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纪事》乘舟拾星

54、吕重华的心事

　　庄岚的话字字句句印在夏瑄心上，太子性情庄岚了解，夏瑄亦是。

　　然，想起庄岚的提示，马上给“书宁”找个好人家。

　　这也是他一直心中所想，可是问题来了，若是真的要娶唐星河，那么夏钰必定第一个不肯，还有奶奶，奶奶一直以为唐星河便是书宁，这下，所有事情都摊牌，奶奶的心情又会如何呢？

　　夏瑄看着雪地出神，雪越下越大，却覆盖不了他如影随形的惆怅。

　　长叹一口气，白雾急促消散得无影无踪。

　　因有课业在身，唐星河与孟俨给夏瑄留书，直接回了书院。

　　夏瑄失落的同时觉得这样也好，否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星河。

　　唐星河与孟俨借着月色回了书院。

　　正逢寒灯节，书院也冷清，处处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也没人来及时打扫。

　　二人麻利的回了房间，唐星河痛快的将衣服换下来，反倒是孟俨，转转悠悠的不舍的脱衣。

　　唐星河搓搓手，将屋里炭盆点上，烧了壶热水，下雪喝茶，必不可少。

　　见孟俨借着烛光对着衣裙依依不舍，唐星河翻了他一眼:“别臭美了，那衣服我送给你，你快脱下来吧，这可是书院。”

　　孟俨一听，嘻嘻的笑出声来:“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唐星河将手凭空举在炭盆上方取暖。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孟俨的心弦，孟俨脸色阴沉下来，心想:你没有骗过吗？

　　孟俨自认为唐星河是他最好的朋友，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态而讨厌和疏远自己，可是今天当她看见夏瑄与之交汇的神情，便知道了他们二人是有情的。

　　只是，她为什么不肯直白的跟自己说呢？

　　试问，如果她真的说了，自己又会如何？

　　怪她？还是祝福他们？

　　孟俨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会如何。

　　那是他爱了多少年的男人啊！

　　唐星河全然不知他的心境，更看不到孟俨多思惆怅的脸庞。

　　“咚咚咚”门外响起叩门声，随之而来吕重华的声音:“星河，孟俨，是你们回来了吗？”

　　唐星河回头看向一身女装来不及换下的孟俨，忙朝他摆手，孟俨心惊，将自己隔间的帘子拉上。

　　唐星河这才起身去开门，果然是吕重华，身旁还有余子泊。

　　“你们来了。”唐星河让出门口请他们进门来。

　　余子泊自是欢喜，唐星河如同失踪了一般，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刚才听见你们的门口有动静，想着会不会是你们回来了，几日不见，很想你，所以就来看看，”吕重华也不见外，寻了个椅子就坐下，左顾右盼没有看到孟俨:“孟俨呢？没跟你一起？”

　　“谁说我不在，刚才你还说想星河，怎么不想我？”说话间，孟俨掀起帘子款款走出，已经是换回男装。

　　吕重华尴尬一笑:“与你日日相见，想你作甚，星河可是几日不见了。”

　　“这几天你去哪了？”余子泊担忧之余很是关切。

　　“有点事情，所以没回来。”唐星河想到夏瑄心里就一阵甜馨。

　　余子泊见她似乎是不想说，也便不强求。

　　见了面就好，几日不见她踪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余子泊没有别的心思，只要能常见她便可安心。

　　“你们今天出门了吗？有没有去看灯？”唐星河见水壶盖上已经开始冒气，想是水快开了，便起身打开柜子将茶叶罐取出来。

　　“还有些日子就要考试了，我也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便没出去，且在屋里温习。”

　　吕重华四顾，寻了块毛巾，知道这是水开后提壶把用得，曾见唐星河使过。

　　壶开了，他直接提起，眼下唐星河已经将茶叶入了茶壶，吕重华边将开水注入茶壶边道:“你们复习的都怎样了？”

　　“还好。”唐星河抿嘴一笑，试卷的答案她已经背了个八九不离十，作弊的滋味既心虚又畅快。

　　“你们听说了吗，考试之后我们文房堂的要去游学。”余子泊适时接道。

　　“游学？什么是游学？”唐星河身为一个走后门的学子，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游学。

　　余子泊不以为然，解释道:“游学便是每年南亭书院出一堂的学生去地方书院学习交流，今年正好排到文芳堂。”

　　“去哪里啊？”唐星河忙问。

　　“据说是孟州。”孟俨兴奋接茬儿道，这事儿他可盼望了好久，在他看来，这就是花着书院的钱出去游玩，孟州是个好地方。

　　吕重华不知在想什么，神走得厉害，茶壶里的水都溢了出来也没察觉，还是唐星河看到了提醒才停手，热水已经是溢了大半个桌子。

　　余子泊适时抄起干抹布摁了上去。

　　“不好意思。”吕重华难得失神。

　　孟俨调笑道:“怎么，是不是听说要去游学高兴的懵了？”

　　吕重华尴尬的笑笑。

　　孟俨提到孟州则像拉开了话匣子:“你们知道吗，孟州可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山美水美，许多知名的小吃，就是有一点不好，”孟俨卖起了关子，唐星河催促才道:“那的人都说方言，轻易听不懂的。”

　　“你们谁去过孟州？”唐星河问。

　　余子泊摇头:“我早就听说过那里，可是从未去过，一直想去，可一直没机会，这回也算是可以如愿了。”

　　“重华你呢？”孟俨见吕重华还直愣愣的拎着壶杵在那里，便伸手将壶拎过来。

　　吕重华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儿来答非所问:“孟州那么远，为什么要去孟州？”
　　“就是赶上孟州了呗，管他远近，你还没说呢，你去过孟州吗？”孟俨锲而不舍问道。
　　吕重华摇头:“没，从没去过。”
　　“我也没去过，正好，这次能去玩了。”唐星河对孟州早有所耳闻，如今正好一瞧。
　　“是去哪个书院听说了吗？”吕重华又问。
　　孟俨眯着眼一时想不起，轻拍着额头努力回想:“叫青……青什么来着？”

　　“青桐书院？”吕重华低声道。

　　孟俨眼前一亮:“对，就是青桐书院，你怎么知道？”

　　吕重华道:“我听说过……”

　　***

　　夏瑄披着风雪回到夏府，刚要进门，便听有人出现在身后小声道:“夏公子。”

　　夏瑄回头，这人他识得，是太子身边的人。

　　夏瑄心头一紧，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人接着道:“夏公子，太子有请。”

　　“太子殿下他有何事？”

　　那人奸笑两声:“太子殿下找您，自然是好事。”

　　夏瑄将一侧的手紧紧握拳，他知道太子用意，他不想去，可是不得不去……

　　来到东宫，太子正在殿上歪着身子饮酒作乐，眼睛在各个舞姬杨柳细腰上留连，笑得淫邪龌龊。

　　侍者禀报:“殿下，夏瑄来了。”

　　太子眼前一亮，将手一抬，命舞姬暂且退下。

　　各个舞姬款款退下，路过夏瑄身边，身上媚俗又刺鼻的香粉味儿尤为刺鼻，让夏瑄不禁侧了头暂且躲闪。

　　“夏瑄，过来。”太子依旧歪倒榻上，没有半点天家风范。

　　夏瑄上前请安:“夏瑄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起来！”太子今天对夏瑄尤为客气，这是从未有过的。

　　夏瑄站起身来，等着他的下文。

　　“夏瑄啊，我听说你有一个表妹，叫书宁，是前阵子不久来的你府上？”

　　太子开门见山，丝毫不拐弯抹角。

　　“是，是有个表妹叫书宁。”夏瑄低头，不愿意抬头看他那张肥腻恶心的嘴脸。

　　太子拍手:“好，你那表妹我见过，模样十分不错，清秀可人，正合本太子的胃口，不如咱们两家结个亲如何？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表妹。”

　　夏瑄不着痕迹的咬了咬牙推脱道:“承蒙太子殿下错爱，她向来顽劣，不服管束，怕惹太子殿下生气。”

　　太子不以为然:“本太子就喜欢有些性格的！”

　　“殿下……”

　　“放肆！太子看上了你表妹是你们夏家的福气，居然敢再三推脱，难不成你认为你的表妹配不上太子殿下？”

　　夏瑄还要再说什么，被太子身旁的贴身太监厉声打断。

　　太子听言怒目而视。

　　“夏瑄不敢，实不相瞒，那其实不是我的表妹，而是我府中一名暗影，正在查诛岳会的底细，因此潜伏在南亭书院。”

　　夏瑄只好将暗影拉出来暂且挡上一挡，暗影人员虽然由夏府选拔，可暗影这个名号好歹是皇上钦点，这样的人不可随意挪动嫁娶。

　　果不其然，太子向来无所畏惧，可是到了暗影面前，即便不顾及其他也顾及皇上。

　　可转念一想，凡是他想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暗影。

　　太子心绪向来狡诈，半试探半玩笑道:“夏瑄，不会是因为你舍不得你的表妹而故意说她是暗影的吧？”

　　夏瑄忙低下头去:“夏瑄不敢。”

　　“那既然是暗影，怎么成了你的表妹？”

　　“回太子殿下，因臣的真表妹在来的途中遭遇意外，担心家中祖母伤心，于是临时让她来顶替书宁表妹。”

　　夏瑄半真半假的说着，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可是自觉没什么希望。

　　太子复而端起酒杯，神色深不见底:“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以后再说。”

　　“是。”夏瑄退出太子殿中。

　　太监见夏瑄离去，这才上前一步凑到太子脸前道:“太子就这么放弃了？”

　　太子仰头将酒送入口中，喉咙火辣却畅快:“本太子想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