是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哄着孩子。
这世界又没有多大的偏差,她自己的心魔,老在想着。
尹知秋睡得还算踏实,天明的时候眼睛却闭不住了,眯着个缝看身外的父子俩。
钱越泽双手抱着放在肚子上团着,钱焱也睡舒服了些,她没觉察到他的动静。钱焱似乎睡熟了,衣摆垂到了踏上,露出了被窄瘦的裤腿绷着的腿。自然还有处空着,堆叠在踏板上的衣物扯着,绷出了一个明晰的轮廓。
尹知秋记得自己来的第一天,钱焱站在那处,她囫囵摸了个遍。
她回味着当时的美味,随即见一只手将萎地的衣摆提了上来,填上了空缺,软趴趴的团在那处。
随意的。
又心中明了。
尹知秋压着嗓门,“你是醒的?”
“你动静太大。”
“我根本就没动。”
“应该是在想什么。无意识的频繁翻身。”
“有啊?”
钱焱坐了起来,倒没见不悦,轻拍了几下拍醒了也已经睡不踏实的钱越泽,抱在身前安抚了片刻,推开立起来笑道,“不如想想去集市上看些什么。”
尹知秋欢天喜地的跳下来,见钱焱枕边放着两三样东西,黑色令牌也在。式样也不繁杂,正面似是尹知秋不认识的阴文,反面刻着个“趙”,大概是哪门哪户进出用来辨明身份所用。
尹知秋拿起来看了看又立刻放了回去,倒不知道怎么特意下山取这么个东西,也不值个仨瓜俩枣的。
“拿着也没关系。”
“要来也没用。”
尹知秋更笃定钱教主是假借取东西的名义下山放风了。
早说呀!
钱焱嘴角似是有些笑意,“没用倒也是真的。”
“我又不是收垃圾的。”尹知秋借坡下驴,“有来头么?”
“一个人典当东西。死当。”
提起当铺,尹知秋能想起来的只有白景琦高着嗓门喊的那句,“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破皮烂袄一件。”
当铺呐。
黑的很。
尽管这是钱大教主的家业,也无法改变这行当压价捡漏坐地杀价的恶习。
“死当是说不会拿回去了么?”
“嗯。”
“那是可以多收点银子?”
“是。”
“这破东西你们收它做什么。这人也真是的,实在穷了当条棉花胎也好给鸡垫垫窝啊!”
“是不值当。”钱焱懒洋洋的认同道,心情大好,起了点好奇心,顺口问道,“老家在哪里?”
“老家?”尹知秋心中一震,意识到钱焱问的是她,是她灵魂的故乡所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是这里的未来,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和你这里不一样。”
“嗯?”钱焱似乎有点兴趣,“说说。”
“就是习惯,生活的方式,世界上的东西。钱什么的都不一样。”
“异国他乡。”
“也算。就好比教派吧,我们那儿没你这个华山派。”
“那有?”
“有?”尹知秋万分惊喜钱焱能打开和她闲聊的话茬子,“胖胖球派。门派里的人,到了中年无一例外都变成了胖子。用拍子本事特别厉害。”尹知秋说着蘸水在桌上画了个球拍模样。
钱焱正色端详了,若有所思,良久道,“是件好兵器。此门此派是不是通晓暗器防备之道?”
暗器?
尹知秋想了想,乱飞的小球不正是像个暗器么?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钱焱方才沉色应了下来,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