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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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婉恩推门进屋，看到棉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
“怎么多了一份盒饭？”伊婉恩放好被单，走到洗手台边打香皂边问龙子显。
“何老师过来了，我顺便帮着多订一份。”说话间龙子显已经将小嘴儿鱼的骨头完整地剥下来。
“棉棉你怎么也学起至来了？”伊婉抹着护手霜，见棉棉仍保持刚才的动作，屏保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伊婉恩将方便筷掰开塞到棉棉手里，命令道：“吃饭。”
棉棉一惊，看是伊婉恩她这才打开盖子，今天的菜色很好：翠绿的荷兰豆配油滋滋的腊肠，微红的豆腐散发着辣椒的鲜香、三块熏鲅鱼肉质黄金紧实，米饭颗颗饱满泛着特有的光泽。
“不对胃口吗？”龙子显用餐巾纸抹了抹嘴问，他的饭都吃完了棉棉还在举筷子，这可是近期最好的菜色了。
“不太饿，一会儿吃。”棉棉将盒子盖好连同桌上多余的那份一起放到暖气片上保温。
“写东西别太拼命。”伊婉恩看到棉棉从包里拿出手提电脑就知道她准备赶稿了，叹着气从自己的抽屉里抓出一把巧克力糖放到棉棉手边。
“谢谢。”虽然没有胃口，棉棉仍剥开一块儿巧克力糖含在口中，随着巧克力的溶化苦味从味蕾散开，直到许久口腔里仍然充满了苦苦的味道。
棉棉失神地看着窗外变化莫测的云，曾经千百回的预想过，如果有一天与左贺不期而遇了自己会如何，想过激动、想过愤怒、想过喜悦、想过质问、想过哭泣、想过逃避，只是没有想过会表现的如此平静，甚至平静的令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伊婉恩担忧地看着棉棉的背影，而龙子显以为棉棉在构思文路，他对伊婉恩招招手示意出去，伊婉恩无奈地点点头，两人默契地收拾好东西一起悄悄地离开办公室，棉棉自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办公室人数的变化。
“我说怎么肚子叫了，快两点了，不过真没想到你对狗也有办法。”走廊里传来中气十足的男中音。
“呵呵。”无奈的笑声，温和儒雅。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个男人，棉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觉，后面的那个男人在看到棉棉的一瞬间眼神微微起了水纹，但很快又恢复无波。
“大作家想什么宏篇巨著呢？”走在前面的何萧研用手轻叩桌面。
何萧研虽然儿子都小学二年级，可本人仍有颗童心，喜欢不时的逗逗小朋友。
“呀￣”轻轻一声低唤，显然棉棉被何萧研的突然出现吓到，当她看清来人时，忙起身打招呼：“何老师。”棉棉对这位业界翘楚却甘愿窝在基地这个刚刚起步的小地方做个兽医的何萧研有着份特别的尊重。
“吓着了吧？”何萧研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有一点儿。”棉棉回答的很诚实。
“棉棉，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学弟玄修。”何萧研介绍玄修时语气里全是自豪，刚才的那丝尴尬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温暖的笑容，棉棉没有忘记。
“玄修，这位是棉棉，咱基地最省心的志愿者，别看人不大，可是女作家！”何萧研向来欣赏棉棉，见人就夸。
玄修笑了，这算机缘还是巧合？
“又见面了。”棉棉淡淡地笑，与玄修礼节性握手，何老师的学弟？何老师哪一个阶段的学弟？据她所知何老师的求学史可以编本优秀学校指南，他的学弟却在开出租车？唉，人各有所求，她今天失了探索的兴致。
与上次不同，棉棉的手竟然一片冰凉，玄修低望棉棉温和地道：“又见面了，棉棉。”
棉棉两个字从玄修的唇中吐出，轻轻的、柔柔的，综合了男性特有的磁性，棉棉竟然有种被催眠的错觉，她抬头正好遇上那双探索的眼睛，深邃却流露出温柔的笑意，相互矛盾却又完美融合，棉棉惊觉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男人周身散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试图装作不在意却无没忽略，棉棉只好借着拿盒饭躲出玄修的气场，玄修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似看透她的想法一般。
“大龙特意为你们订的。”棉棉将盒饭端到桌面，又摆好筷子。
“吃饭，吃饭，大龙还真细心。”何萧研脱了外套率先坐下来。
“谢谢。”玄修冲棉棉笑笑，就这一笑让棉棉觉得自己有什么秘密被揭穿，她佯装镇定地回到电脑前坐下，面对着屏幕棉棉的思绪又飘出去。
“没想到这时候了还能有热饭吃。”何萧研打开盒子吃了一口。
“还真饿了。”玄修的食欲也一下子被激发，两个男人也不说话专心地与盒饭斗争。
何萧研第一个结束战斗，他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两杯热水，放到玄修面前一杯，自己仰头喝了大半，问玄修：“什么时候来？”
玄修笑了，道：“还没决定要不要接受聘书。”
“除了条件外你还有什么想法？”何萧研微愣，他想知道自己的小学弟还有什么顾虑，学校方面开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况且玄修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
“学校还有一个月就放假了，如果接受的话也要等明年开学，不然白领三个月的薪水我还有点过意不去。”玄修将吃剩的盒饭用报纸包好丢到垃圾筒里。
何萧研心里点头嘴里却道：“有思想的好青年，酒足饭饱咱们回去继续？”
“饭饱了，酒呢何学长？”玄修已经穿上外套。
“先欠着。”何萧研打哈哈，他欠玄修的何止是这一顿，“棉棉，我们走了。”
棉棉听到何萧研叫她，虽没听清说什么但她看何萧研外套已经穿好，想来是要走了，她机械性地抬起双手左右摇了摇道：“再见。”
何萧研与玄修面对棉棉孩子气十足的再见方式忍俊不止，还是玄修比较厚道地打开门推学长出去。
出了办公室大楼，何萧研斜眼看玄修嘲笑地问：“今天盒饭好吃到治愈你的职业病了？”
玄修明白何萧研话中所指，但他只是温和地笑笑不接话。
“别说你真没看出来。”何萧研知道玄修是在和自己打太极，按照平常，他这个小学弟看到心事重重的人都会主动上前攀谈，大家都笑他职业病晚期。
“女孩儿的心事你别猜。”玄修笑道。
“也对，猜也猜不明白，还不如狗好懂。”何萧研大大的称是，昨儿太太还和自己摆脸色到今天他也不知道为了哪一出，哎！这女人的心思，海底的针。
玄修不语，心里浮现棉棉落寞的身影，因为职业的关系，自己喜欢通过与不同身份的人交谈以此研究各种类型人的性格差异，可面对棉棉他不愿意这么做，他不忍心将她当做一个案例，这个女孩儿需要的是呵护而不是研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进了试验室的大门，何萧研的一句“开工！”让两个人同时抛开杂念继续没完成的工作。
“这不是成心吗？”何萧研摘下手套生气地丢到实验台上，抬头看墙上的时钟三点四十二分。
“断电也没办法。”玄修安慰性地拍拍何萧研的肩。
是没办法，可是能抓到自己这个小学弟来当小工不容易，何萧研脸上写满了无奈。
“下周我有空。”玄修整理着试验器具道。
何萧研一听逐喜笑颜开，连连道：“走，走，走，今晚我请客，有酒有菜。”
“改日吧，今天回市内。”玄修看看窗外道：“起雾了，看来真的快点走，不然就回不去了。”
“算了别回去了，起雾路上不安全。” 伊婉恩站在办公桌边劝道。
“约好去长辈家吃饭的，或许在校外有返程车。”棉棉穿上大衣往向走，心里没有谱。
“好吧，要是没车你就回来，楼上有住的地方。”伊婉恩送棉棉下楼。
“回去？”正巧龙子显上楼。
“说她也不听，这么大的雾哪有车啊。”伊婉恩希望龙子显能帮自己留住棉棉。
龙子显一听转头向楼下跑，一边跑一边道：“我找个车送你回去。”
“死胖子！”伊婉恩恨不得把手里拎的电脑丢他头上。
棉棉笑笑挽住伊婉恩的手，伊婉恩不解气地小声嘀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出了大门，一辆银色的轿车正在暖车发出“呜、呜”的声音，玄修从在驾驶室透过窗户向棉棉点头。
“棉棉，何老师朋友的车也回市内，正好捎你。”龙子显帮她打开后车门。
棉棉看看雾气越来越浓的天，也没的选择，她坐进车里对玄修道：“不好意思，麻烦了。”
“顺路而已。”玄修转过头笑笑，又问：“你去哪？”
“进了市内就行，那坐车也方便。”棉棉有些拘谨。
玄修也没再问，他转回身摇下对车窗对外面的人道：“我们走了。”
龙子显和伊婉恩目送着玄修的车消失才转身回办公楼，伊婉恩还不客气地在龙子显宽阔的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
“你怎么打人？”
“我愿意！”
你这又何必？
玄修的车子缓缓出了校门转进公路，棉棉透过挥动雨刷的前车窗看到薄雾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当车子滑过公交车站牌下的那个身影时，棉棉的喉咙似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玄修的车子载着自己越离越远。
左贺……
一抹无奈的笑在棉棉的唇边划过，她湿润的眼睛望向窗外开始放空。
随着海雾越来越浓、天色越来越暗，能见度变的极低，玄修先将车速控制在60公里，再到40公里， 20公里，最后玄修不得不将车子慢慢地停靠到路边的安全地带，他转身想和棉棉说明原因，却发现棉棉斜靠着车窗早已沉沉的睡去，玄修没打扰她，转身将空调又调高了几度，他倚在靠背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棉棉，他记得——
第一次见到她，她是茫然的，带着孩子般的羞涩；
第二次见到她，她是耀眼的，站在讲台上的那份神彩炫丽夺目；
第三次见到她，她是不快乐的，却又倔强的将那份不快乐强压在心底，此时御下心防的睡颜出卖了她的脆弱。
站台上等待的男人是你不快乐的源头，是什么理由止住你下车的脚步？我明明听见你错愕紧张而又惊喜的呼吸声，棉棉你在逃避什么呢？玄修长长的叹息，活着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悲伤，有的选择沉沦、有的选择遗忘，而你又选择哪一种呢？沉沦中的遗忘是最痛苦的吧？
“回去吧。”棉棉在自己的梦语中醒来，她迷茫地看着黑漆漆的四周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令你梦中惦记的人真幸福。玄修心里竟然有丝羡慕，他忽然感到寂寞，二十多年的寂寞重重的压向心头，可寂寞也是自己选择的，又何必在此时自怜呢？玄修自嘲一笑，那个儒雅自信的他又回来。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棉棉终于想起自己在哪儿，她捂着酸涩的眼睛惭愧地道。
“是我好不意思才对，今晚你不能按时到家了。”玄修转过头带歉意的笑。
“嗯？”棉棉再次出现迷茫的神情。
“雾太浓。”三个字简单明了地说明了他们此时的处境。
“我们现在在哪？”棉棉看看窗外浓厚的海雾令她辨不清方向。
“接近隧道。”玄修解释道。
这不是意味着他们正在荒郊野外？棉棉心里一沉，基地与龙塘之间的这条公路两侧除了果园就是农田，想找家旅店落脚也是不可能的，这一晚就在车里？可她有点想去卫生间。
棉棉的表情平静，玄修却从她紧抿的唇看出她的焦虑，“拿好东西准备下车吧。”玄修将车子熄了火。
棉棉点点头，拿着自己的手袋和笔记本就准备开门下车。
“不急，刚醒消消汗再出去。”玄修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哦，谢谢。”棉棉接过去，胀胀的小腹让她在该不该喝的问题上犯了难。
“给家里打电话报备一下吧。”玄修提醒道。
棉棉愣愣地看着玄修，刚才的话以前都是她用来提醒别人的，今天第一次听到感觉很……特别。
玄修对棉棉的注目礼，只是回以微笑，车厢内的灯光虽不明亮却足够让他看清红潮如何染上了棉棉的面颊，“我去准备一下。”玄修穿了外套开门下车，独留棉棉在车内平抚窘迫的心情。
自己是怎么了？棉棉低着头反省，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从皮包里拿出手机拨通张主编家的电话，通话的同时棉棉看到玄修从后备箱取出两个应急灯在车尾与车头处各放一个并点亮。
当他回到驾驶座收拾自己的物品时，棉棉正结束通话，他笑着道：“没记错的话前面有家小饭店，我们去碰碰运气。”
玄修提着自己的笔记本和一只公文包先下车为棉棉拉开车门，又从棉棉手中接过另一台笔记本和一只纸制手袋，一切那么自然。
棉棉下车被冷风一激不由缩了缩脖子，她环视周围，仅有几盏路灯透过浓雾散发着微弱的光，要怎么走呢？她皱了皱眉。
“右口袋有手电筒。”玄修示意棉棉到自己的衣袋里拿。
棉棉掏出来“唰”地按开，强烈的光柱照在地面上。
“走吧。”玄修两手拎着包走在公路外侧，棉棉拿着手电筒走在内侧。
一米的光线，并肩的两人行走在浓雾弥漫的夜里像极了私奔的情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